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尧刚要努力听得仔细一些时,便听到凌敬生硬地咳嗽了一声,随即说道:
“二少,二少,你喝多了,快别喝了啊。”
“别打断我!我没喝多,美人儿敬的酒,不醉人,不醉人……”
隔着墙壁,傅尧都听得出徐安成醉意已深。
凌敬见劝慰无效,只好架起徐安成说道:“好了好了,时候差不多了,你该回家了,来来来,我送你回去。”
醉酒的徐安成想要反抗,但是手臂上早就没了多大的力气,凌敬稍一用力,便将徐安成架出了房间。傅尧便一路悄悄地跟着,在他们的身后,不断听着徐安成口中说到:
“钱,银子,大把大把的银票,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啊……”
凌敬则是在一旁不断地打断着,终于是将徐安成送上了尚书府的马车上,虽然徐安成说得磕磕绊绊,而凌敬又横加打断,但是两人并不认识傅尧,反倒是对其毫无戒心,在上马车之前,徐安成更是放言到:“那个死老头,收了老子那么多银……”
话未说完,便被凌敬猛地一推,推进了马车之内。
乐睿躲在一旁,看到青楼门口,徐安成引起的小小喧闹,一直到尚书府的马车走远后,自己才敢探出头来,而凌敬则站在青楼门口,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一脸的无奈,口中不停地说着:“要不是念在你爹位高权重,要不是咱俩还算有点儿交情,我才懒得给你收拾烂摊子呢,唉,谁让人家是尚书府的公子呢,凌敬啊凌敬,你不过就是个小小的侍郎之子,没办法比啊。”
说着,掸了掸衣袖,便朝着马车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乐睿迎上来,看着傅尧问到:“怎么样?可有打听到了什么?”
傅尧将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说道:“徐安成应该是贿赂了考官,但是咱们没有证据,不过我看出来,这个凌敬倒是个突破口,咱们跟上他吧,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说着,傅尧便要追上去,这一次,却被乐睿一把拦住:“别急,你可真是小瞧我了,我可是建康城里唯一的郡主,要想查一个凌敬,很简单啊,随我来。”
傅尧虽然听得是一头雾水,但看着乐睿胸有成竹的样子,便只好跟着她走到另一个方向。
“这是什么地方?”傅尧看着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庭院,好奇地问着乐睿。
“这里啊,这里就是那个凌敬的家啊。”
傅尧瞪大了眼睛:“凌敬怎么看都是一个阔气公子的样子,就算不是住在王府那样的深宅大院,也应该是住在一个相对敞亮的院子里吧,怎么住在这样一个地方?”
乐睿“嘿嘿”地笑着:“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凌敬虽然是个纨绔子弟,但是他的父亲凌大人从前可是一个清官,自从生了凌敬这么一个败家的孩子之后,凌大人这点微薄的俸禄哪里够凌敬挥霍的,但是凌大人还算正直,能一直保持着清正廉洁。凌敬就不同了,为了巴结徐家,真是给徐安成做牛做马啊。”
正说着,凌府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一个瘦削的男人走了出来,乐睿赶忙迎上去,娇滴滴地叫了一声:“凌伯伯好。”
凌大人看到乐睿,脸上顿时洋溢起了喜悦的笑容:“是郡主啊,快请进快请进。”
乐睿同傅尧一道走进了凌府,凌府上下又是沏茶又是摆点心的,乐睿稍作寒暄了几句,便直奔主题地问道:“凌伯伯,睿儿最近有些贪玩,许久不来拜访您了,您可不要见怪啊。”
凌大人谦逊地笑着:“哪里哪里,你们年轻人,精力正旺的时候,好玩一些也是正常的,你看看我那个儿子,唉,今天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凌大人越说越无奈,最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乐睿赶紧问道:“凌伯伯,不要担心令郎了,他与徐尚书的儿子走得很近,如今徐家二少名上榜首,令郎今后也必定会一帆风顺的。”
“哼!跟着他,能有什么好前途!”凌大人听到徐安成的名字,便气得脸色发青。
“凌伯伯不要动怒,睿儿有件事情想问问您,您看,平日里这建康城里都没有和我同龄的小姐妹,也就令郎他们还算跟我同岁,有的时候啊,想要找他们一同玩耍,都找不见人呢,凌伯伯可知道,他们平日里都去些什么地方啊?”
凌大人叹了一口气:“唉,我那儿子,不提也罢,整天神神叨叨的,前不久,哦对,就是会试之前,成天不见人影,我问他去那儿,也不说,有好几次,喝得烂醉回来,满嘴都是什么银耳啊,银子啊,怕是想钱想疯了吧,郡主啊,你若有意找敬儿一同玩耍,那老夫当然开心了,只不过他们常去的不过是一些不起眼的小酒馆,那些地方,恐怕不适合郡主一同去啊。”
乐睿抿了一口茶,乖巧地说到:“家父平日里管得严,要是能有这城中别的小伙伴一同玩耍,家父必然会放心很多,不知二位长辈可知道令郎都去哪些地方?睿儿也想一同去找找乐子嘛。”
一旁坐着的凌夫人,是个慈眉善目的夫人,被乐睿的乖巧顺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便笑着说:“我家那个不孝子,总是喜欢去一个叫苏记的小酒馆,唉,那里都是些杂工下人们常去的地方,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了,偏偏喜欢往那儿跑,说是去赚钱,也不知道赚的是哪门子的钱。”
乐睿看了看门外的天空,装作很惊讶的样子,对凌大人和凌夫人说:“哎呀,真是对不住了凌伯伯,家父今日要我早些回去,说是母亲家来了客人,真是抱歉不能陪您说话了。”
凌家夫妇赶忙起身相送,带到乐睿和傅尧走出凌府后,乐睿便换上了往日里娇纵的表情,傅尧百思不得其解,乐睿看了看傅尧疑惑的表情,便“噗呲”一声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凌大人的确是为官清廉,但是啊,一心想攀附我们齐王府,有意要与王府结亲,奈何父亲不同意啊,如今我亲自登门,他们当然是什么话都愿意告诉我啦。”
傅尧看了看乐睿,眼神之中有些说不明的深意,片刻之后,低声说了句:“哦。”
苏记小酒馆的门外,是几张散落的桌子,有些刚刚放了工的工人和挑着担子前来赶集的农民,此时都聚集在酒馆门前,喝上一碗浊酒,扔下几个铜钱便扬长而去。傅尧走在乐睿的前面,走进了酒馆内,店小二迎上来:“客官想吃点儿什么?”
乐睿抢先一步问到:“你们家的银耳都怎么做的啊?”
店小二先是一愣,随即笑着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二位里面请。”
虽然不知道店小二这是何意,但是二人顺从地走进了酒馆里面。没想到,外面看起来平淡无奇,甚至有一些破败的酒馆深处,竟然是别有洞天,装潢虽谈不上富丽堂皇,但也是别具一格,两人落座之后,店小二向外望了望,随即关上了房门,热情地问到:“从前没见过二位,不知二位是哪位公子介绍来的啊?”
乐睿赶忙说道:“是凌敬凌公子啊。”
“原来是凌公子的朋友啊,凌公子此时正在隔壁,要不要小的去通报一声啊?”
傅尧摆了摆手:“不必了,我二人今日来此,也不是为了寻他,反而是有些私事要谈,你去准备些好酒好菜,这里,就先不用你招呼了。”
店小二领会地点点头,便走了出去。傅尧立刻趴在了墙上,努力地听着隔壁的动静:
凌敬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傅尧屏住呼吸,还是听了个大概:“张大人,这回多亏您了,这些银票,请务必收下。”
“凌公子啊,这银票,老夫就先收下了,但是事情办妥了,徐家二公子便不露面了,这,不太好吧……”
“嘿嘿嘿,张大人您说的是,当日二少亲自给您送去银票,高中之后就派我前来,的确是不妥,来来来,饮酒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