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孙权为难,吴夫人迟疑之际,一旁的陆逊跪拜道:“多谢主公与老夫人重用。若蒙不弃,逊愿往海昌上任。”
吴夫人差左右扶起陆逊,道:“海昌连遭天灾,那些老县令都不胜任。伯言尚且年轻,若因此而辱没了名声,岂不得不偿失?”
陆逊鞠躬谢道:“多谢老夫人体恤。逊本就无名小辈,何来辱没名声?况且陆逊深受孙氏恩泽,若不能为主公分忧,有何颜面在江东立足!”
吴夫人见陆逊言语坚定,便不再阻挠。身旁孙权道:“母上无需为伯言担忧。我任命其为海昌屯田都尉,代行海昌县令事。若海昌灾情缓和,则功在伯言。否则,可推说县令空缺,为伯言保全英名。”
吴夫人闻言,喜道:“如此甚好,就依仲谋之言。”
于是,孙权当即任命陆逊为海昌屯田都尉,代行海昌县令事。陆逊拜谢孙权和吴夫人,正欲离开,下人禀报张昭求见。张昭探望过吴夫人后,孙权召张昭、陆逊到议事厅,商议招贤令事宜。
张昭作揖道:“招贤令利国利民,功在千秋,主公当命各地速办。”
孙权回道:“张老所言甚是,至于招贤令细节,就有劳张老了。”
张昭拜谢道:“幸不辱命!”
孙权赶紧扶起张昭,道:“还有一要紧事,非张老不能胜任。”
张昭好奇道:“何事?”
孙权道:“午言、李术,兄长皆视其为心腹,委以重任,最后见叛。边鸿、妫览、戴员,叔弼亦引为近臣,反遭杀害。庐陵孙辅,也是被近臣所误,几欲投敌。天下贤才自然要招募,但叛主求荣的奸臣,也不可不防。”
张昭谏言道:“可设吏曹,主管官员任免、升降、调动等事务。”
三省六部制虽始创于隋朝,东汉尚无吏部,但有吏曹一职,与吏部相当。想到招贤令实施后,各方贤才蜂拥而至,的确需要有专员主管官员事务。但孙权的本意,并不是增设吏曹,于是他对张昭道:“张老所言甚是,的确应增设吏曹,主管百官。另外,我欲再设校事一职,监察各地州郡文书,张老以为如何?”
张昭作揖道:“我主英明!”
孙权又转头问一旁的陆逊,陆逊答道:“逊见识粗浅,未及主公和张老之万一。主公与张老皆认同,想必不会有错。只是吏曹关系百官仕途,非刚正不阿不可胜任;校事职卑而权重,非淡泊名利不可任职。”
孙权呵呵笑道:“伯言放心,我心中已有人选。”
随后,张昭、陆逊先后退出议事厅。陆逊小跑两步追上张昭,施礼道:“张老,晚辈有事想请教一二,乞张老赐教。”
张昭还礼道:“伯言不必客气,有事请讲。”
陆逊问道:“主公欲设校事,张老可觉得不妥?”
张昭反问道:“有何不妥?”
陆逊道:“校事监察百官,必然引起百官恐惧。届时百官巴结校事者,恐怕不在少数。长此以往,校事掌控的可就不仅仅是监察百官之权,而是颠倒黑白之力。校事恐终将尾大不掉,祸乱朝纲。”
张昭抚须点头道:“伯言果然是深谋远虑。不过主上新承基业,便遇到诸多叛乱,难免对百官心怀芥蒂。这不仅仅是对地方官员,你我等近臣尤甚。我若反对,恐怕君臣之间从此便有了嫌隙。”
张昭的只言片语好比醍醐灌顶,让陆逊茅塞顿开。陆逊想得很远,却并未着眼于当下。他很庆幸孙权先问张昭的意见,也很庆幸自己没有当场反对增设校事,否则恐怕就跟孙权有嫌隙了。陆逊赶忙作揖道:“今日若非张老,伯言恐怕不能在江东立足矣。只是……只是万一校事真如晚辈所言,尾大不掉、祸乱朝纲,该如何是好?”
张昭正色道:“伯言放心,只要老夫在江东主政一天,就不会让任何人在朝堂上颠倒黑白、祸乱朝纲。”
陆逊深知张昭在江东朝堂的影响力,加上张昭刚正不阿的品性,也就安心了。
不几日,孙权正式颁布招贤令,引来了在江东的诸多英才,其中诸葛瑾、步骘、徐盛、顾雍、顾邵、严畯等人,对日后东吴政权的建立都有着莫大的贡献。同时,孙权也宣布增设中书典校一职,由吕壹担任。
陆逊在家休整几日后,这日别过陆绩、陆儁和陆氏一众长老,带着弟弟陆瑁上了马车,准备前往海昌上任。来到城门,下车例行检查。自从孙权经历过之前的叛乱后,加强各城戒备,故而不论进出城,都要例行检查。
陆瑁不忿道:“兄长作为陆氏掌门的陆逊,如今又是奉命去海昌上任,何不与城门校尉打个招呼,免去这番检查。”
陆逊淡然道:“此去海昌,也不知多久方能回来,在此多逗留些时候,有何不好。”
陆瑁道:“我深知兄长生性谦逊,不愿动用特权。但兄长就是太过谦逊了,否则以你的功绩,怎会只是个屯田都尉。如今离开讨虏将军幕府,前往海昌任职,分明是离开权利中心,下放灾县,哪里是重用。”
“住口!”陆逊怒道:“主公自有深意,岂是你舞勺小儿所能明了。”
陆逊向来温婉儒雅,极少动怒。方才突然动怒,着实吓了陆瑁一跳。陆瑁见前面那拨人有十数辆车,前方的两辆马车又极为华贵,于是陆瑁就转移话题道:“前面这拨人不知是哪个府的,如此华贵。”
陆逊一看,刚好看到有人从前方马车下来。此人体貌魁伟,却穿着孝服,正是当初在孙府有一面之缘的鲁肃。于是陆逊刚忙上前作揖道:“子敬兄,别来无恙。”
鲁肃一见陆逊,赶忙还礼道:“伯言兄弟,别来无恙。”
陆逊指着十数车行李,问道:“子敬兄这是往哪里去?”
鲁肃悲痛道:“祖母新逝,欲还东城葬之。”
鲁肃本是临淮郡东城县人,同周瑜一同来到江东后,欲为孙氏建功立业,于是在吴郡定居。不料在吴郡定居多年,却不见孙策启用。
陆逊深知,鲁肃若仅仅是回乡葬祖,大可不必如此劳师动众。有着十数车行李,想必是有去无还了。陆逊心想:“鲁肃素有贤名,又颇受周瑜重视,若能将其留在江东,主公自当收益,于江东百姓也是有益无害。”
于是,陆逊决心留下鲁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