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黎说他忙,还真是忙,三天不见人影。
这屋里没有通讯设备,没人跟我说话。就连送饭的兵哥哥也是放下保温桶就走,一个字儿也不与我交流。
第一天,我像个疯子一样在屋子里转悠。第二天,我尝试着唱歌自嗨。第三天,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爆发了。
屋里能砸的东西我又给砸了,书柜的书都化作了纸屑在屋中飞舞。
第四天井黎来的时候,无处落脚。
他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保温桶。
我坐在堆满了纸屑的沙发上,手里握着瓷碗的碎片对着手腕比划,思量着我这一哭二闹三上吊,就只剩下上吊这一出了。
正想着怎么能让井黎放过我,他就来了。
他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阴沉与骇人。可我这会儿心里头就想着怎么演上吊这一出了,居然不怕他。
“你敢划一下试试!”他踢着狼藉走过来,把保温桶往茶几上一放,掷地有声道,“你敢死,我就敢把你妈的骨灰挖出来,让她瞧瞧你有多窝囊!”
我妈是我的底线,而井黎很冷静的把我的底线给挑了出来。
我手里的碎片朝他划了过去,大有和他同归于尽的愤怒。
他抢夺镇压。我挣扎鬼叫。
最后,依旧是我技不如人被他压沙发上。他反剪我的双手,我像犯人一样脸贴着沙发,纸屑顺理成章的贴上了我的脸。
我气喘吁吁,他咬牙切齿,“王子阳,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俞谦接近你,你就没想过是不是因为俞秀?你不在这里呆着,难不成还想让他捉回去弄死?”
他的怒意质问也算是给了我交待。
我在这里,是一种保护。
我想起了那天他一直问我怕不怕俞秀。
我想,我真不适合去揣测那些不该揣测的。我脑子笨,事情一复杂起来,我就绕不清楚了。
我不闹了。也不知是因为他暗示的保护,还是因为我闹的精疲力竭?
这一次,他负责清理我,兵哥哥负责清理屋子。
他把我带进浴室清理伤口。
我们都受了伤,毕竟碎片也不是棉花糖,哪儿能不见血的?
两人的血滴进洗手池,混作一股流进下水道。
上了药,他把我带到清理好的沙发上。我坐着不出声儿,他也不说话。
气氛很压抑,兵哥哥也不敢支声儿。
大半个小时之后,屋子打扫干净,新的书本和生活用品也摆放整齐。
气氛着实压抑,兵哥哥一刻也不愿多呆,收拾干净就走人。
屋里就咱们俩,井黎这才起身打开保温桶,诱人的香味霎时在屋中散开。
“秋姨炖的土鸡汤,我带了些过来。”
他把鸡汤乘碗里,转眼看我,示意我去喝。
我跟接收到信号的机器人似的,起身过去,端起来大口大口喝下。
这感觉就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半点没品出味儿来。
猪八戒那是馋的,我是纯敷衍。
井黎说过忙完了就来陪我,还真不是忽悠我。可我倒宁愿他忽悠我!
吃过饭,我继续坐沙发上发呆,他却是打开电视,点播了越狱免。
看了几集,他往我身边挪了挪,指着里头被虐的傻兔子对我说,“没能力又不长记性,一般都这结果。”
嗯,井黎他大爷的,真鬼畜!
我连踹他的冲动都没了,直接倒沙发上装死。
他坐在我身边把越狱兔看完的时候,我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不想动,也不想搭理他,却在迷糊之间被他抱了起来。
睁眼,对上他含笑的眸子,听他低沉的声音说道:“不早了,今天放过你,明天开始补习。”
我可真想跟他说声‘谢谢’!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正把早餐装盘。
我瞧着只有一张床的屋子,不确定他昨晚是离开了还是睡的沙发?
“明天开始早起跟我去晨跑。”他把早餐放桌上,催促我,“去洗漱,吃了早餐看书。”
我转头看了一眼满满当当的书柜,顿觉人生灰暗。
特别是他打开一直锁着的房间时,我简直连死的心都有了。
为什么要我学钢琴?这跟我的人设一点也不搭!
井黎很适合当老师,他教得细,也有耐心。可是,他也太有耐心了!揪着错处不放,错一罚十的毛病让人想揍他一顿!
到了饭点,兵哥哥送来了吃的。井黎道了谢,把吃食装盘,我才得以借吃饭的时间放松放松。
成天跟井黎在一块儿,这样难熬的日子居然一晃就是一个月。
我们的作息同步,每天早起绕院子晨跑,出一身汗之后回屋洗漱。吃过早饭,看会儿晨间新闻,折磨我的学习时间到来。
晚上吃过饭一起看新闻,按他的说法,就算是与世隔绝也得知晓国家大事。
我心里呸了一声。
大爷的,了解国家大事能从新闻了解?有本事你把手机还我啊,民生民态才能了解人间疾苦!
正想着,他的手机又在桌上震动。
我看了一眼来显,继而转眼,用尽力气把‘眼巴巴’这三个字该诠释的情绪给诠释了一通。
井黎看了我一眼,接了电话。
“小叔。”
也不知道小舅跟他说了什么,这次井黎终于大发慈悲把手机给了我。
“阳阳。”
我一听小舅的声音,心里的委屈就成倍的增长,哀怨的喊了一声:“小舅。”
小舅沉默了几秒,再开口,却是叹了口气,“有些事本来不该把你牵扯进来,可是我们也没办法。”
是,你们都没办法!可是,你们好歹也该让我知道缘由!
不知不觉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语气是特别的不甘心。
小舅又是重重一叹,“你好好配合小黎。如今谁也说不清对错,总之这对你算不得坏事。”
算不得坏事,只能说是以最坏的法子来处置我。
我连这么处置我的理由都找不到!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发呆。
井黎把削好的苹果送到我嘴边,好像忘了我自己有手。
我张口就咬,苹果又脆又甜,十分可口,可我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怨恨。
吃了几口就没胃口了,井黎也不嫌弃,把剩下的苹果一口口消灭。
哦,对了,从他吃我夹的排骨开始,他就没嫌弃过我吃过的东西。
呵,这到底是我的幸还是不幸?
“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让你相信,我们是无可奈何。”
苹果核丢垃圾桶里,他抽了纸巾擦手,语气不同往日的沉稳。
“眼下不是信不信,而是做不做。”我转眼看着他,看着他有些忧虑的神情,“井黎,你就告诉我吧,我现在在这里,是你无可奈何?还是你有所打算?”
我不是傻子,只是有些事不能去想。
地方新闻上不止一次见过俞秀,那人意气风发,风流倜傥。可是,我却总觉得那人像在透过镜头对着我笑。
笑得诡异,笑得令我发毛。
井黎垂眼沉默,他不回答。
沉沉一个吐气,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把我关在这里,不可能什么目的都没有的。
我想起昨晚的新闻,摇头一笑。
或许,俞秀能给我答案吧?
夜里睡觉的时候,我听到了外头有人轻轻走动的声音。我在床上难以入眠,他在外头无法平静。
自从我跟他同步作息后,我每天最多的就是腹诽,面上却是越来越乖顺。
可这份乖顺,不过是在等着爆发罢了。
这一点,他应该也清楚的。
起身,我打开屋门,就见他若有所思的立于门口。
“井黎。”我声音有些发哑,“算我求你了,你就告诉我吧。不管怎样,作为参与者,我有权力知道我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你这么关着我,真的是在保护吗?你强迫我学那些没兴趣的东西,真的不是另有所图?
想到俞秀那个失而复得的眼神,我心里频频发寒。
黑夜之中,只有墙角的小夜灯散着微弱的光。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眼里尽是渴求,他神情之中难得挣扎犹豫。
就在我受不了要关门时,他手掌撑在门板上,低沉的声音中透着一抹不确定,“阳阳,我是为你好。你要信我。”
“为我好?”我失笑,“井黎,你先说服你自己再来说服我吧!”
甩手关上门,我回到床上把自个儿埋进被窝。
真他妈的操蛋!
第二天,我们依旧一起晨跑,一起吃饭,一起看书。
昨晚的谈话好像根本就没发生,可我却发现井黎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一晃眼到了年关。我以为这大过年的,井黎好歹放我出去跟小舅团圆。可外头传来了鞭炮声,我却依旧是一个人呆在上了锁的屋子里。
我的怒火在面对井黎时发不出来。一是我技不如人,二人闹的太多,乏了。
外头热闹非凡,我却独自一人窝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上热闹的气氛。
孤独的环境下,我想起了妈妈。想起了妈妈给我包的饺子,想起了妈妈陪我的那些岁月。
回屋拿了钱包,里头只有一张双面相片。一面是妈妈的单人照,一面是我坐在旋转木马上,回头看向妈妈的画面。
那是妈妈最后一次陪我出去玩拍的相片。
眼睛发酸的让人生恨,揩去眼角的水珠,却阻止不了滴落的泪。
从小到大,我还没这么窝囊过!被人像犯人一样关着只能哭,什么都做不了。
突然,我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忙将相片放回钱包,胡乱抹了把脸,抱了枕头盯着电视,一副认真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