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一滴过期的晨露滴在萝汉的鼻尖,激得她浑身一个激灵。
“怎么了?”
笃笃的敲树声从不远处传来,特殊的频率表明这并不是某种生物无意中所为,而是二哥在用事先约定的暗号询问。
萝汉稍作沉吟,思索着如何回应。
让她感到不对劲的并不是惊醒她的那滴露水,而是她为何会睡着。
揉了揉鼻子,萝汉还是决定先回复个“一切正常”再说。
顺子此时正高高的吊在半空,脚下是被厚重的积雪压得将断未断的树杈,他以这种垫着脚紧贴树干的姿势已经站了好几个小时了。
本来,这里是一处绝佳的监视位。
高度所带来的制空权让他能对自己所在水平面以下的所有事物一览无余,而树杈间的积雪让他拥有了对地的单方面近似隐身,毛皮外覆盖的积雪更是让他在不动的时候与枯枝无异。
良好的视野,优质的伪装,再配上他与生俱来的侦查天赋,让他俨然与这棵树成为一体,堪称完美的侦查系统。
但他一无所获。
仿佛所有的异动都不存在般,一切的努力都化作徒劳,只有窸窣的树叶在对他做出回应。
他没有睡着,或许是因为他的毛皮大衣不知何时破了个洞,每当他感到有一丝困顿袭来的时候,总会有凉风钻进他的胳肢窝,让他感觉到一种莫名的震惊感,顺带赶走睡意。
他有一种直觉:萝汉莫名其妙的困倦并不是自然发生的。
在三人组成的三角形中心,一个无论如何都至少有一个人能看见的位置,安安静静的躺着一个意义不明的装置。
真的是意义不明,就连造它出来的三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们只是凭借自己有限的想象力和对蒲通仁弄出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装置的理解,搓了一坨看起来非常高端(对他们来说)、大气、上档次的木架块出来。
只有愣头青才会在这种天气里面满森林的乱跑,好好找个地方,摆好诱饵和陷阱,裹上舒服的毛皮,安安逸逸的守株待兔它不香吗?
二哥可以掏心窝子的说,这样的战斗方式是真的很轻松。
如果不发生意外情况的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的想法同时出现在三人的心里,淡淡的,久久不去。
“要不,我去看看陷阱那里发生了什么吧,我这个位置...稍微瞥一眼,应该不至于出现意外情况。”萝汉如是想到。
二哥的位置稍微要差一些,他此刻正处于一个小坑洞里。为了消除来时留下的痕迹,他入坑的方式是丧心病狂的垂直入坑,也就是直接从树上竖着溜到坑里的。虽然有着对这一带地形的熟悉保证不会落入过于深的坑洞,但...
他卡住了。
倒不是说完全动弹不得的那种卡,只是现在的情况,他稍微一动,积雪就会塌陷,这一片的布置也会随之暴露。
这很尴尬,他不想对萝汉和顺子两个后辈求助,更别说在他们面前暴露自己失误的事实。他此时此刻只祈祷那个不知名的敌人早点乖乖的落入陷阱,进而他就可以用一种嚣张而放纵的姿势,泰然自若的推开附近掩盖的积雪,回到地平面。
好巧不巧的是,他此时所在位置正好看不见陷阱的正面,哪怕他把脖子拉到最长,也只能在视线范围的边角出囊括到陷阱的一小部分。
这也间接导致了他只能凭借声音和萝汉的动作来推断“猎物”是否入网。
居高临下的顺子比另外两人自在许多,他可以随意转动肋骨以上的部分而不至于引发太大动静。在他背后,纷乱缠绕在一起的枝桠中间,躺着一个皮兜,里面是几根投矛和一颗蛮大的泥藻球——混上了石油的那种,沾上一点,基本上就不存在逃脱的可能。
三人各自用各自的方法对附近发动侦查,也获得了三种完全不同的信息。
在萝汉的眼中,陷阱虽然保持着原本的样子,但位于她侧方向的“诱饵装置”上,积雪明显比其它三个方向矮了些许,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放了两三个小时的样子。
而在二哥的鼻尖,一股从未闻到过的味道在萦绕着,忽远忽近,清淡,却一直不肯散去。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这种味道在将来的日子里,会与他结下不可割舍的缘分。
顺子那边就不一样了,他居高临下,在舍弃了纤毫毕现的清晰度后,所能看见的范围也要大了许多。
他没看出诱饵上积雪厚度的变化,也没看出萝汉之前莫名其妙的恍神,但他在仔细的搜寻过附近的一切之后,他发现在距离此处不远的位置,一处地面上的积雪高出附近许多,甚至累积成了膝盖高的小包。
这一并不突出的异样没能瞒过顺子的那一双鹰眼,他敏锐的注意到积雪的堆积形态很完整自然,并没有人力堆积的那种生硬感。
在此事了后,顺子和萝汉谈起过这时,哪怕经验丰富如萝汉也不会刻意去注意一团雪,甚至在循着雪看见树上一些抖落的痕迹后直接带着东西跳出躲藏点,全然不顾暴露的风险。顺子对此给出了这样的一个回答:“本来我也没法确定的,但谁让那树梢上的雪那么平呢?”
的确,从此时此刻顺子的方位望过去,小包竖直方位上树梢的雪非常的完美,平平整整得将整个树梢都给盖了起来。
有得有缺,顺势而为,这才是自然。过于致密的伪装反而与四周脱了节漏了怯,显得四周有密有疏的梢头格格不入。
“有人躲在哪里过。”
这是顺子的第一反应,并且在接下来的几秒内,他飞快的结合那片树梢周围所有可见景象进行推测,并得到结论:那个人一定还在那里!
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样一个充满争议的位置,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哪怕是误入陷阱范围的自家人,反正现在手上还有非杀伤性武器,先抓人再去考虑其它。
高度...十五米以上。
重力加速度...未知,但大于地球。
在那颗充满奇迹的蓝色星球上,也只有漫画书中的超级英雄和被誉为战斗民族的斯拉夫人会做出这种极限行为。
顺子在跳的时候,没有半点犹豫。
脚下的积雪很深,他知道。摔下去的时候如果没能及时做出反应并做好规避动作,断胳膊断腿受伤是小,惊扰到暗中躲着的那人是大。
但是没有时间给他犹豫,在他跳的前一秒,那处树冠徒然低了些许,这一微不可见的动静也被顺子捕捉到,并迅速得出结论:对方注意到了己方某个人的行动,决定逃离。
这能让他跑了不成?
饱腹所带来的充盈的能量在顺子体内流淌,肾上腺素让他感觉自己能挣脱大地的束缚,下落路上横生的枝节划开他的皮肤,殷红的血滴见证着这次疯狂。
落地之时,背后的树叶才从一串连续的翻滚中反应过来,继续着它们慢悠悠的飘落之旅。然而这短短的时间内,顺子已经落地完美受身,坚实的肌肉和柔软的雪地卸掉了大部分冲击,而仅剩的那点力道,则被是被顺子一点不剩的完美算计到,全部转换为了前冲力。
虽然他的背部肌肉被这样来上一下,绷紧得几乎要断裂开来,但是这没有关系。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在这一次落地冲刺的帮助之下,他已经距离那处树冠所在位置足够近了!
此时此刻,他的两名队友还各自处于分析状态,完全没注意到其实在很早之前,他们就已经被人反监视了。
顺子突如其来的激进行为不仅把萝汉和二哥吓了一跳,也让那不知名的敌人整个人都懵在那里,一时间不知是否该继续他的潜伏——转移行为。
那是一个有着爆炸式肌肉的青年,从背后看不出他的真实样貌,但光靠着单手手指掐住树皮的力道就能将整个身体固定在半空,这等能耐放在任何地方都称得上一绝。
显然,对方也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战士。在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而且即将受到袭击之后,他非常果断的就做出了决定。
不是约等于将胜负放在敌人手里的躲避行为,也不是自以为是的学着顺子一样直接起跳,他在那一瞬间做出的决定算不上完美,但绝对符合一名战士所为。
他松开了掐住树皮的手,在下落之前用双腿夹住树干将自己牢牢固定在了那里,一直担在背后的左手终于是拿了出来,伴随着这一行为,一个球状的物品落入他手中。
顺子没有继续前冲,他在距离那棵树七八米开外的地方猛踩地面,剧烈的冲击力让他直接夯进了地里,但他没时间去在意这些细节。冲势还未散去之时,他就已经开始旋转,半周已过,旋转的速度也抵达最高,脱手,投掷!
那一颗萝汉灵光一现弄出的石油爆弹在空气中拖出老长一条黑色的路径,笔直的飞向半空中敌人所在的那个位置。
早在落地翻滚之时,顺子就已经注意到了那个人爬树时悬在空中的脚了。他为了防止造成太多痕迹而选择了那种极其高难度的移动方式,却间接增大了动作幅度。
石油爆弹砸在肉体上的“啪嗒”声并没有如约传来,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声剧烈的撞击声,和极其紧凑的两声破碎声。
大量液体在两人中间的空气中飞溅,石油特有的味道和一种谜一样的芳香同时飘散开来。
悬在半空的那人与顺子同时暗道: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