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南云记得自己初次见小秦悦时他才四岁,将将跑跳稳当的年龄,那时他叫秦宁,随着他爹在院子里扎马步,秦鸣这个爹养儿子随性,他常年在外驻兵不见儿子,回来又想疼爱着又想教授他些东西,可他带兵有一套带儿子却不行,于是,他最后简而化之,他练什么就让儿子跟着练,大冷的天气孩子的小脸儿让冻得红扑扑的,但孩子练得认真,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都会对面的父亲,满眼满心的孺慕之情。秦夫人白九娘此时从屋内出来,道:“时辰不早了,看把我儿子冻的,来,回屋娘给你热果子吃。”秦将军一听,扭脸问:“夫人,有我的没?”“没”话是这么说,秦鸣还是乐颠颠地跟进去了,一会儿传出来的是夫人的笑骂声:“你少吃些,给宁儿留着。”后来他才知道,白九娘不是普通闺阁女子,是秦鸣当年学艺归来时路上比武招亲娶来的,是位跟着丈夫横刀立马的巾帼英雄。
当时,李诡柒在秦府教秦家的一位表少爷,也就是贺雪楼,给他师弟捎信说自己与人争斗,受了内伤,怕时日无多,请师弟速来相见。到了秦府漠南云才晓得自己被骗了,是秦府的小少爷要请师父,李诡柒把他诳去了,他本想一走了之,却被小团子秦悦那乖巧的小模样吸引到了,于是,李诡柒成功地用小团子把云游四海的师弟拴住了。漠南云想:自己当年真傻,他要真是时日无多,怎么能捱到让人跑了半个大梁找到自己,再等自己赶回秦府?有些事不能想,一想都是一把把的辛酸泪。
开始教习秦悦,漠南云才发觉秦鸣让两个孩子侧重的功夫并不同,贺雪楼学得是李诡柒的江湖防身功夫,秦悦则着重学大开大合的御敌术、马术,是武将正统的沙场功夫,秦鸣说让秦悦先学学武将功夫把身体底子打好再随师父练精细功夫,漠南云也无不可,反正他只是喜欢秦悦,运气吐纳、内功心法什么都教授些,日子过得悠闲惬意。贺雪楼想来日后是要做秦悦亲卫的。所谓岁月静好不外如此,如果能不见到李诡柒就更完美了。
这一切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呢?漠南云只记得那日,大营里的秦氏夫妇突然回了府,一个老太监不阴不阳地在府里念了道旨,秦氏夫妇进了宫,再没回来过,再后来就是突然的围府、查抄,仓皇中他和李诡柒挟着两位小少爷逃窜,李诡柒这个王八蛋什么时候挖的暗道他都不晓得,这就么从秦府逃出来,一路上左躲右藏,惶惶如丧家之犬,什么如丧家之犬,就是丧家之犬。一次因为贺雪楼打喷嚏露了形迹,还让秦悦中了寒毒。后来,秦宁就改名叫秦悦了,因为他爹当年给他取字时说:“得此佳儿,吾心悦之。字悦之吧。”
李诡柒这个老东西肯定知道些什么,可这些年漠南云软的硬的招数用了个遍就是什么都没问出来。如今这个时候这位黑白通吃的何教主把秦悦支到了秦鸣当年威名远播的建州,他是已经知道秦悦的身份?那他是个什么意思?漠南云想不明白,秦悦和贺雪楼这两个小逃犯怎么就得了何钧的青眼,年纪轻轻就成了他的左膀右臂,一开始他还担心这两个小东西别让人家当贺礼送出去,这几年下来,安逸舒适地都要让他们忘了自己是谁了。
漠南云摸了摸徒弟的头顶,说:“既来了这里,你想查就查查看,你师伯在隔壁,有些事情可问问他。”
秦悦抬起头,眼神里有些茫然。漠南云道:“你师伯在秦府呆的时日比我长久,有些事知道的清楚些,你若饮了酒睡不着,我倒是可以给你说一些过去我在府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