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孤寂,无始无终的孤寂。
古言在黑暗中茫茫然不知归处,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感觉不到任何冷热交替。在这里没有同类,只有自己一个生命。
他在黑暗中飘荡,在孤寂中感觉自己的力量逐渐变得无比强大。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亿万年,也许只是一瞬。他眼前一亮,从黑暗中走出,来到了一片星河中。
星河中有无数生命星辰,上面生活着各种智慧种族。
各种智慧种族之间有合作,也有战争。在亿万年的进化中,诞生出了不少强大的个体,被凡人称为仙神。
强大的神明手可摘星辰,呼啸之间搅动星河,让星空动荡。
但是,再强大的神明也有走向衰败的一天。那些被称为神王的,巅峰时整个星空都在跪拜他,祈求他的庇佑。征战星河,无数生命古星立下他的神位。那些敌手远遁到其它星系,不敢冒犯。
但等到他年老体衰,气血衰败,须发苍白之时,那些年轻一辈的天骄便渴望着取而代之,要踏着他的尸体走上星河之巅。
曾经镇压的敌手也一个个冒出来,要将神座上的王踩在脚下。
一个个神王终究逝去,一个个新的至尊又再次诞生。星空在不断轮回,其中的爱恨情仇,成为一个个故事,留给后人诉说。
古言在星空中游荡,看着世间的所有生命从出生到死亡,不断繁衍,演化着不同的故事。
他想参与进去,却发现早已不能。他在这星空中没有朋友,也没有可以交谈的人。即便是那些神王,在他眼中也无比弱小。
他可以永生,与世长存,即便宇宙破灭,他也依旧不朽。
但是神明不行,神明终会老去,终会灭亡。即便是神王之上,那些号称永恒的存在,也会在岁月轮转中被其他人取代。
唯有古言一人,至高无上。
他高坐在九天之上,即便是永恒不朽的存在,也只能跪伏在他的脚下。
他梳理着星河,想要让无数生命星辰持续繁荣。
他望穿岁月长河,看着无数生命的故事,心中一片安宁,却又充满渴望,竟对那些弱小的凡人生出一丝艳羡。
他盘坐在时间长河之旁,默默得看着古今之事。他踏遍宇宙中的每一处,拯救着陷入死亡的生命星辰,把那些陷入绝望的生命捞出苦海。
他重新塑造已经毁灭的星系,将那些无家可归的生命安置在新的星球上。
他踏入宇宙中的毁灭风暴,让它平息,救下亿万生灵。
他深爱着这个世界,但这个世界似乎并不爱他。
他终于累了,倦了,盘坐在时间长河旁,看到了自己还是一个凡人的时候。
他一坐就是千万年,整个世界都似乎遗忘了他,即便是他曾经拯救过的生命,也早已将他抛之脑后。
他看着无数生命嬉笑怒骂,演绎着他们的故事。
这个世界的确并不需要他。
他心中涌起一股怒意,竟对自己曾经深爱的这个世界生出一种憎恨,恨不得毁灭它,看着那些弱小的生命走向绝望和死亡。
他一挥手,一条星河破灭,亿万生灵在哭喊中死去,他心中产生一丝快慰。
他正要毁灭更多的生灵,毁灭整个宇宙,却忽然闻到了一股清香。
那香味清淡,但却悠长。
那香味并不刺鼻,但却直入人心扉,让人念念不忘,刻骨铭心。
是在什么时候闻到过这种清香呢,为什么闻到它的时候,心中竟如此平静,如此安稳,如此温暖,竟还有一丝暗藏的喜悦和甜蜜。
多久没有这么平静,这么安稳,这么温暖了呢?是一亿年吗?还是更久?
是谁的香气呢?是在哪里闻到过这香味呢?
古言忘了自己的仇恨,忘了自己的愤怒。他从昏迷中睁开了眼。
像是睡了很久,头脑昏沉。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有些疲倦。
梦已经有些模糊了,大部分都忘记了,只是记得自己似乎很愤怒,还有一缕难忘的清香。
那清香却是真实的,古言醒来之后,依然在古言鼻尖萦绕着。
体内的真气被不死人一击之下打散了,散逸在四肢百骸,一时之间竟无法重新聚拢。
古言并不担心,他睁开眼,打量着四周。
他躺在一张床上,床不大,上面铺着朴素的床单。自己身上盖着一张薄被,浑身只穿着一条内裤。
Emmm,妈了个巴子,谁占我便宜。
古言心中暗想,坐起身来,靠在床头。
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床边有一个小桌,一张木凳。
桌子上有一碗粥,还在冒着热气。
粥是普通的白粥,古言端过来,嗅了嗅,然后直接呼噜呼噜吃了个精光。
嗯,是咸的,我喜欢。
就在这时,清香逐渐明显。门打开,走进一个少女。
那少女扎着头发,穿着白色体恤,牛仔裤和运动鞋。
很简单朴素,但也很干净整洁。
她面色白皙,莹润细腻。没有使用任何化妆品,素面朝天,就像一株清荷。
她身上带着清香,就像梦中的味道。
古言看到她的一瞬间,心中竟涌起一股感动,忍不住热泪盈眶。
就像分别了千万年,终于再见,那些压抑的思念再也克制不住,一起涌上心头。
“古言。”那少女看到古言已经清醒,忍不住欣喜得开口道。
但她刚一出口,就忍不住皱皱眉,抱歉道:“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刚刚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会乱叫你。”
她看到古言眼含热泪,走上前来坐到床边的凳子上,问道:“你怎么了?”
她的声音很清灵,就像泉水叮咚,就像风吹过海面。
古言一把抱住少女的腰,头埋在她身上,嚎啕大哭。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只是心中有一股冲动,刹那之间忘记了一切,失去了控制。
既然想哭,那就哭吧。
哭声引来了另一个人,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提着一根扁担走进屋子里,见古言抱着少女的腰,顿时大怒,提着扁担就对古言打了过去。
“妈了个巴子,我打死你个兔崽子。”老人大骂,扁担对着古言打过来,但古言却避也不避,只顾着痛哭。
“爷爷,别打啦。”少女赶紧拦住,想要摆脱古言,却被古言抱着腰挣脱不开。
“喂,你别哭啦。”少女轻声安慰,语气很轻柔。
“丫头。你别拦我,今天我打死这个小崽子。妈了个巴子,敢占你便宜。”
老汉气呼呼的,双手掰住古言的手,想要把他的胳膊掰开。
“哭,哭个屁,老子又没打到你。怂货,大男人怎么这么多怂尿水。”老汉骂个不停。
老汉骂骂咧咧,古言哭了片刻,实在是不好意思,松开手,擦了擦眼角。
老汉看着他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古言腆着脸笑了笑,那老汉把扁担在地上重重一杵,冷哼了一声。
少女温柔道:“你,你怎么了?”
她眼神中带着担忧,让古言心中温暖,忍不住想要再凑近一点。
老汉哼了一声,握着扁担的手捏得紧了些。少女退后几步,笑着看古言,双眼弯弯,蕴着柔光,如秋水,如明月。
古言摸了摸肚子,说道:“我好饿,能不能再给我一碗粥?”
老汉斜瞅了他一眼,转身走出门去。少女轻声说道:“我去厨房给你盛粥,你好好躺下罢。”
少女转身要走,古言赶紧喊道:“嘿,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少女笑道:“爷爷叫我丫头,我是徐丫头。”
古言见她闭口不言,马上又说道:“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难道不问问我的名字吗?”
少女只是笑,古言厚着脸皮嘿嘿说道:“我真的叫古言,丫头,好久不见。”
“什么好久不见?”少女奇怪道。
“嗯~也许是我们前世见过,或者以前梦到过你吧,这么说来,我们相见还是命中注定呐。”
少女只是笑了笑,转身走出了房间。
古言扭头看向窗外,只见正是黄昏时候,夕阳已经半入山林。窗外的池塘上,疏影横斜,池水清浅。
一轮明月已从东方升起,和西沉的暖阳隔着天空交相辉映。
在墙角和水边,栽种着一些花卉,此时暗香浮动,悠悠然飘进屋中,却让徐丫头的清香愈发明晰,深深得萦绕在古言心中。
他想,这辈子恐怕再也难以忘记这缕清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