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的冰湖之上,一尊任由岁月磨砺而变得无比沧桑的坚韧身形恍若雕塑般矗立。他的手上攒着一把原始而不失创意的长枪,他的脚下是如恶魔般狰狞的野狼。
这是蒲通仁脑海中对自己现在形象的描述。
事实上是这样的:贫瘠而空旷的冰湖,一尊身形佝偻几乎要承受不住身上重压的盔甲人,一地凌乱的肉碎和水花状飞溅开来的血迹。整个描述中,只有对狼群的描述算是符合实际:它们的确凶神恶煞,而且不止一星半点。
眼睁睁见到自己一个兄弟险些命丧于此,它们何以能够保持澄澈如镜般的心境?
怒火的加持下,狼群的攻势却仍保持着有条不紊的节奏,一波接着一波丝毫不显混乱。
在这种情况下,蒲通仁很难如方才那般一枪刺中。
而且他枪上的倒刺已经留在了那匹将死的雪狼体内,枪头处充当破甲用的一截骨制锥也被折断大半。
眼见着再拉个俘虏的想法落空,蒲通仁也不再与狼群周旋,转而丢下长枪搂起那匹还未断气的雪狼就跑。他凭借着重量所带来的优势在狼群中横冲直撞,硬生生挤开一套道路冲出包围圈,代价便是他身上作伪装的那些掩饰全被扒拉的一干二净,沾满血迹的防护服完完全全暴露于狼群眼中。
如果可以的话,蒲通仁也不想这样。可谁知道投索还没用就被狼群追上,长枪也正巧捅到雪狼要害。
要知道,他原本是想随便困住一匹野狼了事,没想杀掉它的啊!
死掉的狼可牵制不住狼群!
原本作两手准备的绿皮肉倒是发挥了不少作用:眼见敌人也就一个,许多不那么好战的雪狼已经跑到那边大快朵颐,殊不知它们脚下埋藏着怎样恐怖的陷阱。
作为合格的高智商群聚生物,狼群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有生存希望的同伴。
由此,被蒲通仁小心翼翼托在怀里有气无力的哀号着的那匹雪狼,便成为了牵制住它们的一道枷锁。
一次次被扑到在地,一次次推开对着自己头盔释放口水的雪狼,蒲通仁从未有哪怕半秒松开过攥住受伤雪狼胸口的那只手。
只要这家伙未断气,他就不必太过担心狼群抛却他这个咬不动的钢豌豆转而带着肉跑路。
走走停停的间,蒲通仁忽然觉得自己脚下的地面不那么平坦,走起来的时候也总是感觉像有一股奇怪的力道迫使他站立不稳的样子。
他知道:这是到点了。
陷阱区域本选在一片平缓的地区,只是在挖掘埋藏混杂着石油的燃料时为了减少填补的麻烦,蒲通仁直接选择在区域中央放一块大石头,然后从上边倒水。
零下的温度让温水在石面流过之后很快便降至冰点,温度被传导至冰层下致使蒸汽都没产生多少便形成了一片与原生冰面没什么两样的冰盖,完美掩盖了掉下方的所有凶恶。
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也许这并不算平坦的冰层坡面便是最大的bug,虽然在完成了伪装后野人们带走了石头并且补好了地面的洞。
蒲通仁用自己的步幅丈量着距离,直到感觉差不多到达中心点的时候,连忙装作体力不支一头摔在地上,只是手里的俘虏却没有松开。
眼见对方“快不行了”,本来对他这块啃不动的怪家伙即将失去兴趣的雪狼们一下子又提起干劲:咬脖子的咬脖子,掰手腕的掰手腕,有一匹过分的家伙甚至在蒲通仁的屁股处转悠个不停,像是欲攻其后庭。
雪狼的力道并不小,蒲通仁必须得使出全身的力气才能勉强保持手里的俘虏不被抢走。这也让他不得有反抗的余地,甚至还被狼群无意间拱着离陷阱区域越来越远。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时,天上下起了雨。
一轮由熊熊燃烧着的投矛所组成的“火雨”。
第一轮投矛的目标点是蒲通仁身后所在,木制的投矛由于饱蘸油脂,哪怕在空气中飞驰那么久上面所带有的火焰也未曾被吹灭。它们忠诚的落在地上,在雪狼们懵逼而吃惊的眼光中没有击中任何活物。
第二轮来的很快,快到第一轮还未引起任何异相以致于狼群都不知道该跑还是干脆不管继续吃饭的吃饭咬人的咬人。
这一轮便不像是第一轮那般充满搞笑意味了:它们是朝着狼群来的。
在场的三十多个大型生命体中除去早就知道剧本的蒲通仁之外,没有哪一个发现:自己看似精湛的走位和躲避,实则都是在被投矛所引导。
就是要逼迫它们集中起来,不然怎么好一网打尽呢?
蒲通仁这会儿被一大群狼给压在下边,连起身都做不到,遑论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了。
还好,在计划中,众人早就考虑到他这小身子骨的,能诱敌便是极限,剩下的引火、起爆、堵截等活都不是他的任务。
一时间,众狼是左冲右突,身形扭转间竟然没任何一匹被投矛直接击中,除却少许被烧破了皮毛外没受到任何伤害。而投矛方却对此不管不顾,还是保持着一样的频率和一样的幅度在不紧不慢的投着,好像压根就没打算过扎死对手。
一匹母狼王随意的挥了挥手击开一根投矛,正想让自家崽子们先别管这些意义不明的骚扰赶紧带着肉跑路,突然发现它们来时的退路已经看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火墙。
“怎么会...?”她惊慌中带着疑惑:“那些烧着的棍子不至于把路都挡住啊?”
没等她想通这边的问题,更大的危急感从脚底的肉垫传来。
“震动,这么剧烈,怎么回事?”她连忙转头四处乱窜,想要一观震动是从哪里传来的。根据以往的经验,这种动静不是超大号的野兽奔跑就是雨天冲倒了大石,可这一看就没下雨,那么只可能是有大型动物在靠近。
但她们在一路上都没看见过任何其余生物,附近只有冰和雪,这大型动物难不成是从天上冒出来的吗?
她当然不会猜到,在火墙的另外一边,被她认为是大型动物的东西是一团超大号的火球。而狼群之所以没能提前发现它的存在....这还用问?谁会认为一块覆盖这冰雪的石头会是敌人?
至于为啥滚石的动静听起来断断续续像是野兽奔跑,那是老白那老家伙技术不精,揉得不够圆润,滚的时候有一下没一下的弹起才导致这种情况的。
另外两匹母狼王大概也注意到了情况不对,一匹正赶着去拉扯那些看不清情况还在啃肉的家伙,另外一匹则疯狂得攻击蒲通仁的手臂欲救下同伴好赶紧逃命。
都到了这一步了,蒲通仁哪能让它们跑掉。
一不做二不休,他直接是一个翻身把这匹本就重伤的雪狼压在身下,整个人跟个章鱼似得死死抱住仅有的俘虏。
原本就出气多进气少的雪狼被他这么一勒,“嘎”的一声,咽气了。
感觉到被自己压着的家伙好像没动静了,原本还在和母狼王眉来眼去的蒲通仁有些尴尬,他偷偷瞄了一眼怀里像是宝宝般安静的雪狼,收在怀里的手偷偷抬起它的头颅动了动,嘴里若无其事的发出一声:“嗷呜~?”
“你特么真当我傻子吗?!”母狼王气得七窍生烟,冲上来对着蒲通仁的脑袋就是一爪,径直将他脑袋砸入冰面之下。
这一砸可不得了:砸出石油来了!
望着从冰面下泛出的黑色不明液体,母狼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为啥一直感觉自己的嗅觉出问题。
石油在燃烧时会产生大量烷烃化合物,加上未提纯的原油本就含有许多如硫化物、磷类化合物这样的在燃烧时会放出刺激性气体的物质,野人们就是利用它的气味来盖过自己的味道从而藏在狼群眼皮子底下的。
事实上:他们就在距离蒲通仁二十多米远的一处岸边小崖后面。
现在就更不必担心被发现了,除开火焰本身的干扰,石油在燃烧时产生的烟雾才是最有利的武器——对于狼群这样靠着鼻子寻敌的野兽更是如此。
头一次接触到这种气味,没有经过任何提前适应的狼群直接就失去了引以为豪的嗅觉,它们的鼻腔在受到强烈刺激的时候纷纷自闭,选择大量分泌粘性物质堵住出气孔,转而减小鼻腔所受到的伤害。
至于仍然能从口腔进行空气交换的肺部会怎样,那关我鼻腔什么事?
视觉就更不再话下。
从石油被引燃那一刻起,狼群就失去了光明。
混杂着焦油和大量未完全燃烧物质的浓烟填满了它们的天空,让它们纷纷以为自己在一瞬间来到了地狱。更有甚者被浓烟冲入眼眶,虽然即使闭眼转头,却仍然免不了被刺激得泪流不止,视线模糊。
原路逃跑是不可能的,光是烟雾就如此恐怖,那燃烧着的火焰岂不是更加可怕。
所能选择的只有一条路:继续向前,那里的火势并不算熊,跑得快还有机会。
殊不知:那里的地上有着一条并不明显的凹槽,从这里蔓延到岸边小悬崖之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