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天又冷了,茵仪想着二叔和小风在外屋睡着了,便喊:“杏儿,再去添点炭火。”
“是!”杏儿出去了。
二叔在外屋眯一会,听见声音就起来了,走进去:“茵仪,你还不睡啊。”
茵仪提心吊胆的,既不是害怕食言,也不是担心他们母女,只是觉得生命为何这样被凌辱,这么脆弱:“二叔,我……还不困的,你再睡一会,后半夜再换你可好?”
茵蒲松哪能让她一直守着:“你去歇着吧,这里我看着,刚刚我已经睡一会了,不困的。”
“今日二叔你帮我打点上下,救他出来已经很累了。况且就算让我回去,我也睡不着。”茵仪道。
茵蒲松洗了洗手巾换上,摸了摸周大长的手:“他好像没那么热了!”
茵仪赶紧摸了摸她的脖子,搏动和之前一样,的确没有之前热了:“太好了。”她高兴极了。
茵蒲松发现茵仪脸上的红运有些不正常,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哎呀,茵仪,你发烧了呀!”
茵仪的确反应有些慢了,只是之前一直精神紧绷着,没有发觉:“那我去喝点水。”这会觉得脚下虚浮,头晕乎乎的。
“你还是坐着,我来吧!”茵蒲松道。
“没,我可以的……”还没有说完,茵仪身子一软,坐在了地上。
茵蒲松抱着茵仪到了床边:“听二叔的话,乖乖睡觉,一会喝点姜汤,驱驱寒。”
茵仪也没了心力,点点头道:“好。”
等热腾腾的姜汤来了,茵仪早就睡上了,睡的很沉,很沉,叫了好几声都没醒,看来真是累了。茵蒲松上前帮她拉好被子,喊醒小风,过来看着茵仪,自己又上周大长那边守着去了。
早上,天刚刚明,茵夫人便急急忙忙的进来了:“二弟!”
茵蒲松靠着床沿好眠,听见声音立马起身:“嫂嫂?!”
茵夫人见都睡得沉,放低了声音:“茵仪在你这?”
“是,这几日,她辛苦了,毕竟,她还是个孩子。”茵蒲松想要让她态度松软些。
茵夫人上前,她额头前的细汗粒粒可见,手摸上她的额头,好像有些烫:“她发烧了?”
“是,淋了雨,又守了夜,这一日折腾的够呛。”茵蒲松很是心疼,这个孩子让他也变成了一个纯真的孩子,随心所欲的去做任何事,不为任何目的。
茵夫人坐在床边,晨曦的微光打在她的侧脸上:“其实,我更希望成为你的。”
茵蒲松干笑两声,自嘲道:“嫂子说的什么话,我一个三十多岁还未娶妻的浪子,招了多少骂名,如何还能得到你的羡慕。”
“你这么在意是否娶妻吗?如果是的话,我倒有个不错的建议,那外厅铺上睡着的孩子倒是不错,模样与你也有几分相似,不如认来作干儿子。将来若是有人问起,便说他母亲早逝,别人也不会说什么,还能落个痴情。”
“嫂子,你又笑话我了。”茵蒲松很是无奈,大哥上面压着不敢不敬。
“我这不是笑话你,只是这孩子,你需查明来历,依我看,十之八九与你有关。”茵夫人语中有所指。
“怎么可能!”茵蒲松道,“大嫂你这是戏文的情节瞬间入戏呀!哪有那么多巧合和意外。”
“是或者不是,我都不关心,你自己看着点就是。茵仪这孩子性格单纯,可是也该长大了,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向老爷交代了。”茵夫人感叹道,这个孩子那么像茵丞相,真该生做男儿才是。
“茵仪性格中的确有很多不好的地方,可是也有很多闪光点,在你看来,她现在可能不适合做一个主母,但是她现在也只是个闺中女儿,何必追赶着要她改变呢?况且,你真的觉得变成那个样子很好?”茵蒲松道。
“好了,不说这个,我只需要让她把自己的生活过好就是。”茵夫人自己还是舍不得,“若是她不能成长起来,便会受到外面的伤害,对与错我不想分那么清,只想着有一天,她能真正的和茵茹一样。”
“会的,你虽然不是茵仪的生母,但是你养育她十余年,生母如何都不知道,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孩子是敏感的,你若战战兢兢,她便小心翼翼。你说呢?”茵蒲松道。
“我着人去请了大夫一会就过来。”茵夫人起身要走,若是让她看到自己,可能不会开心吧,时间会改变一切的。
在那个中满竹子的院子里,各怀心事,前事未知。
护国公府今日多了一支曲子,悠扬静谧清冷的夜,多了灵魂。
是夜,晏殊煜去找父亲:“今日那娘子入府了?”
护国公长吹一口气,吹散水上漂浮的茶叶,长嗦了一口:“哎呀,这茶真好,以前听人说不错,一直没试过。今日我喝第二碗了,真是不错呀!”
“父亲,玩物丧志的,万事万物皆有度的。”晏殊煜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你小子,还编排起我来了。那娘子也是你找来的,别给我惹麻烦就行。”护国公落个悦耳,有什么好说的呢。
“父亲,您请放心,这主意还是南先生出的,父亲尽管沉迷其中,这曲子如何好听,儿子也是见识过的,圣上若是喜欢听,也可以让圣上听听。”晏殊煜的心思远比他父亲要深。
“你这小子,安生过日子便是,少生事端。”护国公年纪大了,打算学做个玩物丧志的退休人员,诸事不理,但是还是管束颇多,这份家业,能到现在这样不容易。
晏殊煜却有另一番想法,不破不立,君王之心不可测,既然已生嫌隙,自然不能不防,忠君爱国是,保家卫国也是。
“今日我去看了,此次挑选的都是军队中骁勇善战的士兵,太子第一次出去办事,自然要小心,这些人不待咱们敲打,自己就先紧张起来了。不过,刺儿头也不少,许是有人故意生事。”晏殊煜看了辛将军特意命人挑选的士兵,有能力,更有脾气。
“你知道当年,将士们如何服我的?”护国公慢慢悠悠喝着茶。
“听说是居庸关一战,敌军十万,倍于我军两倍之数,多亏父亲调兵遣将善用兵法才胜了此战,将士一心,父亲高谋。自然能胜。”晏殊煜道。
“你说对了一部分,将士与我一心,是因为我拿他们既当朋友,也当士兵,在一起,我是他们唯一相信的将,而我要让他们觉得,我值得,说的轻巧,做起来,处处是学问。天下之事,难事由易始,道理浅显,能够懂得且加以利用的人却很少。”护国公脑海中有无尽回忆。
“父亲,你已操劳多年,剩下这些年,孩儿会努力的。”家族的盛兴不是一个人的努力,而是一代又一代人的接力。
护国公这个爵位自从国家安定,身体老迈之后,实际作用越来越小,晏其衡已经看看了许多:“年轻人该有年轻人的野心和担当,忠君卫国,是赤城之心,没有国就没有家,可是,没有家了,也不会有国,其中平衡你自去掌握。你可知道,这天下最重要的是什么?”
晏殊煜胸中多是羁绊,还未及豁然开朗之时,眼界有限:“这家最重要的是和睦,国家最重要的是和平,能够让人民安居乐业,这样这个国家才能长久,所有的朝代更迭都发生在民不聊生之时。”
晏其衡拍拍儿子的肩,后生可畏,他未尝不是个宏图大志之人,只要有他,这个家会更加安宁:“是,你若心中有这百姓,将来,你会比我更上一层。做君王不易,做臣子不易,做这天下的百姓也不易。如果为官不能让这百姓更好,不如退出。”
人有千万种好,当两种好相差天远而不能互相理解时,对方就是恶。
晏殊煜并不那么在意,人生在世,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心中坦荡就好:“爹,儿子明白的。”
晏其衡道:“去吧!”
或许有太多的话要说,可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晏殊煜一直跟着父亲,父子之心,可明。
翻箱倒柜,终于从柜子里找到那瓶西域进贡的,化腐生肌活血止痛的金疮药,明日便要出发了,定要把药送到她的手里,晏殊煜暗暗的想。可到临出门之前,还是决定借人之手,追的太紧只会让她难受吧!
三日后,医馆收到一盒金疮药和一封信,上面写着茵仪亲启,转手托在梁大夫手里。
茵仪歇了两天,好多了,心中始终不知道该如何与母亲重归于好,索性把一切都留给时间吧。莹儿她们还等着李大志的消息,还是赶紧治好周大长才是。
梁大夫每日上午过来诊脉,这几日没有得到好消息,也没有得到坏消息,对茵仪来说,都高兴不起来,日复一日的折磨,悬而未决,更让人提心吊胆。
早早的,梁大夫就来了,诊过脉后:“这几日他的脉象趋于平稳,只是这伤势未能好转,他这身子,三天之内伤口不控制住,是很难活下来的。”
“那该怎么办呢?大夫!”茵仪焦急不安。
“今日我得了一瓶好药,你拿去给他上吧!”梁大夫拿出那瓶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