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东方禾沁忍不住落了泪,她端着血水走远,将一盆血水倒出去,又端着一盆清水去给几个伤员换药。
“你去帮帮忙,我有事和吴侍郎说。”孟良吩咐道。
张允澜赶紧跑过去,官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过去搭把手。
吴世稗跟着孟良走到一块清净地。
“吴侍郎应该知道我找你的目的吧?”
吴世稗点了点头:
“当然……为了梁王殿下。”
“我只想问,你对当初的事究竟知道多少?以前我问过,你说不知道;现在,你的回答是否有改变。”
“郡主,我确实不知,”吴世稗攥了攥拳头,“但是有些线索,您不妨一听。”
“梁王府着火那天,宫里有人来过,梁王殿下私下接见,送走人后对此只字不提。后来,佐相又登门拜访,和殿下在书房起了争执。他走了没多久,梁王府就失火了。我也听说过现在坊间的传言,家中也刚刚经历过相似的灾祸,但是我仍然认为,没有确凿证据,不能断定是那人所为。除此之外,我也没什么可以告诉您的了。”
“那人?哪个人?”孟良对他的这番话甚至不觉得意外,“吴侍郎忠君爱国,我是知道的,你对皇室颜面的维护,我也是知道的。但是,你真的不觉得寒心吗?储位之争,免不了流血,可是如今,侍郎府惨遭横祸,又是为何?吴侍郎,我不是来手刃仇敌的,我是来给自己寻一个公道的——你真的没别的话和我说了吗?”
寒心?公道?吴世稗狠狠咀嚼这几个字,觉得心酸苦涩无比。
“您当初还年轻,不知道那么多党派纷争,那你可知道,长风太子出走后,梁王殿下投入长安殿下一派?如果说是长安殿下放的火,拿他为什么要杀自己人?况且梁王妃是欧阳家族族长,长安殿下需要欧阳家族的支持,他怎么会自断羽翼?”
也正是如此,吴世稗这么多年都不相信那些谣言,现在仍然不相信。
孟良也陷入另一种困惑,一种她解释不了的困惑:
父亲母亲为什么不去支持自己的亲姐姐,亲外甥,而帮外人争储位呢?视家族利益与尊荣为一切的欧阳家族,为什么容许别人对储位的觊觎呢?
她突然想到之前管家塞给自己的信,连忙打开。
这是顾长青写给欧阳氏的家书。
“一别数十载,风景两无宜。问母亲安好?今日得密令,国主欲儿送质子入京,儿忧心如焚。儿媳甯生子艰难,屡有不测生悲。年前始得独子,尚在襁褓嗷嗷。虎毒尚不食子,何况儿乎?国主召质子以为要挟,无异于割儿骨肉,断儿筋骨,恕儿难从。然国有国法,不可忤逆,儿另有思忖。即日携妻儿入京,欲与国主求情,保全父母独子情分。再拜母亲,望母亲勿忧。儿长青呈上。”
孟良面无表情地将信收起来,心里却波涛汹涌。
顾长青表面说是要入京请求国主开恩,其实就是要带兵回来。顾炳以为可以拿质子要挟藩王,结果彻底激怒顾长青。欧阳氏收到信,所以果断抛出线索向孟良示好,就是为了拉拢她,与顾长青里应外合。现在看来,她算盘打得没错。孟良和佐相撕破脸了,还救出这些官员,官员们现在恨透了佐相,一定会竭力帮助顾长青。
可是,她将这封信给孟良又是什么意思呢?告诉孟良她入了圈套吗?
她又一次打开信,读了一遍,没什么暗示。翻到反面,果然背面写了字。
“致长青——万事俱备,只等儿归。勿念昭榷,直入成德。”
她这是要自己给顾长青送信?
虽然管家可以宫里宫外传递信息,但是要出城风险太大,要孟良帮忙送信也说得过去。
孟良看着张允澜跑前跑后忙碌的身影,久久不语,终于,她还是对吴世稗道:
“让他们去国师府求助吧……还劳烦你代我照顾好我徒弟。”
她毅然决然离开。
贾美人宫里,一直到深夜都歌舞不断,屋里烛光亮如白昼,莺声燕语缠缠绵绵。顾炳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就想去贾美人处,不想走到门口,看见如此异常,立马怒火中烧。宫人们见他突然而至,也吓了一跳,又不敢往里面报信,眼睁睁看着顾炳踹门而入。
眼前淫靡之景让他气血上涌,怒不可遏。
“荒唐!放肆!放肆……你这个贱人,你怎么敢——”
佐相此刻只着一件亵衣,坦胸露肚,而贾美人几乎一丝不挂,和他黏在一起。二人饮酒作乐,不曾想顾炳突然过来,大为吃惊。
但是佐相很快面露凶相,手一抬,门口就围过来几个士兵。顾炳吓得连连喊人,但是哪里有人敢来!
“国主累了,请他回去休息。”
佐相话落,士兵毫不犹豫地上前将顾炳制服,压着他出去。顾炳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和他一起来的几个侍卫左右相望,最终还是没敢上前解救。
贾美人此刻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泪眼朦胧:
“大人,怎么办呐?”
“怕什么?娼妓之子本官还不放在眼里!”
此刻,又有士兵冒冒失失闯进了,贾美人连忙围上毯子,回避。那士兵道:
“探子来报,城外两百里有大军前来,打着淮王旗号。声称送质子入京,带头的将领疑似淮王本人。”
佐相吃惊不已,急忙套上衣服,趿着鞋往门外跑。
他让人找来守城将领和自己私兵的将领,命令他们打探清楚情况,守住城门。自己则躲回大司马府。
次日辰时,又有士兵闯入大司马府报:
“二十里外有大军飞驰而来。”
“怎么会这样?不该这么快!”
原来顾长青收到欧阳氏的信,带领骑兵连夜赶路,率先到达昆邧。他远在封地,朝中顾及不到,于是大量招兵买马,操练了骑兵五万,单是骑兵拿下昆邧都不是问题。
更要命的是,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现在人人都知道顾炳被佐相软禁了。街上暴动连连,之前逃狱的官员现在组织人游行抗议,还策反了不少官兵,准备闯入皇宫救驾,包围大司马府擒贼。国师府也有意无意暗中帮助。
佐相那点私兵首尾难顾,临时投靠他的人又不太靠得住,他甚至准备打点细软,一不对劲就逃跑。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
“去,去,派人去昭榷宫把欧阳氏抓过来,其他人随我去守住城门!”
他就不相信,顾长青会不顾及他母亲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