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雨殿里,晚膳过后,慕骁才匆匆进了宫门,还未去正殿,便先去了文筠的房间。文筠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慕骁便面容严肃的说:“小筠,你给我站起来。”
“我刚刚回宫,便听说了今日之事。你,你怎么如此大胆呐!不止在各位娘娘面前口出狂言,你还在长街上同文钥发生了争执,蔷贵妃都告状告到我这儿来了!我刚一进宫便被蔷贵妃拉去了紫福宫,训斥半天才容我走。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啊!哎!”慕骁即生气又无奈的说到。文筠不做声,只是撅着嘴呆呆的站在哪儿。
“你莫要以为不说话此事便能了了。”
“二皇子,且容许奴才多一句嘴。今日之事,也不能全怪公主。单说与二公主之事,那的的确确是二公主先出言不逊,挑起事端的。”浣云在一侧小心说到。
文筠接茬说到:“哎呀,我的好哥哥,好皇兄,今日之事文筠有错,文筠也认错。文筠一直知道,文筠的言行,不止代表了自己,还代表了皇兄和皇姑母,只是今日之事涉及了皇姑母与皇兄,文筠气不过,才如此的……”文筠说着晃着慕骁的肩膀。文筠也才知道,今日之事竟会让皇兄难堪,想着以后还是绕着紫福宫的主儿走吧。
“哎,今日之事,你虽鲁莽,但你言行是因我与皇姑母才这般,其实仔细想想,我也甚感欣慰。只是今日你算幸运的,往后就没那么容易了。小筠,你要答应皇兄,以后不许再像今日一样锋芒毕露了,你可明白?”慕骁想起今日之事,心中还是有所忌惮与不安。
文筠连连点头答应。
慕骁无可奈何的说到:“你莫要以为这样便能糊弄过去了,此事,必须要罚!”
结果文筠就被慕骁禁足了,而且并未说要禁足几日、禁足到何时。
文筠就这般在凝雨殿晃晃哟呦过了几日,然而慕骁也因公事在身,鲜少在宫中,文筠虽无聊的很,但也不敢出凝雨殿的大门。
中午,文筠同晓枳玩儿着手里的翻绳,浣云从殿外跑了进来,神秘兮兮的对文筠说到:“公主,皇上回来了。”
文筠听后,放下手中的翻绳,烦躁了起来,在殿内来回走了几步,说到:“那我岂不是明天一早便要去请安?哎。”
浣云见此,小心的说:“公主,大概……大概等不到明早了,刚才崇华殿的公公来保,请你今个儿下午过去一趟。”
“啊……”文筠长叹。
午时刚果,文筠便坐上了前往崇华殿的轿撵。
文筠到了崇华殿,想着还从未到过这皇城之内最大的殿宇。往日来宫中为皇子妃嫔们庆生,那也只是在崇华殿之后的百石台,这崇华殿是皇上上朝和朝见百官商议政事的地方,也不知为何皇上不在文瑄宫而要在此召见文筠。
文筠走进殿内,这殿内居然没有多余下人,而只见皇上余向更和他的贴身老仆高公公。
高公公在殿门口,见文筠到了便高声喊道:“三公主到!”
文筠走进后,未敢抬头看大殿上的余向更,便跪身行礼:“儿臣文筠参见父皇。”话说完后,只听得一声:“平身吧。”语气平和,好像也没有那么得严肃。文筠抬头偷偷瞄了余向更几眼,这个人吧虽说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这些年见过的次数却屈指可数。每每见到都是这般面无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余向更从高台之上走了下来,说着:“文筠啊,你回宫已有几日,可还习惯?”文筠听后便抬起头,看着余向更,说:“回父皇的话,儿臣……儿臣一切都好。”
余向更看着眼前这丫头,几年没见,长相随越来越像湘茵,但完全没得了湘茵恬静的性子。再加上听庄贵妃、蔷贵妃都有提及文筠大闹暖厢阁一事,便知道这丫头的性子竟与年轻时的余冉一模一样。
余向更见此场面,便笑了两声说:“朕听闻,文筠伶俐的很,可见这些年冉儿教的你甚好。啊,今日在蔷贵妃处用午膳时,蔷贵妃曾提了一句,说那日你在暖厢阁向各位娘娘请安时,说起话来那也是引经据典、头头是道,如此看来吾儿近日可是有在读什么书吗?”声音浑厚,掷地有声。
文筠沉默,心中想着:行啊你个蔷贵妃,至于这么怀恨在心嘛,还在父皇面前拐着弯儿的告状,给我挖坑。问题是我从小到大哪里好好用功读过书呀,快十岁了才认全了平日里的字,读过的书加起来都没有一个巴掌多,能逃的时候都逃去与赵邈玩乐去了。怪自己嘴贱,那日在庄贵妃处强行自夸了几句,哎,悔不当初啊。今日真是倒大霉了,哎呀,不管了,大不了就挨骂,谁怕谁!
文筠虽这样想着,但还是抬起了头,故作淡定的笑着同余向更说到:“回父皇的话,儿臣近日有在读《女诫》……”文筠说完后感觉只有一本书好像不太好交差,便又添了一句:“啊,还有《楚辞》……”
余向更一听,很显然对后面凑数的那一本很是感兴趣,瞬间来了兴致,说到:“哦?吾儿年纪虽小,居然喜欢读楚辞?难道文筠也同朕一样,喜欢屈原之风。那朕问你,你是喜欢屈原之文的宏伟壮丽、气势奔放还是情思馥郁?”
文筠硬着头皮说:“啊……是啊哈,那个……儿臣喜欢屈原……孤高的气节。”
“那,文筠最喜欢屈原的哪一句呢?”
文筠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结果只记得《楚辞》第一篇里屈原的《离骚》一文中最经典的那句,便说:“儿臣最喜欢‘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哈,《离骚》中佳句众多,文筠为何偏爱此句呢?”
文筠低下头想着,这人怎么这样,问了最喜欢哪句也就罢了,还要刨根究底的问为何,那我便只能胡说八道见招拆招了,我别的不会,胡扯可是最拿手。镇定,余文筠,一定要拿出那日在暖厢阁的气势来,对,没错。
“儿臣……年纪尚小,所涉及的还只是文学浩瀚中的冰山一角。路漫漫其修远兮,是指……前方道路还很漫长,儿臣自知不能拘泥于现下。那个……吾将上下而求索呢,便是儿臣知道,啊,即便身为女儿身,在未来,也要持之以恒百折不挠,不遗余力地去探索和追求,以……助……以助父皇成就大业。”文筠说完依然紧张到不行,心想终于七扯八扯的解释完了。
然而余向更却只是看了文筠一眼,笑了笑说:“吾儿很是聪慧,很多事上确实能自说一二。只不过,这《离骚》乃是楚辞中的第一篇,而且这《楚辞》嘛,也并非屈原一人之文,难道吾儿没有发现朕刚才话语间的纰漏吗?文筠啊,你也要如你所说的才行,学习贵在持之以恒。”文筠低头应答。
余向更又说:“这样吧,你才十二岁,正是读书的好时候。明日呢,你便与慕舜等人一同入学堂吧。现在我汉乏开明了许多,平民百姓的女儿家也是可入学堂,我们皇室自然也不例外。啊,当然,让你入学堂学习这也是你皇姑母的意思。学堂就在御花园西面的藏书阁楼上,名为万卷楼。那里每日会有朱展朱丞相和吕重安吕大人为你们传道授业,文筠一定要认真对待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