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有“高下”之分,但狼王时何其人物?
可以好不夸张的说:它爬过的树,磊起来比野人山还要高。
狼的身体结构本不适合攀爬坡度过于陡峭的地方,哪怕有再多的着力点也是如此。它们的脊椎和颈椎的结构使得它们无法将脑袋偏转过多角度,而它们躯干和头部浓密的鬓毛给了它们强力的耐寒能力却也限制了它们观察身后情况的视角。
但狼王毕竟是狼王,在它漫长的人生中总有那么几天需要攀爬一些东西,无论是追逐猎物还是逃亡,总归有那么几次不是在它所擅长的地形中进行的。
然而它记忆中最深切的一次攀爬,却既不是捕食也不是逃亡。
那是一个夏天,聒噪的昆虫罕见的没了声息,安静的像是博物馆里的陈列架上摆放的精致模型一样。大型生物们散漫得在河边徘徊,几头大型食肉动物很是悠哉的在草丛里闲逛---这种时候它们一点也不担心食物问题。
草食动物安静埋头进食,暗中躲藏着的刺客们也一幅没精打采的样子,不时探出脑袋动上两下表示自己不时枯枝或者树干啥的。
一切宁静在某个瞬间戛然而止。
凄厉的狼嚎从不知何处传来,在辽阔的山中草原上空回荡不止。回音围绕草原绕了一个大圈,许久后才消散在不知名的远方。
破坏气氛的意外之持续了三秒不到,就消散在这广袤的环境中。有些被声音吓到的生物过后再想去寻找声音源头,才发现传来的不过是反射了不知多少遍的回音。
至于那袅袅于原野之外的声音源头,远在它们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一座包围着平原的山脉山顶。
准确一点来讲:是一处约莫三十米高的悬崖。
并不高,这点距离换个身形矫健些的人类都能征服,但对于腿短爪子软技术也不好的雪狼来讲,和天堑没啥两样。
来到这里其实纯属意外,老狼王这时候刚被赶出家门不久,还未找到组建自己族群的班底和方式。失去领地的它只能在各路凶悍的敌人中间苟且偷生,连觅食都得看鬣狗的脸色。
屈辱让它奋进,但倔强的自尊让它不肯会到族群去当一个普通的战斗狼。
它开始收拢队伍,像是刨垃圾堆一样梳理着这片草原,将每一条被赶出族群的野狼都记得清清楚楚。如果遇上合适的,它会选择主动去接触,如果对方能够接受自己的要求,它便收拢对方作为自己的族人。
那时候的狼群之间交流方式可不像是野人那般和谐,狼语就那几个发音,表达不出过于繁复的意思。还未成为狼王的它早在第一天就已经想明白一件事:要想让别人心甘情愿的加入你的族群,至少有一点是绝对必要的:你得是最强的。
雪狼不是人,没有太多的感情羁绊因素干扰,至少在它成为狼王之前狼群中的统治还是完全依赖与狼王的武力,以及母狼王和主要战狼之间的血缘关系。
所以,它在遥遥无期的奔驰征途中一刻也不曾停止对战斗能力的锻炼——不光是对其他生物,更多的是为了对付像是自己这般的那种尖牙利爪的食肉动物。
它的假想敌中,排在最前面的便是自己的同类。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拉帮结派,狼王集结起四只同道的狼。
它们都是不甘于被族群所束缚的浪荡子弟,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它们并不能完全理解狼王的理念,但至少它们在跟随狼王四处捕猎所表现出的配合默契都让狼王不忍心抛却这几个家伙。
除开狼王自己,另外的几只狼都带有或多或少的伤势。
粗大的神经和并不发达的脑子给了它们无视疼痛到处乱窜的能力,作为狼王的它却不能无视族人的情况。
在完全不存在“医药”理念的狼群中,所能采取的最优选择便是将几只狼利用到极致,让其死在战场上。
残酷而不含一丝怜悯。
但这也是生的希望。
一方面盼望着这几个相处的还算不错的兄弟早日出个意外,一方面狼王自己却次次都冲在最前面,无论面对的是弱小的猎物还是强大的敌人,乃至足以轻松打死它们四个的超级巨兽。
渐渐的,它也意识到一个群体不能就只有四个糙汉子,得加一些母狼在内才算是完整的族群,也只有那样,才不会它们老死族群就完蛋。
但问题是母狼大多数时候都不会被赶出族群。
它在这一片游荡那么久,还从未见过哪怕一匹脱离族群单独存在的母狼。
无可奈何之下,狼王决定用处最后手段:去和一个成型的狼群战斗,去抢。
在挑选对手时,它很精明的打探清楚山中平原范围内每一处狼群的数量以及它们有多少战斗人员,三番两次的入侵对方领地甚至让一些狼群对它失去警惕。
谁又会猜到:天天从自家门口路过的“邻居”的真实目的是把它们一网打尽呢?
袭击发生在一个夜晚,酒足饭饱的原生狼群没再坚持它们夜间闲逛的习性,久违的全都回到窝里团成个球睡觉觉。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还未成为老狼王的雪狼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能那么轻松的就把这群狼的狼王打败、驱逐。
只是,好像它接管这个族群的步伐好像并不是那么顺利。
一匹母狼拦在它面前。
并没有发生所谓的一见钟情或是震慑于对方的美丽这种狗血剧情,狼的发情期并不是这段时间,在发情期之外的时间段里狼对于不同性别的唯一看法就是身体结构不同。
只是...狼王还是被这匹母狼吓了一跳:它大的有些过分。
被驱逐的狼也许是她的兄长或父亲,也可能是她的配偶。总之她从昏昏沉沉中转醒后看见的不是自己熟悉身影后第一反应就是跳到狼王面前,挥起爪子就准备开打。
狼王不屑的喷了口鼻息,但对方那扑面而来的“我最能打”的气势让它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好在对方貌似是因为没有发现血迹或尸体,撕咬间留有几分力气,使得狼王能有喘息的余地。
画面戛然而止,狼王的眼球重新聚焦。
在它的眼中,是比记忆中要狼狈得多的那匹母狼。
狼王之间的挑战不容置喙,赢了就是赢了,不是一匹母狼跳出来反驳或是把新狼王打个半死就能推翻的——躺在草地上、遍体鳞伤的狼王曾如此感激过这条规则。
它们这次来到这片悬崖是为了追捕一群“岩羊”一样的生物,这群家伙无论是肉质还是脂肪含量都完美处在狼群的好球区,在族群暂时安定下来后狼王时不时就会带着自家族人来这边打秋风。
明明那么多次都没出过什么意外,偏偏这次就...
看着悬空趴在垂直坡面上的母狼,狼王万分后悔自己先前看着她跑去和岩羊角力的时候没拦着。
好好咬断对方脖子不行吗?为什么想不开跑去和对方拼力气呢?
那一声凄厉的惨叫就是她被甩下去的时候所发出的,好在作为一匹狼,她的反应速度还算不错,在即将享受自由落体之前用爪子勾住了凸起的岩石。
母狼悬于半空,是上也上不去(没有着力点),下也下不来(坡面太滑难度过高)。
她几次想要惨叫出声,或是就此放手摔下去看天收不收自己的命,但总归狼王还在上边鼓励她,她不想这个看着很不爽的家伙看自己笑话。
曾经那三个伴随自己好几年的兄弟的身影浮现在狼王脑海,它已经见识过至亲离去是何等痛苦,不想再受一次。
望着下边那匹母狼故作倔强也掩饰不住的惊恐,狼王逐渐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它生命中的第一次攀爬,自这时候开始。
智慧和想象力在这时候发挥的淋漓尽致:其余的狼如果遇上需要从上往下攀爬,几乎不存在会选择后退式攀附的。
但狼王它做到了,在头朝悬崖试探了几次后它果断调换方向,用前爪勾住岩石,尾巴绷直感受路径,脑袋完全贴合与崖壁保持平衡的方式爬了下去。
“倒退”,这个动作对于现代的人来讲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但享受这优异品质生活的人们,为何不低头看看,你们脚边还有多少生物连这一点都无法做到?
不是身体结构不允许,而是脑子出了问题。
狼王用自己的脑子打破常规,以一种绝无仅有但效果显著的攀爬方式来到母狼身边。
无视掉对方外强中干的呵斥,狼王它一口叼住母狼脖子,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那样用尽它的咬合力那样叼。
确认咬得足够严实后,狼王开始爬着返回崖顶。
它的爪子因为并不熟练的攀爬而磨出了血路,左前足因为接近狼嘴的原因,承担了最多的重量。钙质化的爪子早就不堪重负被扯开几条裂纹。
即便如此,它也没有丝毫放松。
这头母狼虽然憨,但至少不是傻子。当她明白这是在救助自己后即使一时半会学不会这套攀爬本事,她也尽量攀附崖壁,减少狼王的负担。
它们在悬崖上磨蹭了好几分钟,终于是靠着这等野蛮的救援方式将母狼拉了上去。
而此时,狼王的牙齿都已经被扯松,但母狼脖子上却只有压印而不见血痕。
到今天,母狼早已是作为狼群的第一只母狼王而死去多年,空留下狼王还在为了它们族群的未来而奋斗。好不容易能够遇上大批量的食物支持族群度过寒冬,又怎能为两个稍微有点厉害的长毛猴子而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