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平生此时的心情难以言喻,他在雨中漫无目的地徘徊了许久,突然又发现无处可去。他日夜怀念的娘亲,突然变成了一个骗局,而自己的父亲,又突然不是自己的父亲了。那他自己又是谁?
大雨不停的倾泻,雨水打在地上,发出一阵阵犹如忧郁悲乐的声响。找不到方向的许平生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脚印,然后又被雨水消弭了痕迹。
徘徊许久,他最后却又回到了那破旧的屋子里。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无论如何也是他的一份珍贵回忆。
房屋破旧,但是经过修缮之后,还是可以抵御寒风和冷雨的侵袭。当许平生又步入这间屋子,点上了烛火后,却惊奇的发现自己心中又出现了久违的温暖。但是这温暖一闪而逝,犹如梦幻泡影一般。这一间屋子,没了父亲的存在,就只是一间破屋,而不是以前那虽破旧但却温暖的家了。
……
第二日,天放晴。无所事事的许平生坐在大门门槛上,观看远处街道上的繁华。
街边这时突然驶过一辆由两匹红焱驹拉着的豪华车辆,其上的绸缎帘子半开,一只白晢的手臂伸出,然后曲指弹出了一块灵币,直直地落到了许平生的面前,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许平生看着面前的灵币,又望了下远处的那辆车,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很大的愤怒和屈辱。
又是一道声响传入许平生的耳内,同时又有一块灵币落到了第一块灵币的不远处,接着是第三道、第四道和更多的声响持续地传出。
这是遛狗的游戏,此刻又发生在了许平生的身上。他以前被别人当做狗一样耍了许多次,也是和现在一样,他们扔出一块块的灵币,然后许平生就像狗一样跟在后边,捡起从车中扔出的灵币。而街上的人群,则是看着热闹,一边笑一边说。
想起过往的自己所受的侮辱,许平生紧紧地握了握手。为了生活,为了温暖,他以前听过了太多的嘲笑,受过了太多的屈辱,所以,再多一次,他会在乎吗?
许平生当然不会在乎,但是他也在乎。
“你要用钱来戏耍我,那就付多一点吧。”许平生默默站立,移动着步伐,然后缓缓躬身,在人群慢了半晌的嘲笑中,如往常一样捡起了那一块代表着屈辱的灵币,然后,是第二块、第三块、第四块……
“这小子怎么这么慢?难道又没吃饭?”宽敞的车辆中,一位富家子弟脸上含着笑意道。
公子哥旁边的一个因被叫到车上还处在受宠若惊情绪中的侍卫被突然惊醒,他看着直视自己的那道目光,心中又充满了吃惊,他咽了咽口水,道:“公……公子在,问我?”
白衣富家公子嘴角微勾,一语不发。尤其了解自己公子的侍卫内心砰砰直跳,他忍着惊讶和兴奋,道:“一定是他没有吃饱,毕竟像他一样这么穷的人,现在已经不多了。要是有一天他突然死了,那就很可能是饿死的。”
富家公子突然笑了一声,而这笑声传在侍卫耳中,简直就是赞赏。白衣公子拉开帘子,戏谑道:“这小子似乎是瘸了啊,看来真的是太饿了。我家养的灵兽可是从来没有瘸过。我现在可得多施舍一点钱给他,要不然他饿死了,以后可就看不了这么有趣的事了。”
侍卫发愣半晌,被白衣公子叫醒后,才低声下气道:“公子,没有普通灵币了。”
“没有普通灵币了吗?”富家公子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道:“那就扔银灵币。”
身旁的侍卫愕然,他起码要干活一个月,才能领到五个银灵币。装钱的乾坤袋虽然不是自己的,但是他依旧感觉有些肉疼,不过他可不敢违抗自己的公子,只能把乾坤袋递给了富家公子。
富家公子拿着乾坤袋,右手取出了几块银灵币,等着车辆又行进一会儿,他缓缓地扔下了这块银灵币。
许平生一瘸一拐的移动,尤其缓慢,他等着前边远处的那个拉开了帘子的富家公子,扔了起码三块灵币之后,他才会捡起前边的一块。当目光如炬的许平生注意到那个富家公子竟然扔下了一块银灵币之后,他心中突然在发笑。他笑富家公子的视金钱如粪土,也笑街两边的人群的可悲和可怜。早已不会被他人嘲笑所击倒的许平生突然身体前倾,双脚趁机故意踩滑,在他人眼中造成了一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假象。
车中的富家公子看见许平生的滑稽和可怜,直接不顾形象的在车里拍手叫绝起来。他忍住笑意,看着艰难的想要重新站起的许平生,自语道:“有趣有趣,看来,要想他爬起来,得给一点激励才行。”他又从乾坤袋中取出了十几块银灵币,手掌一倾,十几块银灵币瞬间就落到了地上,发出尤其悦耳又刺耳的声响。
对于许平生来说,这声音是刺耳的,但也是悦耳的。而对于街道两旁的人来说,这声音更加的刺耳。当他们看见十几块银灵币从车上被扔出来时,他们也想冲过去捡起那些可以让自己好好生活起码一年的灵币。但是他们不敢。他们觉得许平生是渺小卑微又可笑的,但是他们自己又何尝不是?他们需要苦累地劳作许久许久,才能得到为数不多的银灵币,但是这个穷光蛋、这个笑柄,在一天之内,只需要忍受一些嘲笑,便可以赚到这么多的灵币了。众人心中愤然又嫉妒。有人直接离开了,也有人在心中打着鬼主意,当人也有人只是看个热闹,不打算入这趟浑水。
洞察到街道两边人群的异样的许平生心中不屑地笑了笑,然后他慢慢爬起,步履蹒跚地走向前方落下了十几块银灵币的地方。许平生走得越慢,人群心中就越恨,就越嫉妒。
终于,在富家公子的车辆已经走了很远后,许平生才缓慢地走到了银灵币的面前,然后躬身捡起了那十几块银灵币。
他把银灵币放入腰间的储物袋中,然后直起了身来。这一次,他的脊背,挺得犹如雪松一般笔直。在那一瞬间,他望向远处依旧在行进的车辆,和掀开了车帘的富家公子有了一瞬间的对视。许平生的目光没有一丝的躲闪,然后,他在众人和车内的富家公子的震惊之中,向富家公子做了个鄙视的手势。
在所有人都呆滞时,许平生引动身体中的炁,一跃,三丈。
车中的富家公子看着在房顶上跑动的许平生,眼睛微眯,在身旁的侍卫的颤抖中低沉的说了句,“去把他的四肢砍了,然后杀死。”
已经额头冒汗的侍卫颤抖地说了句‘是’,然后快速地跳下了车,向许平生消失的方向追去。
而人群则是一哄而散,谁也不想面对这个城镇的四霸之一,柳家,柳青山的长子柳寒的怒火和阴毒。
早就不想待在这个腐朽城镇中的许平生疾步向前,但是离开没有这么容易。首先,他得解决身后跟着的那个侍卫才行。
炁源,它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它从天地间汲取能量,反馈给人,让人可以有通天遁地的力量。许平生不怎么了解修炼的世界,只是偶尔听自己的‘父亲’讲过,所以,对于炁源,他只觉得是个好东西,因为它对自己有利。
许平生后边的侍卫已经距离他越来越近。两者都是炼体境,但是无论如何,许平生都是刚开始修炼,肯定是要比侍卫更弱的。他自己当然清楚这一点,也知道自己的炁在被一点一点地消耗着。如果持续逃跑,最后肯定会被侍卫给耗死,或者是直接被追上。无论是这两种结果的哪一种,许平生都坚信他自己不会活着看到明天的光明,因为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强者可以随意戏耍弱者,而弱者只能做砧板上的鱼肉。
许平生要是想活下去,只有唯一一条最好的路,就是杀了这个侍卫。但是杀,只能是出其不意,否则,许平生不可能杀得了这个侍卫。
许平生逐渐加快速度,侍卫也跟着加快。但是追了不久,侍卫却发现许平生的速度更快了,“难道他吃了什么丹药不成?”侍卫疑惑,以前方那个小子的境界,照说是绝对不可能以这种速度跑这么远的。
思忖间,侍卫突然发现前方的许平生停顿下来,然后以一种极其快的速度瞬间转弯。
发觉事情不妙的侍卫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和被许平生踩塌的房顶一起落下。
这一刻,是许平生杀侍卫的最好时机。绕到侍卫后方的许平生迅速上前,然后跳下房顶,两只举过头顶的手握着一块两头尖的黑色铁块的中部,朝着房下刚刚才站起的侍卫,全力击下!
灰头土脸的侍卫眼珠急剧凝缩,但是他的反应依旧是慢了一步。修长的铁块的一头直接插入了他的额头。
许平生忍住心中的恶心,用力拔出了铁块,然后鲜血瞬间涌出,许平生的脸上当然也不可避免的被染上了一些血液。
此刻已经想要呕吐的许平生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已经被吓懵了的一人,直接纵身一跃,身形犹如苍鹰般稳稳地落到了房顶上。
快速跑回自己的破屋中的许平生没有任何顾忌,蹲在地上就呕吐了起来,但是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吐的。许平生缓过气,然后打了一缸水,快速地冲洗着自己身体上的污秽。
破屋的米罐中还有一些米,过惯了简朴生活的许平生没有浪费,他拿了个布袋,把不多的米装上,然后背在了背上。
这一次,许平生将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小镇了,父亲离去后,他就不想待在这里了,而现在,他也不得不离开。因为不离开,他就得死,而且死的很惨也很快。
他知道自己得罪的人是谁,所以,他必须在柳家没有发现自家侍卫死了之前离开。
许平生走出门外,看了看这熟悉又陌生的屋子,他缓缓地关上了破屋的门,然后走出破旧的大门,只留下一个背影给自己过去的回忆和幸福时光。
此处的房屋依旧,青草依旧,空气依旧,只是时光不再,人,也即将不再了。
你知不知道,今天升起的是昨天的太阳还是此刻的太阳。你知不知道,你的内心早已绝望,只是空留一个虚伪的希望给这幅躯壳。你知不知道,今天一过,你将失去一天的生命。
你知道的,我也知道,每个人都知道。只是,我们不会被今天或者是昨天所禁锢,时间本来就是虚伪的东西,虚伪又如何能够束缚得了我们的心门?
今天,是由我所创造,昨天,是我自己的历史。明天,我,将是整个世界上的主宰!因为我的时间,都是由自己所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