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玛回到家里,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像陷入到一个局里,成了躲在暗处的某个人下的棋子。
“如果集团的产品真有问题,那个发邮件和转木盒给自己的人,收集的证据应该都差不多了,为什么不直接把真相告诉自己?或者直接披露给某个知名杂志或报刊?如果怕帝国集团阻挡或报复,可发布于网络?或最省事的就是给帝国集团的竞争对手,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干嘛非要选择我这么一个谷底来的,无权无势,啥也不是的小职员。这么大费周折的让自己像只蒙着眼睛的驴子,停在原地瞎转悠干着急,除非,他也没有证据,这么说,集团的产品不一定和谷底污染有关系。如果集团的产品真和谷底环境没关联,那么这个人的目的何在?他到底想要干什么?还有那个失踪的女同事到底怎么回事?和这件事有关系吗?她现在是死还是活?”
一串串的问题,冒泡泡一样,浮现在艾玛的眼前,还反着光,弄得她头脑一片混乱。想一想,自从威廉走了的那天起,她就一刻都没安心过。刚开始不是整天犯了失心病,陷入丢了魂魄一样的失恋中;后来就是匿名信,把谷底环境污染的问题砸给了自己负责领域的核心产品。这年头,残酷的现实就摆在眼前,自己又不是没有体会过,又不是没有在里面挣扎过,并且绝望过,好不容易,才逮了这么一个机会从谷底的最低洼处,从社会的最低层爬上来了,可不能又莫名其妙地摔下去。回到谷底,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不管是病死还是穷死,反正都会死。现在她都不居住在谷底了,污染不污染的,她又改变不了,光她啥事。
剖析了,想明白了,艾玛倒也安心和坦然多了。
她暗暗下了决心,“从明天开始,从周一开始,收回心,把精力放在工作上,踏实过好自己安静的小日子就行了。管那么多闲事,操那么多心,有病呢?真是庸人自扰。”
平静的日子里,整个保健市场可不那么平静。“生命二号”销售一直出奇得好,集团的整体业绩都被拉上来了,尤其艾玛负责的医药板块,销售额和毛利润简直像发射出去得火箭头一样,节节拔高,不知不觉持续到了年底,都没带一点迟疑。
年终,艾玛因此也沾光的得了一个大红包。握在手里的红包很大,但很轻,其实里面就一张烫金的假支票,上面写着给艾玛的奖金数额。钱呢,其实早就通过网上银行直接给汇到了艾玛的私人银行账户里了。这笔奖金确实很丰厚,几乎是艾玛半年的薪资。
艾玛终于有了一些可以自由支配的富余资金,她骨子里的那种不安全感一下子减弱了不少。
收到年终奖之后,就是一段带薪的小长假,粗略计算一下能有十五天左右。为了慰劳一下自己勤劳的工作和慰籍一下自己孤寂的情感,艾玛决定出去旅行一趟,而且是出国的。目的地几经选择,最后确定了去世界上最高最古老的一座依山傍海的小镇。千百年前就修建在一座山头上,需要乘坐一天的飞机,飞到星球的另外一边。小镇正对着这个星球上最漂亮的大海,也是最深邃幽兰的大海。小镇,艾玛已经见过不少,但是一座镶嵌在巍巍高山上,面向大海的,还是第一个。
心动不如行动,有了资金的自由后,艾玛也变得胆大和任性了。想法刚出来,目的地很快也选好了,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就开始了。
放假刚开始的第二天,艾玛就已经飞到了那个遥远和古老的小城,下榻到一家面向大海的小客栈。客栈不算奢华,但绝对干净舒适,一切是那么宜人,甚至有些超过预期的惬意。好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放松了,再也不用担心被别人居高临下地俯视,因为她现在就在最高峰。而且艾玛从来还没见过大海,现在大海就静悄悄地呈现在眼皮底下,任她站在这座鸟巢一样的古老山城上,自己下榻客栈的小院里,任意地俯瞰着。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全身流动着的是情绪。这些感性的情绪和载体,十六岁前像条小溪,流动着萌动任性,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十六岁到二十八岁,像个小湖,充满了诗情画意,稍加有点风吹草动,便会泛起一池一池的涟漪;而三十岁以后的女人,就纯粹得有些像大海了,经过了小河一样的跌宕,和湖泊一样的沉静,不再那么纯粹了,而是广博得吓人、奔放得惊人,沉寂得骇人。
而男人呢,都说是土做的,刚而不韧,和而不聚,起点风就狂了。
男女结合,便变成了和稀泥,土里参水,多了是浑水少了是泥巴。只有加的合适,揉捏的舒服,便要什么是什么了。所以说,男人和女人,只有遇到了各自真正的另外一半,两人就会谁也离不开谁,谁也做不了自己,成为了一个合体。
脚下的大海,不知道是多少女人悲伤痛苦的泪水和奋力拼搏的汗珠汇聚而成的,总是参杂着种种情不自禁和欲罢不能,镇定迷人的面容下是各种的情绪,不是继续沉寂,就是彻底爆发。安静的大海,深深吸引了高处的艾玛,她久久伫立不动,波浪涌起,声声呼唤着静立的艾玛。她感到了,她听见了,她自己也属于大海,是大海的一分子。
夜深人静的时候,正是大海最自我的时候,她放弃一切的身份,卸下妆容,是母亲,也是女儿,是女人,也是女孩。充满了神秘,充满了魅力,但也有一丝丝的危险。大海,对于艾玛,真的和蜗牛湖的那种静谧完全不一样,这简直就是对自己个性的张扬和释放。但对于这样一种彻底的自我,艾玛反而还有些却步,现在的她更喜欢高高地眺望,远远地张望,和静静地凝视,具体什么原因,她一时也说不清楚。
足足看了一下午和一上午的海,到了第二天的中午,她终于下了狠心,转身离开了,往小镇中心区域走去。小镇中抬眼之处都是老墙旧瓦,间隙处满是鲜花。艾玛从来没有这么随意率性过,脚上只拖着一双人字拖,踩在光溜的石子路上,身上穿了一条色彩鲜艳的长裙,而且是吊带的,随便停下来,便是别人镜头里的风景。
独自一人呆在异国他乡,而且是她第一次出国旅游,无周密准备地出来瞎转悠,心里难免会有一种惶惶然的不踏实感。害怕什么呢?母亲已经永远离开自己了,唯一爱过的男人威廉,好像就从来没有在自己的生活中真停留过,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臆想,自己曾经做过的一个少女梦。梦醒之后,就难再续前缘,该忘记的就得早点忘记。
一个人,加上对环境的不熟悉,她也不贪恋,她溜达了会,走了几条街,逛了几个铺子,累了就依着记忆返回客栈了。
小客栈的安静和大海偶尔的喧闹给了她更多发呆的机会,看着大海会发呆,晒着太阳会发呆,就连泡个澡也会发起呆来,几次水都变凉了,让自己冻了个够呛才清醒过来。无聊的时候,她便会在吃完早点后从客栈老板处讨要一张白纸和一只铅笔,开始对着大海、白云、太阳,乃至身边的花花草草,画了起来。管它画的好不好,定格在纸上的东西,好歹都是自己的真实感受。画画最怕的是模仿,没有绘画的天赋也无所谓,就是图个放松。印象派和抽象派的画作,谁也没有资格说画得像不像,只能凭着直感和理解,评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