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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成长

我们都是普通人,异常普通。孤独的站在滂沱大雨和凌厉强风中时,我们只能任由其带走身上的温暖和一点一点地被它们侵蚀掉身体上仅存的一丝希望。但正是这一丝快要消散殆尽的希望和心中的一点温暖,让我们找到了伸手握住太阳的勇气。

……

这夜雨很大,是和往常一样的大,所以,习以为常的人们丝毫不在意这滂沱的大雨。有商贾坐在堂前,身边灯火通明。他脸上带着微笑,感受着雨中的微风和空中弥漫的水汽,头脑里满是账本上的一个个数字;有大家闺秀,端庄地坐在闺房中,听着外边的雨声,心情不起丝毫波澜,只是默默地对着镜子梳妆打扮;有小家百姓,个个似乎都睡得安稳,房中的烛火早已熄灭,透过房门,似乎还可以感受到房间里的温暖和他们幸福的笑意。这座城镇已经被雨霸占,它们拼尽全力地打湿它可以打湿的一切物体,不过这无理行为也持续不了多久。

有个少年在大雨中奔跑,衣服早已淋湿,就连视线也被水汽所干扰。他在这不算明亮也不算阴暗的城镇中四处奔波,摔了一跤又是一跤,但是每次他都会快速爬起,然后咬咬牙,摸一摸摔伤,忍着疼痛,继续在雨中行进。

有个中年躺在一处街上,身上满是伤痕,但是冰冷的雨水已经冲走了其上的血迹,只留下一身的泛白的痕迹和中年那颤抖了不知多久的白唇。

有夜行人路过,借着街道两旁的一些灯火,可以看到那个绝望的在雨中颤抖的受伤中年,但是没有一把伞或者是一双手会伸到中年的面前。他们是有情的人,但是他们绝不会多管闲事;他们是好人,但是多变的世道和难以揣测的人心,早已使他们麻木。所以,他们不想摊上任何的麻烦,更不会自己去找麻烦。

夜雨渐小,但依旧能湿人衣襟。城镇已静,夜行人终于进了家门,富家人终于熄了火光,而那可怜的中年,终于快要失去了希望。两行带着复杂情绪的眼泪流出,带给煞白的脸颊一丝温暖,又被突然落下的几滴雨水给无情地带走。

时间又不知过了多久,中年的生机也在时间流逝中渐渐消散。突然,在中年快要绝望之时,一双手接触到了他的身体,那传入耳朵的熟悉的带着悲伤的叫喊声让中年黑暗的内心终于升起了一丝希望的光芒。

寂寥夜雨下,孤寒暗街中,一个瘦弱的少年咬着牙,一边嘶吼一边用力抱着怀里的一个全身湿透、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中年男子。

少年抱不动中年男子,他只能悲伤地嘶吼,只能用不住从眼眶中涌出的泪水来温暖中年,不知天高地厚地和冰冷无情的夜雨抗衡。寂静的街道上,少年的嘶吼不起任何的作用,没人愿意从温暖的被窝中起来,然后去湿寒的街中帮助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少年。

少年感受得到中年男子的情况,但是他真的无能为力,他只能哭,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尝试抱起自己现在根本不可能抱的动的父亲。

他是少年的父亲,也不是少年的父亲,但他就是少年的父亲。他不是英雄,也不是强者,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现在弱的不能再弱的普通人。他爱少年,很爱少年。他总是把一切留给少年,包括自己的青春甚至生命。

他是中年的儿子,也不是中年的儿子,但他就是中年的儿子。他也是普通人,比中年更弱的普通人。他爱中年,很爱中年。他记得父亲为他穿衣,喂他吃饭,更记得在他哭的时候,那只包含着力量和希望的大手轻轻地拍在他的头上时,他的眼泪就不会再流。

现在,少年的父亲躺在他的面前,一点一点地被寒冷侵蚀,他却不能帮上任何的忙,他救不了自己的父亲。他试了很多次,也失败了很多次,他真的抱不起父亲。

少年也和中年一样快要绝望,他只能哭,只能不停地嘶吼。他再一次尝试,嘶吼夹杂着哭声,传遍了整条街道。少年躬身,双脚用力踏在青石板上,让雨水四处飞溅。他瘦小的手托起自己的父亲,手上和脖子上血管暴起,他全力站起,突然,他竟然抱起了中年。

那一瞬间,一股犹如流水般的温暖遍布全身。他感受到身体里出现了一个漩涡,不断地从天地间汲取着能量。这种感觉,极其神奇。冰冷的雨水此时侵蚀不了少年,刺骨的寒风打击不了少年,挫折和困难终将远去。他,不会向困难低头,要是有一天他绝望了,那就去地狱忏悔。

……

光明取代黑暗,又重新占领了城镇。太阳骄傲地从东方升起,浑身充斥着光亮和温暖。

城镇的一处偏僻之地,矗立着几座萧瑟的破败房屋。这里很安静,更是萧索。其中一座没有生长杂草的房屋中,一个少年正忙着烧火。锅里的水沸腾后,他赶忙取来盆子和毛巾,然后把锅里滚烫的水倒在盆中,接着在盆中掺杂一些冷水,随后立刻把装有毛巾和热水的盆端到床边,细心地擦拭一个中年的额头。

这个夜晚,少年不知烧了多少的热水,也不知为中年泡了多少次的澡,才把中年从寒冷中救出。

少年身心俱疲,但却尤其轻松。在他刚把父亲抱回家时,他知道那个中年是多么的接近死亡。他此刻还可以清晰的记住他父亲不均匀的呼吸和父亲身体上触目惊心的伤口。

此刻,经过少年不停地用温水擦拭后的中年,身体已经慢慢恢复红润,只是身上留下了一些淤青和伤口,不过中年依旧很虚弱。

少年把毛巾再次温湿,叠成长状,然后轻轻地放在了中年男子的额头上。看着床上中年那闭着的双眼和慈祥的面庞,少年内心不是滋味,眼眶有又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心中苦涩的少年默默转身,端过冒着热气的盆子,小心地走到灶边,然后打开了一旁的米罐。少年看着最多只够再吃两天的米,心中隐隐地叹了口气。

他抓了几把米,淘洗干净,然后便放在锅里,借着依旧在燃烧的火煮了起来。

两声咳嗽突然传出,少年立刻停止烧火,转过身去,几步就跑到了床前,“父亲,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身体虚弱的中年艰难地把自己撑起来,少年赶忙上前扶着中年。靠着少年的帮助才坐起的中年忍住疼痛,说了句‘没事’,然后突然神情恍惚又严肃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中年男子此刻的心情很复杂,他是少年的父亲,但是他现在却是如此窝囊地回了家。此刻面前的是他的儿子,这个儿子是如此的瘦弱,更是如此的疲惫。中年男子此刻的心中还有那嘶吼和哭声在回荡,这声音犹如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击着他的内心。面前的这个儿子,和他在一起实在是吃了太多太多的苦了。

中年男子咳嗽几声,目光变得尤其严肃,看着少年道:“平生,其实……咳咳,你,不是我的儿子。”

少年陡然一怔,和中年对视了半晌,道:“父亲,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不是你儿子,你不是病糊涂了吧?”少年说完,又看了看面前那双极其严肃的眼睛,内心突然感受到一阵不安,他想要立刻逃离。

少年转身,快速走到不远处的灶边,一股脑地把地上的柴火都扔进了灶里。

床边坐着的中年表情苦涩,心如刀绞,但是他最后依旧狠下了心,道:“你……的确,不是我的儿子!”

中年明显的看到了不远处少年动作的突然停顿,他咬咬牙,又道:“平生,虽然……你不是我的儿子,但是你也算是我的儿子。我……我只是个普通人,不配拥有你。你知道吗,咳咳……你的母亲,不,其实你根本没有母亲。我以前和你说的关于她的一切,其实……都是骗你的。其实,我也希望这谎言是真的。要是我真的有这么一个如此爱我,又……咳咳,又漂亮的妻子,那我死也甘愿了。”

中年人仰头望着房顶,心中此刻却是异常轻松。当年,他也算是个小痞子,修为虽然不算高深,但是通过一些渠道,也是赚了许多的钱,但是这种渠道,终究不会被一些人所容忍,所以,那一天,中年人清楚的看见,自己的好兄弟一个一个地倒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他自己,却让自己所爱的人为自己挡了一刀。那鲜艳的血花他到现在依旧记得很清楚。现在,他成为了一个普通人,是那自己的爱人为他挡下的一刀救了他的命,但是那一刀却使他散去了所有的修为,成为了一个在这个世上渺小得还不如蝼蚁的普通人。所以,他现在就连养活自己的儿子也做不到,而在他找活干时,还被人拳打脚踢地赶走。

心情难以形容的少年眼眶已经被泪水所润湿,中年人说的话,他不想相信,但是自己父亲的严肃语气,却驱使他不得不去相信。少年兀然丢下手中的柴火,含着泪水,快速的跑出了门去。

城镇外有一处山丘,那里四季如春,鲜花永不凋零,芬芳永远不散。这座美好的山丘上,有一座长满了鲜花的坟墓,那里面躺着少年的娘,至少少年坚信着这一点,她是被坏人所害死的。

跑了好远的少年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他跪在坟墓之前,不说一句话,只是在内心向坟墓倾诉着自己的疑惑和悲伤。

当在坟墓前跪了许久的少年回到家中时,却发现这破烂的屋子里已经没了父亲的身影。

房中破旧的桌子上,少年发现了一张旧的不能再旧的宣纸,还有宣纸上那整体歪歪扭扭但是个体却很工整的字迹。

少年颤抖着上前,他似乎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被中年教会识文断字的少年拿起桌上的宣纸,忍着恐惧快速扫视了一下上面的内容,然后少年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

……

这一夜,依旧是大雨滂沱。城镇之外的山丘上,鲜花不惧雨下,更在风中起舞。一个少年跪在坟墓前,用双手在挖掘着泥土。那坟墓现在已经被挖的可以看到半个棺材了。

叫做许平生的少年没有停止,依旧继续挖掘。他没有管从双眼中涌出的泪水,也没有管从手指上涌出的血水,更没有管劳累、悲伤和疼痛。因为滂沱大雨会把他们都给带走。

这是娘的坟墓还是我的坟墓。你为什么要用谎言来伴随我,又用真的关爱离开我。你说你不是我的父亲,但是我就是认你做父亲;你说你是蝼蚁,那我就让天下人成为蝼蚁之食;你说你不能让我成长,但是你却让我懂得了什么是成长。现在,我在这坟墓之前,寻找真相。

雨中,在少年的身后,一张宣纸已经被雨水所侵染,上面的墨迹被雨水冲走,变成了淡雅的水迹:平生,在你寻找我、抱起我的时候,其实你就已经开始成长了。其实,我那时感受到了你的力量——那是炁源。我就知道,你是个奇迹。十四岁的你找到了其他人要到十五岁才能寻到的炁源,这意味着,你可以领先其他人一年,你可以多一年的修炼时间。你不是我的儿子,但是你是我身上的一滴血。当我第一次看到那个东西的时候,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我既害怕又惊喜,我的手被它所割破时,你又突然出现,而当我看见你的时候,你又知道我的感受吗?这种感觉,不能描述。孩子,你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修炼者,你将凌驾于我们这些蝼蚁之上,我更希望你在今后,可以凌驾于天下人之上!我,是你的拖累,但是我的离去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是蝼蚁,但是我不想做一个任人摆布的蝼蚁,我的离开,是为了不成为一个普通人。所以,你无须自责,也无须寻找我。最后,我希望你可以去那个四季如春的山丘,挖开你娘的坟墓。这一份虚伪的感情,你可以记住,但是不能任它所摆布。希望你记住,一定要挖开它!它里面包含着你的一切,那也是你的坟墓!

一阵凉风吹过,再也带不走被雨所浸湿的宣纸了。坟墓前的少年突然发出一阵嘶吼,两只手用力一翻,哐当一声,已经被少年挖出的棺材的棺材板瞬间打开。

棺材里面,很黑,但是一阵幽光传出,却让人心神俱颤。

少年看着棺材里传出的幽光,瞬时愣住了。他和棺材里的物体似乎真的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少年用满是泥土和伤口的手从棺材里拿出了那发着幽光的物体——那是一块铁,两头尖,中间粗。它似乎是从某种武器中分离出来的。

少年拿着这块铁,突然感觉体内有些许的变化。他感受到体内的炁源,正在不住地从这块铁里吸收炁,而这块铁里的炁的多少,也让少年尤其惊讶。

少年的身体发出微弱的光芒,他感受到身体被铁里的炁不住地贯通和改造。少年感受到了身体之外似乎有一层膜在禁锢自己,他知道这东西叫做桎梏。

少年的意志猛然向着这层膜突击,然后桎梏突然犹如玻璃一般碎裂了。

少年睁开眼睛,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心里全是难以置信,“这是……炼体之境!真的是炼体之境!”少年此刻的心情全是惊讶,他此刻十四岁,却已经找到了炁源,而且还突破到了炼体之境!这种修炼速度,应该只有那种高贵的皇族和宗门子弟才具有吧。

棺材中,除了那块铁,还有一袋灵币,灵币不多,但是够少年生活十几天了。少年拿起不重的储物袋,手中却尤其沉重。

父亲离去,没有带任何的灵币,他只是个普通人,他该如何生活?少年站在坟墓前,不知所措。终于,大雨打醒了呆住的少年,少年猛然惊醒,无能为力的事情,他就算想再久、自责再久,也是无济于事。

少年没有直接离开,他把那张被浸湿的宣纸放进了棺材里,然后又把棺材重新埋葬。

雨中,一道瘦小的坚毅身影逐渐消失在了远处。这座四季如春的山丘,此时失去了铁块的陪伴,将不再鲜花盛放,芬芳也即将消散……

我们是普通人,在雨中失去希望,也在雨中寻找希望。大雨和凉风,可以给我们最好的成长。禁受风吹雨打之后,我们,将不再普通,也不再悲伤。在那之后,我们心中永存温暖和希望,我们不再彷徨,不再迷茫,不再害怕风凌和雨下,我们,即将,手握太阳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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