溢香居三楼可以远眺整个广平府,大雨带走了沉淀多日的阴沉闷气,时近黄昏,街道上涌满了行人,他们正沐浴着今日最后一瞥阳光。展香菱坐的位置临近东街,只要她稍微低低头,就能看见街上繁盛一时的热闹场面。远处青山翠绿中升起的袅袅炊烟和沿着山脉冉冉上升浓雾,被山头之上的斜阳染成了充满生命律动的浅红色。
展香菱正享受着片刻的安宁,为了这份安宁,她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当他品完酒放下酒杯时,在他对面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二十岁少年模样,杏眼长眉,高高的鼻梁和近乎拥有完美曲线的嘴唇,一身白色长衫,显得儒雅精致,他微笑着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右脸颊露出的浅浅酒窝被斜阳所忽视,那阴影深邃而神秘。他缓缓举起酒杯对展香菱介绍道。
“在下钟御千。”
展香菱看着他喝完了酒,似乎觉得他喝酒的神情和他的脸都似曾相识,她回想起了五年前追赶盗圣的夜晚,盗圣轻功了得她始终追不上,后来盗圣特意停下来等她,等她追上去盗圣回身看她时,那微笑的脸庞跟眼前这个人何曾的相似。展香菱回了回神说道。
“昨夜王府失窃是你所为吧。”
钟御千神色有些自豪。“正是。”
“那为何留我名字。”
钟御千无奈道。“我也不想。我听说那王府是个为富不仁的大财主,所以想去拿点东西,但是没想到却出了人命。所以留下你的名字让你来调查。”
展香菱道。“既然这样,就别查了。你偷盗被人发现,所以怒而杀人,跟我走吧。”
钟御千道。“你看不起谁了,我一武功高强的飞贼,将来盗圣的继承人,偷东西会被发现?岂不是让江湖人耻笑。”
展香菱微怒道。“盗圣。一个破贼还有继承人。”
钟御千道。“你说话可真刻薄,要不是看你是盗圣的老相好,我才不会来找你。”
展香菱突然一怒,突然抽出桌上的长剑抵在钟御千的喉咙上。“年轻人说话注意点,我现在是四大神捕长风的妻子,再胡言乱语小心我宰了你。”
钟御千举起双手脸色淡然,看着突然发怒的展香菱心中大为不解。他改口道。“是是我的错,是老相识不是老相好。”
展香菱闻言心中仍是不满意,将手中剑向前猛刺一寸,钟御千见势急忙后退一寸,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剑拨开。“盗圣就是一个混蛋,你怎么可能会跟他认识。”展香菱这才把剑收回。钟御千接着说道。“展大神捕,说话归说话,咱下次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拔剑,温柔一点好不好。”随后又扭头轻声嘀咕道。“难怪盗圣看不上你。”
展香菱一拍桌子大声喝道。“说什么了。”钟御千急忙摆摆手。“没,没什么。”展香菱道。“把你昨晚的作案过程详细说一说。”
钟御千道。“昨夜我去王府偷了几幅画,和一些珠宝,然后就走了,就这样。”
展香菱道。“东西哪去了?”
钟御千道。“我连夜换成现银,分发给周围的穷苦百姓了。”
展香菱道。“没人发现你吗?”
钟御千自信的摇摇头,展香菱又猛然拍桌子。“老实点。”
钟御千被吓了一跳,他仿佛感觉展香菱已经看穿了自己,他局促的左顾右看,瞄见展香菱眼中冒火,心知瞒不下去了便说道。“其实我昨夜在书房偷东西时,突然有一个老头闯了进来,他看见了我,我只能将他打晕让他靠在书桌上。”钟御千的声音越说越小,仿佛濒临枯竭的溪水声渐渐的消失在空气中。
展香菱道。“接着说。”
钟御千道。“后来我怕那些书画卖的钱不够,我连夜又去了一趟。结果我再去是,那老头已经死了。所以留下你的名字让你过来调查。”
展香菱听完轻蔑的笑道。“你第一次偷东西吧。”
钟御千突然一愣,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展香菱说道。“没有贼会重复偷一个地方,更何况还是在同一个晚上。”
钟御千道。“这是盗圣告诉你的吧。”
展香菱突然拿眼瞪着他,钟御千被瞪得心里发慌。“别拿这种眼神看着我,东西是我偷的,人不是我杀的。”
展香菱道。“虽说如此但是也跟你脱不了干系。说吧你是想在被关在这,还是上京城关进刑部大牢。”
钟御千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展香菱道。“关在这你跑不了,要是跟我上京城,这一路山高水长的还有机会逃跑。”
钟御千笑了笑。“那你得抓住我才行。”说完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展香菱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声渐渐盖过了钟御千,钟御千忽然感觉不动放下酒杯警惕的看向四周。
展香菱道。“放心没有人。”
钟御千又看着自己喝过的酒杯问道。“难道?”
展香菱点点头。“没错,这酒有毒。”
钟御千得知自己上当就想逃跑,可是刚运真气,身体却像针扎似的疼。“没想到堂堂天下第一女捕头,竟然也会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展香菱得意的笑道。“对付你们这种人,我们六扇门有的是手段,这只是凤毛麟角,等你到了京城再让你见识。”她突然又猛然拍桌喝到。“说,你为什么跟着我。”
钟御千喝酒毒酒,受人牵制,只能老实交待。“我听说盗圣重出江湖了,所以想跟着你找到盗圣。”
“找他干嘛。”
钟御千道。“自然是追随他浪迹天涯。”
展香菱不屑的冷哼两声。“我看你跟他一样,脑子有病。”
钟御千笑道。“真的吗?有个这个共同点,说不定他会接纳我,让我追随他。”
展香菱无奈的摇摇头。“既然出了人命,让当地的衙门处理就好了,为什么要扯上我。”
钟御千道。“这不是让你破案,提升你的威名吗?我可是好心好意,看在盗圣的面子上才便宜你的。你可不能落井下石,坑害于我。”
展香菱道。“我并没有坑害你,这都是你自找的。”
钟御千道。“是是,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但是你能不能先把解药给我,我答应你跟你回京城。”
展香菱道。“我身上只有毒药,解药都在六扇门,我也答应你,只要跟我回了京城,我一定给你解药。”
“那什么时候走啊。”
“等我抓到凶手,破完案明天一早就走。”
钟御千赞叹道。“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女捕头,这么快就找到凶手了。”
展香菱道。“先吃饭,待会你把钱付了,晚上跟我去抓人。”
钟御千看着满桌的菜有些担心问道。“这菜也不会。”
展香菱见他心有顾忌,把桌上的菜都尝了一遍。这时钟御千才放心动筷,待两人吃完付了钱,回到了王府斜对面的酒楼,柳远酒还没醒,钟御千将柳远背到了他们之前落脚的客栈。然后等黄昏收尽了余光,夜幕降临,两人趁着夜色出了城。
展香菱带着钟御千来到了郊外一处小房,正是被王府赶出来那护院住的地方。两人躲在不远处的树林中。头顶不见一丝月光,天地中只有那小房里昏暗的灯火在孤独的摇曳着。
展香菱靠在树上闭目养神,钟御千一路上都在跟她说话,可展香菱没有回一句,尽管如此他口中还是滔滔不绝的说着。此时见展香菱静静的靠在树旁,他更是坐立不住,一会用手抓草,一会用脚乱踢,脚下那些看不见的石子被他踢到了远处,发出叮咚的声音,在树林间回荡。
展香菱忍不住了,将他拉过来靠在了树上。钟御千很高兴。“终于可以跟我说话了。”
展香菱道。“你小声点,不怕被人听见吗?”
钟御千移动身体向展香菱靠近了一点,小声说道。“这样别人就听不见了。”
展香菱不知怎么的有些局促,她下意识的想离他远一点,她刚想动身,钟御千拉住她的手臂说道。“行了,就这样,不能离我太近。”
展香菱猛的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道。“你想什么了,谁愿意离你这么近。”说完展香菱扯开他的手,绕着树背靠着他。钟御千见此急忙起身又坐在了他旁边,展香菱又想走。钟御千一把拉住她。“行了,累不累啊。”
展香菱默不作声静静的坐在了他旁边。钟御千轻声问道。“你说刑部大牢守卫严不严。”
展香菱道。“你问这个干嘛?”
钟御千道。“我就要关进去了,肯定要问啊。要是不严,关几天我就逃出来。”
展香菱冷笑一声。“异想天开。你在江湖上有听说过有人从刑部大牢逃出来吗?”
钟御千。“有啊,当年盗神被你们抓住,不也从里面逃出来了吗?”
展香菱听完一愣,解释道。“那是当年地震,把大牢震榻了,他才有幸跑出来的。”
钟御千道。“借口,就算这样,等我进去了看我怎么逃出来。”
展香菱道。“就凭你,你知道公孙无常吗?”
钟御千惊讶道。“知道知道,他可是杀手榜排名第一的杀手。听说被你们六扇门抓住了。”
展香菱道。“现在就关在刑部大牢,你见他逃出来了吗?”
钟御千连连点头道。“也是,也是。”
两人在树旁不知坐了多久,清风吹面倒也清凉静谧。这时两人忽然听见一阵莎莎声,两人立马警惕起来,他们俯身向那小房子看去,依稀能瞧见一个人影正慢慢靠近。两人相视一眼,悄悄跟了上去。
那人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来到门前,他先向四周望了望,然后拿着手里的匕首缓缓伸进门缝里。然后用匕首尖一点一点的移动里面门栓,不多时听见叮的一声门栓滑落,他收回匕首然后双手小心翼翼的推开门。不知是木门年久失修,还是过于沉重,刚推开一点缝隙就发出一阵剧烈的吱呀声。
此时屋内有人惊醒,一男子大声喝道。“什么人!”
这时那人拿着匕首猛然的推开门,寻着刚才的声音跑过去,他朦胧中看见床上有人半坐着,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匕首就刺,那人躲闪不急,匕首正中胸口。随着那男子一声声的惨叫,屋里人都醒了。惊呼道。
“怎么了。”
“谁,你谁。”
“你想干嘛。”
屋内漆黑一片谁也看不见谁,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展香菱与钟御千赶到了屋外,听见里面杂乱的声音里,传出一阵小孩的啼哭声。
钟御千急忙冲进屋,看见一个人拿着匕首胡乱的挥舞。上前将他制住,顺手夺过他手中的匕首然后一脚将他踢在角落。这时一道艳丽的火光照亮狭窄的房间,有一个女子点亮了油灯,那女子的怀中躺着一个四五岁小孩,正哇哇大哭。而他夫君躺在他旁边,鲜血染红了被子。女子大惊失色,顾不上哭泣的小孩,忍泪询问道。“你怎么了。”
那人摆摆手,颤抖的说道。“我没事。”然后看着钟御千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钟御千一愣看了看手里的匕首,急忙扔掉。“你别误会,不是我。”说完将躺在角落的那人提起来。“伤你的是他,跟我没关系。我是来救你的。”这时一老婆慌慌张张的从隔壁房间跑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当他看见他儿子身上的鲜血,惊讶的大叫一声晕了过去。钟御千急忙撇下那人,将老婆子扶住。那人见此急忙往屋外跑,却被展香菱堵在了门口。那人认识展香菱,惊恐的叫道。
“展,展捕头,你怎么在这。”
展香菱将那人推进屋问道。“小文,你怎么在这。”
那受伤的男子问道。“文统领,我并没有告发你,你为什么还要对我下手。”
小文回道。“今天没告发不代表以后,只有杀了你才能永绝后犯。”
男子说道。“我已经被赶出王府了,你就放过我不行吗?”
钟御千将老婆子扶进屋,然后转身出来将地上的匕首捡起来,交给了小文。“展捕头,人证物证都在,可以回去了。”
展香菱道。“将他背回城里疗伤。”
钟御千一脸的不情愿。“又是我?”
展香菱瞪了他一眼。“难道要我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