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一事,因何起?
赶回吊脚楼前,君莫违已经做出决定,先确定伤势,如果不严重,处理以后就快离开集市。
一到吊脚楼,惜年先一步回了二楼,君岚跟着惜年,要一起上楼,却被楚风醉拦了。
“干嘛?”
“我这里有上好的药,你——”
“不需要,我得去看看年姐姐。”君岚很担心惜年,因为她很清楚,亲人的意义有多么的重要。
“阿岚,先疗伤吧。”君莫违说。
“哥哥,我不放心年姐姐。”
“我知道了,我去看惜年,你先看伤。”
“好吧。”
君岚跟着楚风醉和萧飒去了他们的房间,君岚最终没有用楚风醉的药,楚家的药虽好,但比不得萧家的药,萧家最善歧黄之术,传闻,但凡活人,无论受了怎么重的伤,若尚存一口气,萧家都能救活。有萧飒在,自然用的是萧家的药。
君岚服下药后打坐调理,楚风醉守着君岚,以防有人打搅。萧飒觉得无聊,就往楼下去,点了一壶酒,自斟自饮。楼上的人皆有人陪,他不知怎么的生出了形单影只的寂寥感来。
惜年受了很重的伤,只是她不太懂得此间的医术,自以为能走路,能喘气,没大事。君莫违进屋时,惜年正靠着窗台发呆。
“惜年,过来。”
惜年一时没能回过神来,君莫违叹了一口气。明明是个很懂是非轻重的姑娘,怎么有时候又很糊涂?他拉着惜年的袖口,将其带回床边。
“惜年,你需要躺着。”
“什么?”
“你受了伤,身子需要养一养。”
“伤?”惜年想了一会儿,“哦,只是吐了一口血,不难受。”
“吐血是因为受了内伤,内伤如果不能调理得当,会有损你以后的修行的。”
“棠舟,我不懂。”惜年说。
“你不懂什么?”
“我什么都不懂。”惜年的话说得极为低沉,音色里隐含泪意,君莫违仔细一瞧,她的眼中并无泪水。
“无妨,有我在。”
惜年望着君莫违,她很难受,只差一步之遥,大约就能嚎啕大哭,可阅历教会她,再大的难受,不能哭。
“无妨,有我在。”君莫违又说了一遍,他想眼前的姑娘眼神迷离,大约没能听清楚他的意思,于是他又说了一遍。
“惜年想知道的,只要我知道,都会告诉你。”
“真的吗?可我,很笨的。”
“真的,不要担心,你比阿岚要聪明许多。”
君莫违的话瞬间逗乐忧伤的惜年。
“阿岚若是听见哥哥这么说她,一定很生气。”
“不要紧,她喜欢生气。”
惜年的忧伤散了个底朝天,她听话的躺在床上,问君莫违:“我伤的很重吗?”
“你先躺下,我给你把把脉。”君莫违和萧飒是好友,正所谓近朱者赤,他虽然不如萧飒精通,但看些小伤小害,还是可以的。
“棠舟,你懂得真多。”
君莫违浅笑:“我很庆幸懂得多,不然怎能为惜年解惑?”
把了把脉,问了问惜年状况,君莫违掏出一个青色的小瓷瓶,“一日两次,早晚各一颗,七日后,能愈。”
“嗯。”惜年倒出一颗药,君莫违转身倒水,一回头,惜年已将药吞了下去。
杯中是一杯温水,最合宜用药,只是,没派上用处。
惜年察觉到君莫违的尴尬,尴尬一笑,“那个,我有点口渴。”
水温正合适,惜年一饮而尽。
君莫违笑笑道:“阿岚每次吃药都要哄上许久。”他摩挲着手中的半颗梅子。
惜年将梅子讨要过来,含在嘴中,淡笑道:“我小时候最喜欢梅子,上课走神总会偷吃一颗梅子来提神。”
上课?阿岚似乎说过,惜年上云雾山时并不识字。不过,君莫违没有发问。
“后来吃的太多,把牙给吃坏了,只要一沾上酸的东西,牙就会没了感觉。”
“那你怎么还吃?”君莫违道。
惜年仿佛才回过神,说:“没事的,今非昔比。”
君莫违从这四个字中听出了几分沧桑之意,他只在族中长老身上见过的沧桑。
“对了,棠舟,我真的可以问任何事情吗?”
“当然,只要我知道的。”
“我……”惜年有许多许多想要问的事情,恰恰太多了,当有人说我可以全然回答时,她忽然不知从何问起。
亲昵和谐的氛围退了下去,房中寂静的可怕。
君莫违斟酌后,出口言道:“惜年要去张家吗?”
“嗯,要去的。”
“你可知张家?”
“嗯,知道一些,在山上的时候,听阿岚说过。后来我下山的时候偶遇了一位张家人,凑巧的帮了他一点小忙。那位张家人,人很好,还邀请我去张家。”
“是吗?不过,我知道的张家,和你的有些不同。”
“嗯?”
“凡人界中,最强大的国家是中原国。至于原因,究其历史,是先有中原国而后有张家,抑或先有张家后有中原国,不可说。”君莫违看了一眼惜年,话语微停。
惜年一眼便懂了,她答了一句:“我明白。”
“几十年前,张家未封闭时,有一些修行者去过张家,回来皆言张家底蕴极深。后来不知张家出了何事,原本好客的张家忽然就断了家族与外界的牵连,再没有人能够随便进去张家,除非——”
惜年掏出了一颗朱砂玉珠:“朱砂玉。”
“对,朱砂玉。”
“惜年,我知张家你必去,只是,就算你有朱砂玉在手,恐怕也不大好走。”
“嗯,我会小心的。”
惜年的话刚落,朱砂玉便到了君莫违手上。
“你——”
“惜年,我们一起去。”
“棠舟,你说的,张家多有凶险,我只能自己去。”
“正是因为凶险,我们陪你去。”
“棠舟!”
“惜年,你该休息了。”
君莫违替惜年捻了捻被子,起身准备出去。
“棠舟,我不懂。”
是的,她不懂,这话若是君岚说,她或许还能懂,但是由君莫违说出口,她实在不懂。君莫违是个有城府知轻重的人,就看刚才他在饶村的作为就明白了。君岚是个最疼爱的妹妹,被饶家的人伤的不轻,惜年以为他会恨不能杀光饶家人才对。可饶红敏的出现,迅速令君莫违冷静下来,做出了尽快离开的决定。这样的君莫违,为什么要坚持陪她去张家?她不过是个初识的陌生人,为了一个初识之人,以身犯险,就算是为了提升修为的机遇,也不可能不顾君岚的安危。
“惜年,我想帮你。”
“为什么?”
“因为帮你等于帮自己。”这是君莫违的借口,他自己知道,惜年也知道。
他们本该在第二天离开吊脚楼的,却一连徘徊了三天都不能离开。因为君岚的伤势突然恶化,本来有萧飒在,再大的伤势也不是问题,可是萧飒有方无药,缺的那一味药,君莫违几人,去了就近的几个药铺,都没能买到。
“阿岚,对不起,若不是为了我,你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这几日,君岚的脸色一日差过一日,惜年的心里越发的不好受,尽管没有人怪她,她却难以自我开脱。
“年姐姐,不怪你,哥哥说的了,之所以会受这么重的伤,都是因为我修为太差。”
君岚说完这句话,意识再次昏沉,这几日她时常昏睡过去,而且睡着的长度越来越久。
“萧飒,阿岚到底是怎么回事?”
“惜年不用担心,阿岚妹子真的不是什么重病,她自小身子比旁人弱,轻易伤不得,一般人用了我的药早就好了,阿岚因为体质问题,不能吸收药效。”
“所以不是药的问题?”
“对,不是药的问题。”
“阿飒,萧家的药自诩能活死人,你却说不是药的问题,那这几日,我们去各大药铺做什么?”楚风醉很不高兴,君岚的受伤,究其原因,在惜年。若非君岚跟着惜年去了饶村,哪里可能受伤!可偏偏君莫违特意交代他,不要怪惜年,这也就罢了,毕竟君莫违的小心思,他多少看明白了点。可萧飒算是怎么回事,居然也帮着惜年?
惜年瞧楚风醉脸色极差,这三天,他要么出去找药铺,要么就是守着君岚,完全没有休息过。“风醉,阿岚有我陪着,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饶惜年,你走远点,君岚就是靠你太近才会这样,你以为我还能放心你守着?”
萧飒叹了一口气,这几日每个人都为君岚的病痛伤神,楚风醉最为严重。他的情绪已经到了半奔溃的边缘,理智渐消。
“风醉,你就算不相信我萧飒,也该相信萧家的药。”
“我就是因为相信萧家的药,才眼睁睁的看着君岚一日不如一日!”
“好了,都闭嘴!”出言的是刚从更远一个镇子回来的君莫违,他一进门就是摇头。“阿飒,这里你最懂医术,阿岚要怎么治?”
“其实……唉……”萧飒再次叹气,“风醉说的不错,这事儿确实要怪我。”
“阿飒,果然是你!”楚风醉气的拔出赤霄,幸亏君莫违制止及时,要不然楚风醉真能一剑劈了萧飒。。
“到底怎么回事?”楚风醉问。
“我的药阿岚妹子用的没什么效果,这事儿前日我就发现了,而阿岚妹子发现的更早。她不停的催促我们上路,就是因为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大好,怕耽误……”
话到了这里,惜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阿岚为她受了伤,又为她耽误治伤,这样的恩情,太重。
她正了正身,拱手道:“此番是惜年拖累了诸位,惜年再次向诸位赔罪。请诸位尽快带阿岚去治伤,惜年就此告辞。”
“等一下!”君莫违一把拉住惜年的手,不让她走,惜年挣脱不得。
“阿飒,把话说完。”
“哦,哦。药是真的没问题,就是岚公主吸收不行。”
“什么意思?”楚风醉追问。
“岚公主天生体弱,此番被土气伤了身,需要寻一个水汽充足树木繁盛的地方,再配上我的药,才能真的药有所用。”
“那就去啊!”楚风醉抱起床铺上的君岚,立刻准备走。
萧飒看了一眼君莫违,又看了一眼被他牢牢抓住的惜年,未语。君岚一早就知道,她求了萧飒不能说。
惜年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君莫违抓的很紧,她的手几已麻痹,她很清楚对方的坚决。
于是她说:“我们先去替阿岚治伤。”
“算你还有良心。”楚风醉哼了一句,抱起君岚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问:“往哪里去?”
“林海庄。”萧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