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惜年早早的醒来,她想起昨晚,张平江等人已经将张礼辰带走,礼辰一直没有说话,惜年知道,这个青年受了挫,心里终将要有所改变了。
偌大的光明城里,因为新年的到来,早早的人声鼎沸起来。真是热闹的一座城池,然而,独自坐在床铺上的惜年,却觉得没来由的寂寞。
真是久违的感觉。
张礼辰伤的很重,如果张平江不能带走他,对惜年来说,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最多能请来城里的医师,给他治一治伤,还是回去张家的好,张家的医师,比起普通医馆的医师,不知要好上多少。更重要的是,光明城里已经不能保证他的安全,唯有回去张家。至于张礼辰消失的几日,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惜年没有问,不是她不想知道,而是她知道,就算她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
一时后,惜年站在某条小巷的医馆前,她出发前,问过月下客栈的伙计,光明城里是不是有一家医术高明地处偏僻收费公道的医馆?伙计告诉她,有的。于是,惜年来了。
潇湘医馆。
新年的喜气是无法治愈病痛的,所以该生病的人还是会生病,潇湘医馆的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惜年不是来看病的,她直接走进了医馆,却被守门的小门童拦住。
“这里是医馆,如果要看病,请排队。”
“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是来找人的。”
“每个不想排队的人都这么说,想要进来,请去排队。”小门童不肯让惜年进去。
惜年看了看排队的队伍,照这个速度,她是没可能在午时前走进医馆的。
“小家伙,我真的不是来看病的,再说,你看我像是有病的人吗?”
“那可说不定,来这里看病的人,有很多人得的都是隐疾。你知道隐疾吧?就是那种别人看不出来,也不能告诉别人的病。”
“……”
当惜年考虑,要不要动用武力时,有人从医馆里走出来。
“小童,怎么回事?”
“大师兄,这个人看病不想排队。”
“……”
大师兄将小童驱赶开,歉意的和惜年说:“不好意思,小童没有恶意,他只是不喜欢有人插队。”
“没关系,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是来找人的。”
“不知道你要找谁?”
“姓萧。”
大师兄的脸色变了变,他请惜年进去,穿过药堂,直接进了后院。
“掌柜,有人找。”
后院是座大药房,药房里是个年老的掌柜。
“你好,掌柜,我找萧公子。”
“这里没有人姓萧。”掌柜说。
“如果没有人姓萧,那么这位大师兄不会放我进来。我知道潇湘医馆没有人姓萧,但我猜,潇湘医馆的主人,姓萧。”
掌柜让大师兄出去,让他留意外面,不要放人进来。
“姑娘姓什么?”掌柜问。
“饶,饶惜年。”
半时以后,惜年从潇湘医馆的掌柜口中得到了很不好的消息。楚风醉受了重伤,君岚虽然恢复的差不多,但到底没有完全恢复,他们正往光明城里赶来,照船的行驶速度,大约在三天以内就可靠岸。
三天,也就是新年的第二天。
惜年心情沉重的离开潇湘医馆,原本她很希望君岚能够抵达光明城,因为她一直很相信萧飒和楚风醉的能力,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会遭遇什么风险,却不想楚风醉被人重伤,那么,他们的到来不仅不能成为助力,而会成为压力。
惜年的大脑很清醒,她很快想明白,明天晚上是关键,她需要消无声息的找到并蒂两生花,然后拿回去救醒君莫违,紧接着,他们必须立刻离开张家,前往海码,在海码处和君岚他们汇合,坐船离开光明城。
至于张家,惜年一点也不相信,会那么轻易的受制于中原国皇室,就算皇室得到北荒人的帮助,也不可能将张家灭掉。所以,张家人的请托,她是无法完成了,那位国师大人,还是留着让张家人自己想办法去见吧。
惜年安静的坐在月下客栈里吃午饭,客栈里还是有些客人的,但到底不多,毕竟是过年,除非必要,都会回去和家人团聚,所以光明城里尚在街上流连的人,十有八九不是中原国的人,也不是光明城的人。光明城的人,都在家中为除夕做准备,此时不大可能在街上。
四方街上的人,还真不少呢。
在短短的几时内,惜年已经将一切的负面情绪收敛,她很清楚,彷徨或者害怕一点用处也没有,她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而且,就在眼前。
刚巧吃完饭,桑远走进了月下客栈,今日的他穿的很体面,像是一个真正的贵族那样,惜年知道,今日的桑远,不是桑远,而是萨耶皇子。
听了五日的礼仪课,惜年以宫廷正礼和桑远行了一礼。
桑远笑着说:“青青,不过是听一听,你的礼仪就全学会了,那位老宫人一定很欣慰。”
“萨耶皇子见笑。”
“桑远。”
“嗯?”
“叫我桑远。萨耶是我的姓,桑远是我的名,今晚你是我的女伴,所以应该叫我桑远。”
“好的,桑远。”
桑远请惜年上车,浩浩荡荡的队伍,从月下客栈出发,沿着四方街,一直向皇城而去。第一天进光明城的时候,惜年和君莫违曾一起经过皇城,所以远远的看到了皇城里的城楼。只几眼,惜年却记得皇城里的两座高楼,因为从外面往里面看去,皇城大部分被城墙阻隔,唯有那两座楼,巍峨而恢弘。
“青青在看什么?”
“不管站在四方街上的那个位置,总能看到皇城里的两座高楼。”
“啊,你说的是那两座楼啊。”
“桑远知道?”
“青青不知道?”
惜年摇头:“我对皇城不敢兴趣,所以也从来没有问过。”
“光明城里的皇城,自中原国建国以后就开始建造,最初建成的,只有一座楼,皇室将其定名为高楼。”桑远指着靠西面的那座楼,对惜年说。
“高楼?”
“是的,高楼代表了皇城最至高无上的权力。”
“皇帝的寝宫?”
桑远笑意不明的说道:“不是,高楼不是为中原国的皇室而建造的,高楼是为支撑中原国皇室的张家建造的。”
“什么?!”惜年委实没有想到。
“整整五百年,皇城里最高的楼,都是那一座高楼。”
“可是,桑远,高楼如果是为张家建造的,难道是让皇后住在高楼里吗?”
“皇后?”桑远笑了,“我倒是忘记了,中原国的皇后,总是姓张。不过,高楼里住的不是皇后,而是国师。”
惊讶吗?
好像也不是。
“那东面的那座楼是?”
“高楼建成后的五百年,皇室突然决定在高楼的正东方建造一座同样高的楼,这座楼建成以后被命名为天宫。”
“天宫……”
“怎么了?”
惜年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实在不怎么样,但是天宫一出,高楼似乎变得无足轻重了。
“天宫是皇帝的寝宫,听说建造的极为精巧和贵气。”桑远又说。
“你没去过?”
“还没有,皇城里的两座楼,我一座都没有去过,不过,今晚的晚宴,是在天宫的一层宫殿举办,所以惜年真是很幸运,第一次进皇城,就能窥见天宫的真颜。”
“托桑远的福。”
车子是不可能进皇城的,浩浩荡荡的队伍更不能。桑远和惜年还没有靠近皇城,就已经被人客气的请下车子,皇城前的广场上,停有许多人力轿,桑远和惜年一同坐在一个轿子内。
这些人力轿是为赴宴的客人准备的,但大部分的客人是不具有坐轿的资格的,萨耶皇子,今晚有可能是皇城最最尊贵的客人,当然是有资格坐轿子的,所以桑远和惜年不仅坐了轿子,还是坐的一顶很特殊的轿子。
就算如此,轿子里的空间也没有很大。惜年觉得不太舒服,因为桑远离自己太近,她不断的对自己说,很快就到了,只此一次,忍一忍。
“青青,你的身边有人吗?”桑远突然问了一句。
“什么?”桑远离惜年很近,近的惜年根本没有地方躲。
“今晚你是我的女伴,皇城里的人都以为,你是我心爱的姑娘,所以我才会带你来赴宴。所以惜年,你确定要躲吗?”桑远问。
惜年的脸色有些难看,但她很快笑了,她伸手挽住桑远的胳膊:“不,当然不。”
桑远怔愣了片刻,他笑了起来,说:“青青,你真的让我惊喜不断,不过,我很喜欢。”
“呵~”
“我希望你身边没有人,不过就算有,我也不在乎。”桑远又说。
“为什么?”
“因为我会杀了他。”桑远轻声说。
惜年觉得有些冷,也是,大寒天里,她只穿了一身鲛缎装。然而,怀有阴力的惜年,比起温热,更加习惯寒冷,可桑远给她的冷,不是天气的冷,而是人心的冷。她不知道自己何时得了桑远的青睐,居然能让堂堂萨耶皇子说出这样一句竟乎吃醋的话来,不过,惜年心底冷笑,凭你,恐怕杀不了棠舟。
人力轿停下,天宫到了。
天宫的巨型广场前,铺满了厚厚的红色毛毯,巨型的石柱上,缠着红色的绸缎,缎与缎之间,露出几个面色狰狞的龙首。石柱的顶端上,镶嵌了许多制作的极其精美的微灯,而微光的金属灯架下,悬挂着成百的红色灯笼。
“萨耶皇子到——”宫人响亮而尖锐的嗓音,几乎划破了天宫上空的空气。
美丽的宫人引着桑远和惜年,踏着厚厚的红毯,登上通往天宫的九十九极阶梯。天宫的正门口,有两尊石头雕砌的神兽,神兽的头颅高高的扬起,仿若傲视着天宫之下的皇城。宫门以内,传来悠扬的丝竹声,这样悠远的丝竹声,惜年从来没有听过。天宫一层宫殿的最高处,放置了一把金色的巨大皇座,那是属于中原国皇帝的宝座,灯光照在金碧辉煌的宝座上,反射出红色的珠光。
桑远牵起惜年的手,两人一同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