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少有理无处说,脑子也快憋炸了。忽听苦行道:“众口一词,那不就是假的么?”
老妇骂道:“小王八蛋,你知道个鬼?”
龙少登时有了思绪,道:“你要说无常和史香说辞一样,一点也不奇怪,她二人本有苟且,几次想杀了我,可那时山海尚幼,懵懵懂懂,所知尚没有我多。且胡英坠崖,明明是无常的过错,他脾气暴戾,滥施惩戒,胡英怎会说是谢贤的过错?”
老妇戟指骂道:“小王八蛋,老婆子岂会信你?”
龙少又道:“你杀我可是因为无常污蔑我毒死了落雁群雕?那明明是你毒死的!可是因为无常污蔑我害死了同门?那明明是他暗中下的毒手!我何德何能,能覆灭了微知院?”
老妇又待大骂,可细细回思,倒颇觉有理。他一介门生,又非穷凶极恶之相,无常只说是谢贤一党,务必要好好教训力求悔过,若说有多大差错,倒还不至于。可要立时相信这小子,却也难能,尖声道:“荒唐,无常身为教习,怎会和史老儿的女儿有一腿?”
龙少恨恨地道:“我也想知道为何。”
老妇见他不像说谎,心中已凉了半截,一屁股跌坐在屋檐上,喃喃道:“江海并非我抓来的,而是无常,他说这小子知道内情的。”
龙少大怒,道:“原来是他害的。”想到江海中剑,心中又是一阵心疼。不知何时,老妇已乘上大雕,怒道:“问问他便知分晓。”一阵风似的去了。
数只念卒跟着飞走,四周登时安静下来。龙少回过神来,忙飞身下地,边跑边喊龙潇的名字。
见到躺于墙角的江海,心中一阵悲痛。龙玉道:“五哥,他已死啦。”龙少定了定神,道:“苦行,找农家夫妇来,火葬了吧。”苦行答应去了。
二人分头寻找龙潇。龙少唤下小弟,飞至空中,于附近巡视。斑斓的星空下,念卒全没了影子,想来龙潇多半已被老妇带走了。龙玉找遍了附近的林地,也是一无所获。
二人回到院子,都一脸的惆怅,龙玉道:“五哥,怎么办?”
龙少道:“一定没事的。”想若是不离开这里,老妇定会追杀来;若是离开,小妹回来可就见不着了,该如何是好?心中叹了口气,道:“先待一日再说。”
回屋见《黑祭宝典》犹在,心中稍安,若是不幸遗失,只怕小妹要伤心死了!
粗略看了一眼,翻开之页正是第三章首页,上写初为祭师的种种不适之症。想到她钻出乾坤袋时手脚无力的模样,心中登时浮起一团阴云。小心收好宝典,来到隔壁屋子,探望张伯龄。
他肤色越发黑了,呼吸沉重,兀自昏迷。几位村民赶来相助,看了他的情状,都连连叹气,道:“莫不是中了诅咒?只怕神仙也难救活啦。”喂他喝了些清水,于屋中放上炭盆,都因村民说的“阴气太重,实难续命。”
不知何时,空中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灰蒙蒙的一片。天亮之后,地上的坑坑洼洼全积了水。村民汇集一处,正式挖坑立碑。
龙少唤下小弟,嘱咐龙玉乘了于空中搜寻。自己则骑了狼大爷,仔细搜索附近的林地。
方圆三里、六里,直至十里之地,本来座狼的耳鼻最灵,可因雨水冲刷,一点念卒的味道也无,寻到午时,仍是毫无所获。
龙玉乘雕飞临上空,喊道:“五哥,你看南边。”
龙少忙爬上树梢,便见两里之外,四五只黑鸟盘旋往复,时高时低。心中一动,或许那里便是念卒的老巢。便让龙玉先行飞去,驱散了念卒。随后骑着狼大爷跟来,林地虽崎岖不平,但狼大爷跑惯了山路,便在山包间纵跃如飞,也一点不觉颠簸。
越是深入林地,湿气越重。四周滴滴答答,不断有饱满的水珠落下。雾气氤氲,随处可见巨大的野兽足迹。狼大爷慢下来,东闻闻,西嗅嗅,似乎以野兽的本能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几人合抱的大樟木旁,两具脏兮兮的白骨散落在虬曲的树根间,四周静得吓人。龙少摸了摸狼脖子,低声道:“虽是初识,但看你极有灵性,不论撞出来牛鬼蛇神,一并咬死得了。”
行不多时,见地上有些小洞,洞口泥土光滑细腻,似有蛇虫常年出入。其中一个小洞旁,瘫着一条爬满了蚊蝇的死蛇。蛇身半腐,大小和老妇的念卒一般无二。
狼大爷嗤了嗤鼻,避开地洞行走。过了斜坡,腐臭味登时强烈,原来坡下卧着一头死去两三日的犀角虎牛。此牛样貌似虎,体型赛似小山丘,两角尖利前指,以好斗闻名。牛尸旁死了一只地狼,一只风生兽,瞧模样都是食牛尸而死。
不禁想到,若是老妇以此等巨兽为念卒,倒十分的棘手。两枚蓝刃打去,切掉了牛角。忽有一只饕餮鸟落下,摔了个稀巴烂。龙玉全力驱赶,凡近身者皆被长剑劈落,不是落在林梢雨地,便是散落无迹了。龙少此时仰头看去,空中已见不到一只念卒。
又往前行,便见生满植被的小山丘前,有一个八尺高的神秘洞穴。又摸摸狼脖子,道:“狼大爷,你可敢进去?”座狼低嗥一声,蹭了蹭他的手,平视幽深黑暗的洞子,一步步地走近。
来到洞口,腐臭味登时大盛,熏得脑子也晕乎乎的。狼大爷呛了鼻子,不住喷吐热气。又行一步,味道更盛,连打了几个喷嚏。
龙少爬下狼背,便见满地皆是毒虫的尸壳。知洞子里毒气甚重,乃是死地。托起一团火来,丢进了洞子。火焰只入了一丈之地,照得洞子里黑漆漆的,不知有多深。
龙玉落在洞前,道:“五哥,不能贸然进去。”
龙少道:“先试试再说。”深吸了一口气,独身往洞子里来。洞中阴冷,每走一步,浑身便凉一分。四五步后,似觉头脸潮湿,额头如被霜雪。只微微吸了一口气,便觉头晕目眩,险些栽倒。心知不能再往里走,忙扶着墙出来,长吸了一口气,方觉脑子清醒了些。
龙玉稍稍闻了一下,一连打了四五个喷嚏。忙离得远远地,道:“七姐若在里面,只怕早吐了六七回啦。”
龙少想到龙潇生死未知,不禁暗暗着急。正自无计,忽听洞中深处,似有扑棱扑棱的声响。忙凝神戒备,片刻之后,见两只饕餮鸟飞出,不稍迟疑,两枚隐刃如影随形而去,一并打落。
龙玉佩服不已,暗下决心,一定要将武艺练得如意随心。
龙少细察了周遭地形,并无其他洞穴,想无论如何,要捣毁了这里。细听洞中动静,似觉寒风贯耳,却一点声响也无了。道:“八弟,你回去多叫些人来。”龙玉忙点点头,乘雕去了。
龙少在洞口生起一大堆火来,驱散阴寒之气。远处一头星纹斑斓的麋鹿,不时瞧向这边。一听到柴火的毕剥声,便警觉地走开两步。一头狼猪跑到附近,一见到山洞便突然停下,随即跑开了。
久在此地生存,动物的灵性使它们早能察觉出危机。
至傍晚时,村民还没有赶到。龙少时刻注意着周遭动静,狼大爷就趴在身旁,柴火烤得浑身暖融融的。不知何时,竟迷糊睡了过去。睡梦中见到浑身脏兮兮的龙潇,披头散发,头脸都是蠕动的黑斑,骇得浑身一颤,又醒了过来。
此时天色渐暗,柴木燃尽,已不如先前暖和。忽听洞中似有人声,似有还无。凝神静听半晌,那声音断断续续,若是念卒,早该飞出来才是!心中疑惑,不禁走到洞边,连丢了两团火进去。隐约见洞中两丈之处,散着一团毛发,登时吓得魂也快飞了。
又丢了两团火进去,细细一瞧,原来是个人趴在那里。那脑袋微微扬起,两只沾满泥污的小手伸出来,艰难地前爬。又一团火闪灭的时候,二人眼神相接,都是又惊又喜,原来那人正是龙潇。
龙少忙深吸一口气,使出移形换影之术,一进一出,将龙潇抱到了火边。龙潇体虚身寒,呼吸也似有气无力,道:“五哥,你竟找到我啦!”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龙少柔声道:“别怕,好好睡一觉。”当即脱下外套来给她披上,添了些柴火,等小弟来接。不一会儿,龙潇便沉沉睡去,微有鼾声。龙少瞧着她安详的模样,略微青紫的脸蛋,既心疼又庆幸。既想细细瞧瞧她的发丛脖颈,又担心真的瞧见那些蠕动的黑斑,若变得和老妇一样,只怕她要伤心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