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浠月练完剑走出竹园,便听见喧喧嚷嚷的声音,一群外府人抬着十几只朱漆木箱进了府里。
管家正满头冷汗地向昭羽通报:“世子殿下,这些人说是奉了晋王的命来送东西给公主,小人不敢拦……”
“本府不缺这些物什,统统退回去。”昭羽一脸冷漠。
“世子请多多见谅,这些都是给公主殿下补身子的。”晋王府的李大总管客气地弯了弯身子,又指了指旁边的两个人儿,“这两个是给贵府增添的人手,来服侍公主殿下的。”
浠月一看,咦,那不是芸香吗?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似曾见过,呵,浠月想起来了,是那日山脚下被火箭射杀的猎人小孩。
她走过去,芸香忙行了一礼。她目光扫过东西,满满当当十几箱,尽是人参燕窝天山雪莲等大补之物。那尊神大概是想用补品谋杀她。
浠月问小孩:“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孩答道:“当日蒙晋王殿下和公主殿下相救,子宸才得保性命。数月前父母饿死了,子宸和爷爷相依为命,如今爷爷已经……”他似是想起了伤心事,啜泣了一下,黯然说道:“子宸已经无家可归,晋王殿下便收留了子宸。”
浠月见他身世可怜,心中不忍,便说道:“人要了,东西都退回。”
“公主殿下,这都是我们主子的一片心意,主子还说了,出了府的东西绝对不许再进府门,您就别为难小人了……”
“本公主无功不受禄,若晋王一定要本公主收下,那么本公主就将这些物什全部变卖了,所得银两以晋王的名义在城外施粥三日,赈济旱民。”
“这……”李大总管面有难色。
“大总管有何高见?”
“小人不敢,既已是公主之物,任凭公主处理。”
浠月转向昭羽,说道:“皇兄,这样处理可好?”
昭羽淡然一笑:“宁儿高兴就好。”
“芸香,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是,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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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置好子宸之后,浠月心情颇为沉重。旱情持续数月,百姓颗粒无收,只能变为流民,拖家带口四处流浪,像子宸这样的孩子何止千千万万。太子作为一国储君,对灾民熟视无睹,竟然还下手射杀子宸这样的孩子!
庙堂之上,王公贵族们仍然过着锦衣玉食,笙歌不断的生活,除了祈雨,似乎再没有实质性的赈灾行为。
把人工降雨,超级种子的技术给这个世界?也许可以缓解灾情,但是能否消除残酷的阶级剥削和频繁的战乱?
这样一个固化的世界,她单枪匹马,要如何去改变?深深的烦闷和无力感席卷了她。
狂风怒号,将天地包裹,阴霾笼罩。竹林之内,凰武脱鞘,光剑纵横,竹叶纷洒如雨。剑尖凌厉地刺破无形的空气,似要将胸中的沉郁尽数荡涤。她身影迅捷,衣带飘飞,剑气如长虹贯日。
一道炫目的白光闪过,数根竹子同时被拦腰劈断,轰然倒下。
她唯一的收获就是这剑术了,内力也日臻深厚。然而前路茫茫,如暗烛摇曳,一切都隐藏在阴影中,无法窥其真貌。
她纵有千般本事,也难以把控那变幻莫测的命运之手。
倒下的竹子后面现出一个人影来,她霍然抬头,持剑的手一顿。
公胜凌风见她剑风煞煞,心事重重,平常那个婉转可人的她消失殆尽,心没来由地一疼。
他默然凝视着她轻颤的睫毛和那双此刻黯淡的美目,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是他没有摸对她的喜好,送的礼物不对她的胃口吗?
浠月收了凰武入鞘,转身欲走。
“宁儿。”他叫住了她。
她轻抿薄唇。
“本王能为你做什么?”
“王爷不如想想能为天下苍生做什么。”
公胜凌风心中一动,李大总管已经告诉了他施粥的事情,难道她一个女儿家,竟心系天下?实难能可贵。
“宁儿不必担心,本王和父皇已经在商议赈灾之事,只是细节繁复,需要一一确认,而且父皇很快便会大赦天下。”
“真的?”她神色有了一丝宽慰。
“真的。”公胜凌风执了她的纤手,眼眸熠熠,笑道:“宁儿一个女子能忧天下之忧,甚为难得……”
“王爷想多了。”浠月欲抽回手,却被他的大手紧紧握住,任凭她动用内力也挣脱不开。
“听说娘娘已经在给王爷在议亲了呢,如此行事怕不妥吧?”本公主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怎么能三番五次被如此轻薄。浠月心想。
“别人议亲那是别人的事,与本王何干?”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宁儿不会是吃醋了吧?”
“本公主只是提醒王爷,本公主也是有身份的人。”
话音未落,昭羽不冷不热的声音适时响起,“晋王殿下该回府了,舒妃娘娘正在府中等着呢。”旁边跟着传信的潇肃。
浠月对他抛出一个祝你好运的眼神。公胜凌风笑了笑,便不舍地松了手,随潇肃一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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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妃舒亦珊此时正在蝶园里喝着茶等着儿子,一左一右两位侍女给她摇着扇子,旁边立着一女子,身段曼妙,粉白翠黛,一看就知道是精心打扮过的,她陪舒妃聊着天,舒妃时不时开怀大笑,心情甚畅。
最近舒妃四处求索,终于被她挑到了一位满意的候选人,镇国大将军戚布的千金,知书达理,才貌双全,又会说话讨她欢心。戚布战功赫赫,手握兵权,趋炎附势者不计其数,如与他联姻,对儿子的将来必定大有助益。
只要儿子早点把婚事定下来,也就能把心定下来,不会再跟那来路不明的北齐公主厮混了。
公胜凌风回来见过了母亲,说道:“母妃有事传儿臣进宫便是,怎么又亲自跑来?”
舒妃笑道:“为娘今日特地带了一位美人儿给你见见,这是镇国大将军戚布的嫡女戚若萱。”
“若萱见过王爷。”妙龄女子落落大方地上前略施一礼,声音柔曼悦耳。
公胜凌风视若无睹,好像面对空气一样,毫无反应。戚若萱只好讪讪地退回,面红耳赤。
舒妃见他态度如此冷漠,一点也不给她面子,便有些不悦,“风儿,为娘也是为了你好。大将军为我大梁日理万机,若萱又是个懂事的孩子……”
“母妃,别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儿子的蝶园带,污了我这清雅之地。”公胜凌风冷冷回道。
戚若萱吓得面无血色,连忙跪倒在地。
“你看看你,都说得什么话,近墨者黑,早说了不要跟那没规矩的北齐公主来往。”舒妃更加痛恨起那公主来。
“母妃尚未见过她,为何如此憎恶公主?”公胜凌风觉得他母亲实在不可理喻。
“为娘说了,她没有规矩又不安分,会给你带来大麻烦……”
“母妃不要再说了,儿臣还有要事在身,先告退了。”公胜凌风无法再忍受有人在他面前诋毁她,拂了袖子,从戚若萱身边走过去,当她不存在一样。
舒妃见他不等她说完就甩袖离去,气得说不出话来,刚才的好心情一扫而光。
戚若萱也委屈得眼里盈满泪水,她是名门闺秀,常年深居闺中,在将军府过的是大小姐的日子。她虽仰慕晋王已久,但也受不得他如此冷遇。
此刻她对公胜凌风母子口中的北齐公主恨之入骨,此女害得她受此之辱,虎门无犬女,她势必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报此仇,她就不姓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