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种动物能够在地面上生存下来,必然是有着它们独特的本事。
钻洞、爬树、飞天、下海。几亿年来它们在进化的路程上你追我赶,一会儿这个战略性撤退下水躲避强敌,一会儿那个紧随其后进化出鳃或鳍跟着追杀。在这种带着强烈悲剧色彩的种族生存游戏中,生物们无不竭尽DNA中最后一个碱基序列,为的就是能多出哪怕一寸生存的几率。
一撮毛发,一根外突的附骨,或是一截鼻腔中的额外开孔。
在这个过程中,可能会出现不必要的异变:多出的鼻腔开孔可能会让它们无法承受过大的水压以致不得不被限制在潜水区域;附骨则有可能与原有的骨骼结构冲突,在奔跑时造成肌肉拉伤;而毛发虽然能御寒,却会让沙漠中的生物过快散发出体内的水分,以致于渴死当场。
但是,有一项本领,哪怕一时走偏,在最终也是会走向优等进化的:进食。
为了捕食水中的浮游生物,鱼类或某些哺乳类进化出了滤食能力,抛却以往的咬合能力和适合撕扯的口腔结构转而获取最大程度的过滤海水能力。
为了取食岩石上紧附的苔藓和藻类,软体生物将自己的口腔变得像是刷子一般,长出了密密麻麻宛若牙刷一样的齿结构,过分一点的直接将自己的下巴进化得无影无踪,趴下就能开舔。
为了逮住地下或树木中的甲虫或是节肢动物,鸟类(这个星球还未有发现)演化出尖锐的喙,方便洞穿尖锐的木头或是破开泥土。
当然,作为陆地上最显眼的生物种类之一,狼群所属的大型食肉动物也有着自己的优势。
它们或演化出尖牙利爪适合攀附撕咬;或演化出毒囊毒牙,多添几分“化学伤害”;或将身体结构改的面目全非,只为获得那精妙绝伦的隐藏伪装之能。
而狼,它们在演化路线中并未有多少出彩的地方:它们的肌肉结构不比同等体形的豹厉害多少,骨骼形态与内脏器官也不见好到哪里去,就连最为称道的感官结构,包括嗅觉在内也都能找出比它们优异的存在。
只是有一点它们走在了大多数生物之前:脑子。
在地球上,西伯利亚平原狼通过车轮战术能拖死一头熊,草原狼凭借游击战术能够与狮群周旋乃至稍占上风,哪怕是它们的后代哈士奇,也被认为是犬科中智商占据上位的生物。
于这片没有多余事情需要考虑的大冰原之上,狼群的所有智慧都被用在了一件事情上:试探、发现并记住每一种生物的每一处弱点。
哪怕那种生物可能一生都不会与它们发生冲突。
雪狼没有毒液,没有足以凿开骨骼的喙,没有一巴掌砸断对手肋骨的爪子和能够牢牢扣住对手肌肉的月牙状指甲,它们所能做的,就是找准位置,狠狠地给上对手一口。
显然,蒲通仁亮出来的后颈便是最为合适的袭击位置。
送上口的肉,岂有不吃的道理?
母狼王们此时却是减慢了速度,将表现的机会让给精力旺盛的青壮年狼。在它们眼中,这种看起来没啥本事还傻乎乎将要害亮给自己的猎物不值得自己亲自动手。
殊不知,为了营造出让它们产生这种想法的环境,蒲通仁下了多大功夫。
他的脖子后方头盔与躯干盔甲连接处被捆了一整圈肉,大冬天的肉质早就被冻得梆硬,但总有那么一些不明液体会渗透出来,顺着他头盔下方的气控钻到面罩里边。更过分的是在这等待的一段时间内,他已经不止一次差点被这玩意儿堵住气控导致窒息了。
而他身体关节处全都被混有碎肉的泥土覆盖,随之用绿皮毛发蘸水掩盖。借助气温让它们快速凝固,再加上一些简单的涂色,让他此时看起来就像是个大号的猿人一样。
哦,如果忽略他的这一身防护服,还真与猿人没多大两样。
湖面被冻结的很是坚实,冰层在反复的融化-凝固中变得宛如镜子般通透,低头就能看见自己的脸色。
这到是让狼群稍微有些踌躇,毕竟它们也不想跑太快结果刹不住导致自己整个狼滑出去老远,乃至撞上个什么东西摔个狗啃屎——那太失态了。
但再怎么慢,它们也比前面那“拿着刚收获的猎物逃窜的长毛野人”要快上几倍。
精神高度集中的情况下,蒲通仁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不过另外一种声音很顽强的占据着他的耳膜:狼群的脚步声。
“近点,再近点,对,就这样,对着这根香喷喷的脖子狠狠的咬上来吧!”蒲通仁保持这狼狈逃窜的姿势,嘴里不断叨念。
为了演得真实一些,他还时不时装作回头确认敌人方位。只是他这些小动作全都被头盔挡住,徒劳无益。在狼群的眼中只有个怪模怪样的后脑勺。
他前边还有一堆散落在地上的肉,被特意摆放成刚开始剖出创口的样子,免得被狼群发现端倪。
雪狼扑击从爪子刨地到咬住猎物要害只需要半秒种。
第一个到达蒲通仁身后的是一匹刚成年的雄性雪狼,它虽然脑子不算好用,但因为身体素质优异而有幸成为狼群在围猎时的主攻手。
可惜,原本它所以为的和以往一样那般一口下去猎物倒地的景象并未发生。
牙齿刚触碰到的时候,传来的触感确实是肉质特有的松软和Q弹,但紧随其后便是宛若咬到石头般诡异的坚实。收不住速度的雪狼被自己身体带得从蒲通仁背上滑开,紧紧咬合的双鄂差点没让自己牙龈脱落。
经过一阵让人听了后压酸膀胱紧的“吱嘎”声后,这匹雪狼终于是无法继续靠着咬合力将自己固定在蒲通仁背上,无奈的带下一块感觉起来不怎么新鲜的肉便翻身跳下。
外部肉质被刨开后露出的并非是狼群们所认知中的“骨骼”,而是一层泛着诡异白色光芒的不明物质。
“那绝对不是骨骼”,这匹雪狼心想:“骨头没有这样硬的,也不可能被我牙齿划过而连一点痕迹都不留。”
它的迟疑让紧随其后的几匹雪狼有机会赶超它的身位。
为了争夺最多的食物,也为了在母狼面前表现得更加英勇以期望在来年获取交配权,成年狼们常常会在围攻不需要谨慎对付的猎物时争抢输出位置,往往来说最后致死猎物或是单独秒杀猎物的狼能获得更多的食物分配。
然而它们一时半会并不能猜到:先前来者并非抢不过它们,而是自己退下的。
这几匹雪狼配合默契,两匹身处侧面的分别攻击蒲通仁左右肘关节,欲卸掉其反抗能力,而另外一头则选择了与第一匹雪狼同样的攻击地点:脖子。
可惜,它们的努力与配合终将化作乌有。
雪狼们是咬得欢实了,可蒲通仁这会儿正憋着火等着发泄呢,哪会就这样任由它们“撒泼”。
原本,他是想等几头母狼王中任意一只出手的,以她们三在狼群中的权重,只要能搞定一匹,其余得必然不可能轻易离去。
只是,看现在这情况,自己俨然是被当做了只知道逃跑的愣子带甲食草动物,拿给其余狼充作练手。
也罢,普通狼就普通狼,以这个狼群的特殊性,抛弃任何一头狼逃跑的可能性很小。
既然决定好出手,蒲通仁也就不再继续装样子。当即便是反手一招“回马枪”,笔挺得将握了老半天的长枪给刺入还在对着自己脖子较劲的那匹雪狼肚子里。
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雪狼的心脏还在忠实的泵着,却只是徒劳无功的加快血液的溅射罢了。它呆愣得松开口,后肢着地前爪趴在蒲通仁肩上,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自己的伤口。
我这是...被猎物给伤了?
好痛!难道...我要死了?
雪狼有些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本以为不可能反抗的猎物,想要看看对方此时是怎样一副表情。
可惜看见的只有黑乎乎的头盔面罩。
它的身子逐渐开始降温,但血液温度却在飞速上升。它的肾上腺素以百倍于平时的速度分泌着,血压高到其余雪狼暂时无法企及的级别,大脑如同沸腾般燃烧。
它宛若疯了一般,不管不顾的攻击起面前这让自己身受重伤乃至即将丧命的敌人。不计后果、不顾形象。
终究只是徒劳罢了。
蒲通仁没有收回长枪,而是继续加力将整匹狼洞穿,让其身体像是糖葫芦般悬挂其上。
看着暂且还算活泼的雪狼,蒲通仁雪中闪过一丝不忍,随后迅速被冷酷的残忍所取代。他手上动作不停,一点点的硬生生将其高举过头顶。
宛若宣誓般,他对着狼群发出咆哮,且做出挑衅的动作。
头顶的雪狼还在一下一下的叩击着他的脑袋,只是力道越来越小,幅度也不再疯狂。
他知道:它快不行了。
只是他要得可不是这种带着威慑的效果,而是挑衅,彻彻底底的挑衅。
只要激怒狼群,再加上限制住一匹或几匹,让它们幸存救助之意愿,成功将它们托到陷阱爆发的可能就会大上许多。
感觉只靠手上这一匹可能还不够,蒲通仁又将眼光转向脚边,一直伺机攻击自己脚踝的另外一匹雪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