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里有个女生上一周剪了头发,到齐耳的位置,但是因为她头发天生很蓬松,又加上剪了头发,没了拘束,所以直接就炸了,那天早上一进班,岑圆圆就感觉班里的气氛怪怪的,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偷笑,同桌告诉她,大家都是被那个女生的发型逗笑的,但是同桌没有笑,他也不喜欢别人这样笑那个女生,岑圆圆看到那个女生假装若无其事的读书,以及头上看起来乱七八糟炸开来的头发也没有想笑的冲动,可是后面的笑声像是故意一样压制不住,越来越肆无忌惮,岑圆圆皱眉回头看了陆齐和徐丹一眼,他们虽然莫名其妙也稍微收敛一点。
下一周,那个女生应该是又去了一次理发店,原本桀骜不驯有脾气的头发现在规规矩矩服服帖帖的向下垂着,但是似乎垂的太直,反而看上去像是假发,不比之前看上去好多少,但是那个女生至少愿意和别人说说笑笑,但是聊天的内容总是围绕着她的头发,天天问别人好不好看,别人说好看,她要是自己觉得不够满意,就进而觉得别人敷衍她;别人说还行或者一般,她就觉得这钱花亏了;别人说不好看,她就要生气。她周围的人看起来都有点烦她了,直到她问了何花这个问题,她很认真的围着她转了一圈,然后伸手帮她松了下刘海,说;这样就更好看了。那天以后她对自己的头发就非常满意。
何花有某种让别人信服的魅力,不过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可是她也一直很迎合别人,或者说,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迎合。
有时候,岑圆圆也同情何花,她知道何花其实一直没有安全感,她一直觉得自己除了漂亮什么也没有,也只是因为漂亮,才有那么多人注意到她,岑圆圆没有劝解她,这让自己心里多少有了点安慰,漂亮的人也是会有烦恼,也会不自信,虽然这样不怎么道德,多少辜负了何花的信任,但是心情确实平衡了很多。
“一群人大笑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在潜意识里看自己喜欢的那个人。”说这话的人是班长,不知怎么的在班里传开了,而且谈论热度很高。
“你笑的时候会看谁?”张雅欣多此一举问岑圆圆。
“你说呢。”
“那他笑的时候会看你吗?”
岑圆圆仔细想了想,他们两个人在同一空间的时间太长,对视变得并不稀奇,很难赋予它们特别的含义,张雅欣正无比认真的等着她的答案,她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都会把问题抛给对方,“那你呢?笑的时候会看陆齐吧。”
张雅欣条件反射的往身边看,“你小声一点。”
岑圆圆笑话她。
“我当然也会,没想到班长还挺懂这个的。”
“嗯,没看出来。”
岑圆圆接下来几天一直在检测这个,但她和赵涵隔着两列两排的距离想不动声色的望着那个人有一定的难度,转过头别人还会弄错以为岑圆圆再看他,闹出无言的笑话。
这个周六岑圆圆莫名有了起床气,尽管是裹着棉衣的季节,但整个人还是心浮气躁,不停的在资料上画圆圈。
赵涵在一边突然说话,吓了岑圆圆一跳,“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
岑圆圆不知道怎么反应,赵涵已经把资料拿过去把过程写在草稿纸上帅气的扔给她,又做起了自己的资料。
“我好歹是女生,你到我房间能不能出声。”
岑圆圆不懂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难道以为自己没有答案?但是不得不承认起床气好了大半。
岑圆圆做了两题后,赵涵再次没有任何迹象的突然说话,“我明天去爬山,你去不去?”
“不去,太冷了。”
“拜托,你好歹也运动运动。”
“我不是每天都在骑自行车吗?”
“你去不去?”
“不去。”
“好,明天早上8点我来喊你。”
晚上,岑圆圆和赵涵家都吃的西蓝花。
第二天,岑圆圆果然被拉着起了床,不过是被岑爸爸拉的。
在门口,岑圆圆好半天都没看到何花。
“你看什么?”赵涵问。
“没什么。”
赵涵皱眉,“你有朋友要来?”
“没有。”
赵涵扔给她一个便当和一袋牛奶。
“弄个便当干什么?”
“你带着路上吃,现在都几点了,还不出发。”
“我骑车不方便。”
“我带你,上车。”
岑圆圆狐疑的看着他。
“看什么,我还会卖了你吗?”
岑圆圆点头坐在了单车后面,打开便当,里面是三明治,还有水煮的西蓝花,三明治有点咸了。
今天没有什么风,而且坐在后面,有别人挡风,所以岑圆圆手放在外面吃早餐也没有感觉冷。
赵涵带岑圆圆爬的山是小时候两家父母曾经带着自己来过的地方。
还没开始爬,就有看上去才6.7岁的小女孩让赵涵买花送给岑圆圆,岑圆圆说,“我看上去像是谈恋爱的人吗?”
“你什么意思?”赵涵脸色不好。
岑圆圆自知说错话,不吭声。
赵涵最后也没有买花,小女孩嘟囔“上次还买花送给一个漂亮姐姐。”
这次换岑圆圆脸色不好。
赵涵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岑圆圆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在哪儿都有产生矛盾的契机,为什么两个人无论何时何地都能闹得不愉快,平静变得很短暂,冷战才是常态。
爬山过程中,赵涵偶尔等岑圆圆跟上,一旦跟上立马加快速度,像是想赶紧甩开她似的,岑圆圆在心里骂他,也很想转身离开,可是出门没有带钱,也没有自行车,走路回家估计腿都要断了,认命的跟着赵涵。
好不容易登顶,岑圆圆渴到虚脱,尤其早上还吃了一个咸味的三明治,可又偏倔强的不多说一句。
赵涵看着她,伸出手“零钱。”
岑圆圆不可思议,“你带我出门,你没有带钱?”
“我忘了。”
岑圆圆欲哭无泪,“我也没有带。”
赵涵看了看周围,突然走向两个女生,岑圆圆看到那两个女生眼睛都亮了,说了些什么,最后她看见他走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两瓶水。
岑圆圆当时没有鄙夷他,毕竟真的太渴了,回去的路上才说,“难为你牺牲色相。”
他也不生气,笑着说,“不客气。”
回家岑圆圆恼火冰箱里没有了冰淇淋,岑妈妈一脸莫名其妙。
“为什么隔壁班外面有一个女生一直在哭?也不进班?”
“她被罚站了,她旁边还有一个男生,你没注意到。”
“注意到了,那个男生一直看着她,我以为是路过不好意思安慰她。”
“不是,他们两是一对,上课恰好都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全班一起起哄,老师就明白了,让他们出去站着,下课也不给回去。”
“老师也太狠了。”
“就是,他们才刚恋爱不到一周。”
岑圆圆无语的看着她。
“开个玩笑,老师的确过分了,我记得在初中的时候,老师有一次调座位,正好调了当时班里唯一的一对坐在一起,肯定比现在隔壁班的起哄声大多了,老师也没怎么样,他们也还是坐一起。”
“情况不一样吧,那个时候是初中,现在是高中。”
“你帮谁说话呢?”
“没有啦。”
放学,岑圆圆看见陆齐在前面慢悠悠的骑着就加速追上。
“哎呦,难得啊,岑圆圆也有主动一块走的时候。”陆齐也不偏头看她笑着调侃。
“你不就是在等我嘛还装。”
“聪明,小看你了。”陆齐看了她一眼,“一个人骑车太无聊了。”
岑圆圆追上他其实就是想问他上学期期末后为什么没有告诉她赵涵和班长他们打球去了,可是只这两句话的来回,就已经没有了想问的欲望,有什么好问的,并没有想听到的答案,答案本身是什么也不重要,也根本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在意。
如果有上帝视角的话,就可以看见原本想靠近岑圆圆的赵涵因为岑圆圆追上陆齐而停下,不明意味的看着并行骑着单车的他们,落在他们身后渐行渐远,他也在原地看了很久。
“唉,你知道和尚死了叫圆寂,皇上死了叫驾崩,诸侯死了叫薨,士大夫死了叫不禄,普通人死了才叫死。那跟我作对的人死了叫什么?”
“什么?”岑圆圆给面子的说。
“叫欧耶。”说完把自行车等得飞快,留下一连串的大笑和无奈的岑圆圆,自己都搞不明白为什么男生大多时候都幼稚的厉害。
大课间做操前,大家百无聊奈的在自己的位置上左歪右扭,就是不好好站的等歌响,岑圆圆双手交叉背在身后,微垂着头发呆,想到学生时期的美好也许就是可以在升旗,做操的时候明目张胆的左右搜寻自己喜欢暗恋而平时没有机会看到或者光明正大看的人,这是独属于自己的时刻。
可是自己不一样,喜欢的人每天都能看见,不管是上课还是放学,随时随地都可以,所以体会不到这种小心翼翼的张望以及成功张望到之后的满足和欣喜,还要沉浸体会结束后的回味,再次期待明天的这个时候。岑圆圆转头看着旁边的男生列,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他在你身边,但是看不见你。
岑圆圆撇撇嘴,百无聊赖的试探着向着太阳看,听着后面的女生聊天,说隔壁班把整个高二年级的女生都排了名,不用她们说,岑圆圆也知道是根据长相来的,第一个是何花,无可厚非,第二个是谁她没听清,就开始做操了。
大课间,岑圆圆实在太困,眼皮沉重的掀不开,没办法谎称肚子疼在班里补觉,教室里可真暖和,可是赵涵不知怎么的也没有下去做操。
岑圆圆不想主动和他说话,可是只有两个人的班级不说点什么,实在是怪异的明显,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他突然趴在桌子上睡了。
岑圆圆也双手交叉围起来趴在桌子上,头靠在手肘上,因为班级有他而睡得不踏实。
很多事情一直在想,也一直没有去做,遗憾和错过就是这样发生。小时候,喜欢一个人会好毫不害羞的大大方方把自己觉得最好的东西送到他面前,不喜欢一个人则恨不得跳到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插着腰咆哮,我不喜欢你,你不要再烦我了,把心底的想法明明白白的表达出来化身成行动,长大一点,就会找各种包装掩饰自己真实的想法,及时反感但还是周旋敷衍,不再坦白真诚,到最后自己也搞不清,自己究竟想要什么,连最应该明白的自己也成了陌生人。
岑妈妈吃饭时谈笑间说起小时候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岑圆圆总是屁颠屁颠的抱着往赵涵家送去,那时候赵涵还没有搬家,两家有十分钟的路程,岑爸爸担心圆圆年纪小不让她去,结果她倒在地上没有任何形象的哭闹,岑圆圆不愿意承认那是自己。
十二岁那年赵涵带岑圆圆去街区玩,结果两个人不小心分散,陌生的环境,岑圆圆迷路了,现在她还记得当时心慌的感觉,下一秒,她也体会到那种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看到那个人的感觉。
十五岁岑圆圆无意看到一颗长得很奇怪的榕树时,第一反应就是要带赵涵来看,这时候懵懵懂懂感觉到异样,有一点不对劲,似乎有什么在发生变化。
简单而笨拙的喜欢是你,虽然生命中有其他人的印迹,但似乎怎么还是喜欢你多一点,沿途有很多风景,如果只能有一个伙伴,我希望是你,如果可以有很多伙伴,我希望离我最近的是你。
学校有义务表演演出,也不清楚是什么噱头,张雅欣也纳闷说,“学校连晚会都没有,怎么突然让我们去看表演?不会回来让我们写个几百字的感想吧。”
“管它呢,先去看看再说,你再不快一点,好位置都没有了。”
除了高三生其他年级都可以去操场看表演,岑圆圆看到可怜的高三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就想笑出来,但又笑不出来因为椅子实在很重,岑圆圆手腕没劲提不动,只能搬一会儿休息一会儿,岑圆圆不知道赵涵是哪儿冒出来的,看到的时候他已经从百米之外走过来,若无其事的抢走她手中的椅子,“跟上。”
岑圆圆亦步亦趋,不是不知道周围有人看,但是还是面前的人更重要,莫名的有一种虚无的虚荣。
大多数歌岑圆圆都能跟唱两句,徐丹坐在岑圆圆前面特意转过头问她,“你们女生是不是都喜欢唱歌好听的男生?”
“这个。”岑圆圆想了想说,“我不知道大多数女生,但是我无所谓。”然后捅捅身边的张雅欣,“你呢?”
“唱歌好听肯定加分,会喜欢,你问这个干嘛?”
“随便问问。”
“你表白不会要唱歌吧?太土了。”
“谁说我要表白了。”徐丹声音不自觉提高。
班长坏笑看着他,“看上谁了?”
“看上你了,别八卦。”说完转过头不理会他们的调侃。
“可是说实话女生往往都吃老土的一套。”张雅欣对岑圆圆说,后者没细想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