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天色刚刚泛白,巫梾便唤起众人,嘱托一众老小收拾好行囊。与风、希二人借了崇明部濯洗的水源,稍作休整,一同往中央棚舍走去。
一路上的崇明部人见了他们都显得十分亲切,纷纷招呼问候,显然是记得昨天傍晚同阿俊一同救治伤员的风无邪和阿希。
更有热情些的,取了自家的瓜果等食物,递送过来,邀他们品尝。
等快到中央棚舍时,无邪和阿希手中捧了不少六气泽中常见的瓜果,连巫梾也沾了二人的光,乐呵呵的收了些许作为今日的晨食。
天还未明便来到中央棚舍的阿俊和阿照两人此时正守在门口,见了三人,面上具浮现了笑意。
阿照忍住笑意,朝三人行了一礼,“巫昞大人此时正在做早课,劳烦三位先等候片刻,照前去通禀。”又看向阿俊,“俊弟弟先在此处陪陪三位客人。”
阿俊点头称是,待阿照进了棚舍后,将三人引到一旁席地而坐,“巫昞大人每日日出之时都要例行祷告,算算时辰,还得要有一会儿。”
他指了指三人拿着的瓜果,笑道,“诸位可先吃些瓜果,也不负我我部中之人一片心意。”
“阿唔……阿俊弟弟……噗嗤……说的是,”阿希此时却是直接吃上了,“梾大人和无……呲溜哥哥还说等回去再吃,唔……好次……回去果子就不新鲜了……”
话音刚落,边上的巫梾伸手在她侧额敲了个响栗,“臭丫头,看见吃的便把脑子忘了。”他从阿希手中抢过一个新的果子,递向阿俊。
“俊小弟与我等同享。”也不等阿俊推辞,直接将果子塞进他手里,自己也取了个果子张口开吃了。
阿俊只得收了果子,同在一旁观战的风无邪无奈地相视一笑,也吃了起来。
四人男女老小皆有,此刻聚在一处,倒也十分融洽,不时谈论些自身所见所闻以及各地的风物人志,倒也有几分宾主尽欢的意思。
此时已然是破晓时分,天色变化极快,不多时太阳便已经出来大半,阿照从棚舍中出来,看着聊得正欢的四人。
“莫聊了,巫昞大人来了。”
“哈哈哈,不碍事。”
巫昞慢穿着一件灰白麻袍,袍角沾了些许尘灰,慢吞吞地从阿照身旁走过,来到起身上前的四人面前。
他关切地看着巫梾,“昨夜之事,老弟可已知晓?”
巫叹了口气,朝巫昞拱手长揖,“多谢老哥哥提醒,只是我等计划已定,无意更改,此行仍往稗夷部去。”
巫昞听了他的言辞,倒也不觉得意外,点了点头,“我早些时候便叫族人为诸位准备了些许瓜果,算算时间,约摸已经送到各位住处。”
他捻了捻胡子,“从我部要往稗夷部去,若是脚力快些,也得大半日才能抵达,待诸位吃饱喝足,时辰便也差不多了,只是稍后还得在祖神照耀下将逝者葬下,难以抽身为各位送行。”
他将阿俊叫到身前,吩咐了两句,然后开口道:“便由阿俊替我,送诸位离去了。”
“劳老哥哥费心了,”巫梾心知巫昞下了逐客令,也十分知趣,连连应下对方的安排,并向巫昞表达了一番被崇明部收留一夜的感激之情,最后还客套地约定了一番日后再见之时互相讨教巫道云云。
最后,终于在风无邪和阿希解脱的眼神注视下,跟着阿俊回到了住处。
而留守在住处的一众人等,也都吃饱喝足,连行囊也收拾完毕,就等着巫梾三人回来便可出发了。
巫梾见众人皆整装待发,倒也干脆得很,并不多做停留,一行人便在阿俊的带领下来到崇明部的另一头入口。
阿俊站在铭刻着繁复符文的结界石前,“昨日奢比尸部圣兽冲破我部之后,巫昞大人便吩咐我等将守护结界展开。还请稍等片刻,我送诸位出去。”
“我也正奇怪呢,照理来说,世间部落,不论大小都有结界,借助神灵、血脉、祖灵乃至是妖兽的力量来部落免受灾害。”阿希好奇的看着结界石,“本来以为是因为崇明部没有祝的原因,现在一看,还是有结界石的,既然有,那为什么之前……”
问了一通话,阿希似乎意识到自己戳到了崇明部的痛处,吓得立马住了嘴,不好意思的看向阿俊。
阿俊摇了摇头,示意无碍,一边向结界石灌输法力,一边回答:“我部没有祝,也不受祖神青睐,族人去世后,灵光也会归于太阳,对于结界石的维持十分艰难。还好祖神虽然对我们崇明部不管不顾,但并未禁止我们借用这天地间无所不在的日光。”
“嗡”结界石开始剧烈的颤动,上面繁复的金色花纹好似流动的金汁,脱离了结界石,悬停在石上。
“靠着日光,我们维持着结界不灭,但同时也导致部中血脉觉醒越发艰难。”
“也就是说崇明部是依靠日光来觉醒血脉的?”
阿俊朝风无邪点了点头,“二十年前,我部每百年才可能出现一个拥有太阳神神目的族人。直到燧人氏传火天下,人族依靠火将妖兽驱赶到幽暗地域之后。巫昞大人将结界撤下,希望能借助日光培养出大巫,只有拥有了大巫,我们崇明部才能真正地掌握自己的命运,才能让太阳神君真正接纳我们。”
此时的气氛稍显凝重,风无邪和阿希二人陷入了沉默,阿俊见此倒也并不意外。他摇了摇头,将食指咬破,滴了滴血在金汁上。
金汁瞬间将他的血吸收了,旋即好似沸腾了一般,炸成一团金星,然后又聚拢,散散的组成一只金翅三足的神鸟。
神鸟引颈无声地啼叫,然后朝风无邪等人撞来。
一片金光中,风无邪听见阿俊的声音。
“莫要躲开,诸君保重。”
等到金光散去,风无邪发现,他们一行人好似平地挪移了一般,而阿俊正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朝他们挥手示意。而在他们之间,似乎有一堵看不见的墙隔着,透过墙,阿俊和崇明部残存的建筑稍显模糊。
“走吧。”
巫梾朝着前方一指,大家便都开始挪动脚步,不再停留。
落在队伍后头的风无邪和阿希冲着阿俊挥手作别,三两步跟上了巫梾。
正好听到他似叹似嘲地说:“燧人氏将火带给了他们,他们却还放不下遥不可及的太阳。人族真的能不再是他人的附庸吗?”
风无邪有听着顿觉疑惑,他的所知告诉他,人族自巫祝出现的时代开始崭露头角;所闻告诉他,人族自燧人氏穿火之后便开始兴盛,甚至如阿俊所言将妖兽都驱赶到了幽暗地域。人族已经成为了大地上的主角,为什么巫梾要说“人族是附庸呢”。
转念间,他又想到崇明部,他们被太阳神君遗弃万年,但直到今日,仍旧渴望太阳的眷顾,这不正是附庸吗?
正当他陷入沉思时,耳边却又传来响动。
“啊!说好让阿照妹妹帮我剃发的,居然忘了!!!”
却是阿希打破了风无邪的思考,苦着脸一边抱怨一边揪头发。
“都怪梾大人急着要走,我都跟阿照说好了……”
“要不……”
阿希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崇明部中,巫昞看着回来的阿俊。
“走了?”
“走了。”
巫昞点了点头,示意阿俊去帮阿照搬运尸体。眯着眼看向巫梾等人离去的方向。
“本欲联合巫梾向稗夷部发难,讨要个说法,奈何……奈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