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城南街,有一家来福客栈。
众所周知,来福客栈的门面并没有多气派,厨子的手艺也不是很拿手,跑堂的服务也不是很周到,但偏偏生意却好的不得了。
原因无他。
正是因为那来福客栈掌柜有个女儿,名叫梅梦珺。
据说这梅梦珺容貌甚美,号称通城第一美女,来客栈消费是假,为了一睹佳人芳容才是真正目的。
此时天色已晚,来福客栈照例打烊。
跑堂的伙计刚准备关门,忽然感觉眼前的光线一暗,身前不知何时已出现一名精悍男子。
“客官,本店要打烊了,住店还请去别家吧。”
伙计还以为是要住店的江湖客,随口道了一句。
没想到那人沉声道:
“我不是来住店的,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听这人说话语气来势汹汹,伙计眉梢一挑,这种事他见多了,看来又是有不长眼的家伙来找事了。
他看似只是个跑堂的,实则修为不差,已经淬体境界,在通城算是一把好手。
语气淡淡道:
“找掌柜的?掌柜的有事不在,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吧。”
精悍男子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容,道:
“那好,我给你半柱香时间,让你们客栈的梅梦珺出来,我要见她。”
此话一出,伙计目光顿时一冷,面沉如水道:
“阁下好大的口气!你可知道,敢在来福客栈说这种话,可是要掌嘴的!”
说完,还真就扬起巴掌,冲那男子的脸庞扇去!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
却不见那精悍男子有任何动作,反而是那伙计整个人倒飞出去,口中崩出两颗牙齿,刺眼的鲜血在半空中划成了一条弧线。
……
来福客栈,后院。
一名二十出头的美丽女子正坐在梨树下,她的身边摆放着五六本书籍,手中捧着一本《天府诗集》,看得十分专注。
她的身旁,还坐着几个七八岁大的孩子,也神情专注地看着书。
仔细看,这女子衣着朴素,乃是街上随处可见的碧绿罗裙,脸上也未施粉黛,满头秀发只用一根木簪随意扎了个髻。
若是在大街上,如此朴素的女子,十个里面能找出九个来。可偏偏眼下这女子,分明是再平凡不过的罗裙素颜,却难以掩盖其与生俱来的倾城容颜。
格外吸引人眼球的是,这女子面相不仅娇美,更隐隐有一种柔弱之感。
给人的感觉就像即使她就坐在那里,不哭也不笑,凭空就让人生出想要怜惜的感觉,一种罕见的美人气质。
莫约过了一盏茶时间,看书的女子突然俏眉一蹙,隐隐听到前堂里有桌子板凳打翻的声音,而且声音愈况愈大,似乎正在朝自己这个方向传来。
“怎么回事?莫非又有人来闹事了?”
这个想法刚落下,突然前堂连滚带爬冲过来一个脸庞高高鼓起,说话漏风的人:
“梦珺,快……快跑!客栈里来了个歹人,说要见你,那人武功高强,连掌柜的都不是对手,你若是落到他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你是……刘叔?”
足足愣了半晌,梅梦珺才认出此人正是客栈里跑堂的老伙计。
“你怎么了!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刘叔没有回答,只一脸焦急道:
“没时间细说了!快走!掌柜的在帮你拖延时间,厨房里有一条秘道,你从那里离开,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梅梦珺闻言,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自幼美丽动人,从小就遭受各种各样的骚扰和流言蜚语,所谓红颜祸水,梅梦珺也知道这些年自己招来了不少的祸端,如果留在这里,只是白白添乱而已。
不过她却没有自己动身,而是先对那两个小童道:
“小宝、小乖、先生今天有急事,你们快回家吧。”
两个小童乖巧得很,哦了一声,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那我先走一步,刘叔保重。”
梅梦珺刚起身打算离开,又一道熟悉的身影倒飞而来,好巧不巧刚好摔在了梅梦珺的脚边。
那人挣扎着爬起身来,忽然看见梅梦珺站在自己身边,双目倏地瞪成了滚圆,又惊又怒道:
“梦珺!你怎么还没走?”
听这熟悉的声音,梅梦珺俏脸霎时一变:
“爹?你怎么了!?”
原来这倒飞过来的身影,竟是她的父亲。来福客栈的掌柜,梅有钱。
梅梦珺想要蹲下去扶父亲,可突然一道劲风拂面,只见一个精悍的汉子纵飞而来,一脚踩在了梅有钱胸口,后者顿时惨叫一声,喷出大口鲜血。
梅梦珺望向那人,俏脸涌上愤怒之色:
“你是谁?为何强闯民宅,出手伤人?”
那汉子冷冷一笑,伸手抓出一张白纸,其上密密麻麻写着许多小字,还盖着李府特有的私章。
精悍男子咧嘴一笑道:
“我乃李府大公子李霸王,你来福客栈这些年欠我李家纹银三万五千两,所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是来讨债的,怎么能叫强闯民宅呢?”
梅梦珺俏脸含霜:
“讨债便讨债,为何打人?”
李霸王脸上露出无辜的表情:“不不不!你不要误会了,不是我先动手,是你们客栈的伙计主动出手的。——不信你问他?”
说完,朝那跑堂伙计努了努嘴。
梅梦珺望向后者,只见后者绝望地闭上了眼,没有解释。
梅梦珺深吸了一口气,以往有人来寻衅挑事,都是靠店里的伙计和父亲解决,可这次连父亲都被打成这样,再来硬的无异于自寻死路,只能服软道:
“那好,既然你是来讨债的,我们还了债务是不是就一笔勾销了?”
李霸王耸耸肩,将踩在梅有钱身上的脚挪开:
“嗯哼,纹银三万五千两,只要你能还清,一切都好说。”
梅梦珺扶起父亲,眼眶微红地低声道:
“爹,我们来福客栈何时欠李家如此大的债?”
梅有钱惨然一笑,颤抖着抬起手,摸了摸女儿的脸颊:
“傻孩子,你爹整个来福客栈卖了都不值三万两纹银,怎么可能欠人家这么多钱?分明是李家栽赃陷害,血口喷人,你别被他给骗了。”
此话一出,梅梦珺咬了咬嘴唇。
她自幼聪慧,立刻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可事到如今,即使明白是栽赃陷害,自己一介平凡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拿什么和李家斗?
见梅梦珺不说话,李霸王又问道:
“怎么样?有没有钱?”
只见他残忍一笑,突然伸手一抓,梅有钱顿时被一股无形的力拽到他身边。
“若是没钱,那就只有拿命来偿了!”
说完,李霸王掐着梅有钱的脖子高高提起来,后者脸庞涨成猪肝色,表情痛苦不堪。
见这一幕,梅梦珺花容失色:
“你要做什么!”
“哼!还要我再说一遍吗?当然是拿命来偿了!”
李霸王说着,就要痛下毒手。
然而却听那梅梦珺忽然大声道:
“慢着!你要杀要剐,我替父受之,你来杀我吧!”
她说完,李霸王赫然望向她,心中暗道,果然如坊间传得那样,此女子看似柔弱,但性格刚烈,还好没有强掳她去荀梦楼,不然怕是在半路上就让她自杀了。
沉声道:
“杀你?你大好年华,国色天香,杀了岂不可惜了?”
梅梦珺冷冷一笑:
“那你是想打我的主意?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死也不会从你的。”
说完,取下头上的木簪,紧紧握在手中,眸中浮现至死不渝的坚定,果然是个刚烈不屈的女子。
不料李霸王也笑了,只见他将手中白纸揉做了一团,又取出另一张白纸。
“莫要误会,我对你没有想法。只不过我李家的荀梦楼尚缺一人,我看你很合适,不如这样,你去荀梦楼卖身还债,只要签了这张卖身契,你我两家的债务一笔勾销,如何?”
“做梦!”
梅梦珺银牙紧咬,俏脸涨红,气得浑身发抖:“你让我去那种地方,不如让我去死!我梅梦珺一辈子也不可能去做妓女!”
李霸王眉头一皱:
“这说的是哪里话?普通的妓女怎么配得上你的身份?只有花魁这种高贵的清倌,才配得上你天生的美丽容颜。”
梅梦珺冷冷道:
“怎的?高贵的妓女便不是妓女了?”
李霸王面容一冷,手中力道渐深。
梅有钱已然口吐白沫,只剩下半条命的样子了。
“梅梦珺,我手中的人可是你爹,你爹生你养你几十年,现在老命就在你一念之间,你真舍得让他一命呜呼?你对得起他含辛茹苦将你抚养成人吗?”
他说着,手中的梅有钱似乎还有一丝清明,开始疯狂地挣扎起来。
李霸王又煽风点火道:
“你看,你爹也怕死,你爹开始挣扎起来了,你做女儿的当真如此狠心么?”
似乎印证了他的话,手中的梅有钱更加疯狂地挣扎起来。
梅梦珺看着痛苦万分的父亲,颓然一声瘫坐在地上,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来。
她知道,父亲的挣扎是为了提醒自己,千万不要答应这歹人的要求。
然而越是如此,梅梦珺越发不忍,心中更是痛如刀绞。
“还不答应?真想眼睁睁看着你爹死在你面前?”
这一下,李霸王语气中已经带了些杀意。
梅梦珺闻言,浑身一颤。
终是素手一松,木簪‘吧嗒’一声落在地上。
“放了我爹,我……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