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秀点了烟,吐出的烟雾让他的面容看起来不太真实。烟头那一点红光明明灭灭,烟雾也是时浓时淡。
模糊之中,他的眉头轻轻地裹着,一双总是笑着的眼睛似蒙了一层纱,我看不清里头的情绪。
烟蒂在烟缸里彻底熄灭时,他关了灯,顿时眼前一片黑暗。
天已经黑了,窗外的光芒不足以让人看清四周的情况。在这样的环境中,我突然有些害怕。
“过来,陪哥坐会儿。”
他的声音从沙发处传来。
这货什么时候飘沙发上去了?
我丝毫不犹豫,稳坐如钟。
“怎么这会儿倒是怕了?”他的声音带笑,却有些疲惫,“你未成年,我不会对你怎么着的。”
我极度怀疑他话中成份,他又笑着说道:“虽然我玩儿未成年也是常事。”
我.操!你个天杀的败类!
“可我不玩儿妹子。”
操.你大爷,这根本不值得夸奖!
“不过,对象是你,我倒想试试。”
操.你祖宗!
我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给慰问了,他却突然起身走过来。我在他靠近之前跳下椅子,却因为对地形不熟,乒乒乓乓一阵响,杯子瓶子落了一地。
我真该跟俞谦一起走的!
“傻,你还真信?”我转身就跑时,俞秀精准地截住我,笑得弯了腰,“真当哥什么都吃?哥嘴挑着!”
呵呵呵,我是不是该说一句您品味高?
“过来吧,我想和你说说话。”
由不得我拒绝,他直接把我拽沙发上谈心。
“我只会和有感觉的人上.床,在我这儿,有感觉,那必须是有感情的成份。”
我嘴贱一句,“那您现在对我有感觉吗?”
“有啊。”他玩着打火机,明明灭灭的火光中,我看到他像狐狸一样的笑,“很有感觉。”
“……”
我觉得捉弄的成份更多。
“我从不强迫别人,到了我这地位,想要什么一个眼神就有了。我向来喜欢你情我愿,毕竟这种事太勉强没意思。”
他拉着我坐到沙发上,也没有酝酿,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对于他和那个少年的事,想来不少人知道,所以他也不介意说给我听。
那少年是临省的官二代,性子暴躁,跟家里人闹了矛盾,负气离家出走进了这四九城。
这一走,自然被家里停了经济来源。本来那少年服个软也就过了,可他偏偏嘴硬不肯认输。到了这儿,自然吃了不少的苦。
也是那少年点儿背,遇着了脏心烂肺的俞秀。
哦,这是我说的。在俞秀的故事里,那是他们美丽的邂逅。
俞秀邂逅了少年,看中了人家那相貌,也着迷那股子不服输的野劲儿,一来二回的,愣是把人给弄上了手。
向来好事多磨,期间自然折腾出不少事儿,好不容易两情相悦了,俞父又出来玩儿阴的。毕竟俞秀是俞家长子,玩儿男人没什么,可真要跟一个男人过日子,俞父自然就不同意了。棒打鸳鸯的悲情剧就落到了这黑道少爷的头上。
“我那时就是太自负,以为自己护得住他。却想不到,我爸真下得了手。”狠狠地吸了一口烟,俞秀说道:“公寓里遭了贼,他和贼动手,被捅了三刀,当场就死了。”
“我还能不清楚是谁干的?可是拿不出证据,我能怎么办?我爸也想断了外头那些人的念头,所以放了消息说是他背叛我,被我给处理了。”
我叹息。
撇开他是毒枭这个身份,这还真是十分苦情的戏码。
故事说完了,俞秀也沉默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端坐在沙发一头闭好嘴巴。
手里的烟燃尽,他又抽了一支夹在指间,打火机燃了又灭,只见他手里的烟以可见的速度少了一半。
或许是抽得太猛,或许是把埋藏多年的心事挖出来有些受不住,他被呛地咳嗽起来。
他咳嗽着,我坐在沙发上手足无措。
不是为他难受,而是心里头明白,他说完了已故旧爱,就该谈我们之间的事了。
打相遇起,他总是与我开门见山呢。
果不其然,他抹了眼角不知是被呛还是因过往而溢出的水光之后,靠着沙发。借着外头透来的微弱亮光,我看到他朝我招了手。
“今儿个咱们也还是老规矩,开门见山。”
他招手,我不过去,他倒是不勉强,坐原地儿与我说道:“当年的事想必你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对于你大舅和你妈妈的死,我想,你心里头也该有自己的看法。报仇也好,查真相也罢,总得有个路子。昨晚哥哥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
我觉得并不怎么样。
当然,话不能说得这么直白,我咳了两声以示尴尬:“我觉得以我的脑子玩儿不转孙子兵法,也理不顺三十六计。”
“那就听哥哥的,哥哥来安排。”
“……”
我差点被这话噎死!
果然是编剧啊!这不按套路来的手法很是新颖!
还真是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吐嘈半响我才问他:“那依你之见,我啥时候得到线索才合适?”
“现在给你算不算惊喜?”他往脖子里掏了掏,又朝我招了手,“哥手上有个谜,你要不要跟哥一起玩儿解谜游戏?虽然谜底不一定就是咱们想要的,可闲着也是闲着,玩玩儿倒也不错。你觉得呢?”
最后四个字特别的低沉,就好像我突然间站到了荒郊野外,立于一口枯井旁;而这声音就从那深不见底却格外阴森的井底冒出来,让人浑身发寒的同时,却又该死的想要探头去瞧瞧井底的秘密。
“你不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想知道你妈妈那么在意你,为什么最后却这么残忍的对待你?你不想看清身边那些人都抱着怎样的心思来面对你?”他把身边的抱枕丢到另一头,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靠着沙发,声音中充满了诱惑,“你不想知道井黎在玩什么花样?”
不可否认,他的每一句话对我都充满了诱惑。
诱惑得我不能自已。
“有人想坐收渔翁之利,你就甘愿被人利用?你就不想做那审判者,亲自给当年的事画上一个句号?”
我站了起来。
理智告诉我,我该走。这种情况下,我靠近,无疑是给了他一个答复。
可我脑袋里那个邪恶的小人儿却是不断地叫嚣——过去吧!过去!他说的,不都是你在意的么?
井黎不也希望你能将卧底的角色演好么?
虽然‘卧底’二字用在我身上可笑至极。
邪恶小人儿靠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和强硬的拳头把理智君给KO。我稍稍挣扎就投入了邪恶小人儿的怀抱。
挨着沙发,我一步步靠了过去。
就像贪婪的鱼,明知鱼饵有钩,却忍不住去冒险。
几乎在我靠近的那一刻,他的手就伸了过来,握住我手腕一拉,我脚下一滑就跌了下去。
“我…”
“别说话,我就想抱抱你,抱抱你就好。”
我喘不上气,一半是吓的,一半是被他勒的。
沉重的呼吸打在耳边,沉稳的心跳却显得极端压抑。他搂着我坐在沙发上,浓重的烟味让我有些难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心逐渐转凉。
“阳阳,你要信我。”
那人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脑中响起,可是,那个人到现在还没来,他用行动告诉了我,信与不信,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笑话。
“若非清楚你和他没有一点儿关联,我都快以为你和他是孪生兄妹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俞秀微哑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痛苦的笑意。
“我…”
“喊我哥。”他打断我的话,同时打燃了火机,在那火光中,认真地看着我,“喊我哥。”
那个少年,就是这样称呼他的吧?或许,带着些许的崇拜,带着浓浓的爱意。
我对他没有崇拜,也没有爱意。我只能刻板的把那个字从口中吐出来。
那一声不含情绪的‘哥’出口,他的眉头蹙得有些紧,却也在片刻之后,抬手揉着我的头发,“跟我合作吧,我想要一个答复,我想知道在他出事前发生了什么。你不也想知道你妈妈是怎么死的吗?”
这是一个让我无法拒绝的理由。
我朝他竖起了拇指:“后来者居上,厉害啊!”
“是吧。”那双眼睛又弯了,“听哥的,准没错。”
灯再次亮起时,我被晃得眯了眼。他的身影立在眼前,高大得像是突然出现的大山。
“若非当初出了趟国,就轮不到井黎那小子掌握先机。他把你给绕了进去,我却没那么多心思跟他玩儿。我跟你开门见山,你也当懂得审时度势才行。”
俞秀当真是个厉害的,一点儿不玩虚,却能让我不住壮胆犯险。
“你也别有太大的压力。你虽然和他很像,可你到底不是他。或许高仿能替代原版,可没有时间的过渡怎么都不可能把那坑给填了。我们也就顺其自然吧,他井黎能让你把心上人变成路人,我俞秀说不定也能把他从靶心给踹出去。感情这事儿啊,谁能说得准呢,是吧?”
这话听得我一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