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61494500000002

第2章 慈母亲含苦开证明 莽少年随性燥演出

2011年又是一个大旱之年。经过短暂一晚获得喘息的庄稼,太阳升起来没多久,又蔫了下去。那翠绿伸展的叶子早就变得卷曲而枯黄。临到中午,只要在田地间划上一根火柴,仿佛庄稼就可以像柴火一样燃烧起来。根系发达、生命力顽强的树木,在凶猛的旱灾面前,也不得不低下头,通过提前落掉叶子,来换取活命的机会。一棵棵树木远远望去,本该如少年一样的满头秀发,突然间变成头发稀疏的古稀老翁。

唐家村东边巍峨的东虎山不愧为塞北省第一大山脉,如一张遮天的屏障,将来自东海的湿气彻底阻挡在山脉的东麓。

发源于东虎山的清泉河,已经从一条银丝带瘦成了一根黄麻绳。在如果再不下雨,不出一个月清泉河将彻底断流。河道里几台用来浇地的柴油机,任凭它们怎么怒吼,努力的结果都只是半管的混泥汤,即使是这样,还得抽一会儿停一会。

村南头的老牛山硬是将由北向南的清泉河,折了一个弯,让它向西流去。老牛山脚下那转折处形成的一大片水滩被村里人称为卧牛滩。卧牛滩的深处埋着一根流传下来的石柱。世世代代的村里人都是靠着石柱上刻的上下两道线来预测水灾还是旱灾并且从未出现过差错,所以这个石柱被称为水灵石。谷雨时,卧牛滩的水位就没有没过水灵石下面那道线,村里人便知道今年是一个缺水的年份。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今年能旱成这样。眼下,卧牛滩这一湾清水,早就变成了一片龟裂的黄泥。只有水灵石孤零零地立在地上,暴晒在太阳下,以往落在上面栖息的水鸟也早就没了踪迹。卧牛滩进村的道口处,是一座用青砖盖起的唐家祠堂。随着旱灾越来越严重,远远望去,祠堂的方向总是有青烟升起……

村西头是一大片溜平的庄稼地,因为土质好,又配有机井,便被村里人称为:丰收地。这近百余亩的庄稼地,只有三眼机井,又加上眼前的旱情,已经到了人停泵不停地步。即使夜里十二点,这片丰收地里依旧会传出人们浇地时的呼喊声。

中午,太阳下火一样的炙烤着大地。房前屋后的知了伴着热浪,叫声一声高过一声。除了在山上抗旱的人们,多数人都躲在家里歇晌避暑。被村里人称为“大张罗”的李光辉,正带着两个村民挨家挨户的收取“求雨”的经费。

“福宗在家没?”站子门口的李光辉刚喊完。

狗窝里的狗便冲了出来叫个没完。大热天它似乎很不欢迎到访者来打扰自己的清闲。等到唐福宗的妻子王彩云从屋里出来,连喊了几声后,这只狗才不情愿地返回狗窝,趴在地上,瞪着李光辉几个人,伸出了舌头。

李光辉说明来意后,王彩云便嘟囔道:“活人都顾不过来,还花钱给死人烧纸。你说花这么多钱,在祠堂烧点纸,雇一个戏班子唱两天戏,就能感动龙王爷?”

“这不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嘛。”李光辉见王彩云拧着鼻子,一脸的不情愿,不得不拿出杀手锏:“求雨这件事是大伙商量,最后老八爷子拍了板的,一户最少五十元。”

李光辉又让身边的两个人把收来的钱和记的账拿给王彩云看。

王彩云知道大伙的事自己不能犯众怒,但是又不想让李光辉压自己一头。从兜里掏出五十元刚完登记后,王彩云便让李光辉退给自己三十元。

“一户最少五十元。”李光辉再次重申道。

“我家就剩这五十块钱了。我得拿这三十元去镇上称几斤咸盐。等晚一点我去别人家借到钱后,再给你补上。”

收来的钱全是五十整百的,气得李光辉干脆从自己兜里掏出三十元塞给了王彩云。

几个人刚要走,李彩云又在身后说道:“你说人家老唐家给祖宗烧纸唱戏,你一个入了赘的外姓人跟着瞎张罗什么。”

王彩云一向是没理占三分,逮理不饶人,因此人们私下都喊她小辣椒。

李光辉不敢再回去和小辣椒理论,只好对身旁的两个人说道:“我收钱求雨,是为了全村人。和我姓不姓唐有什么关系。她小辣椒要是真有本事,那三十块钱就别送来!”

身旁的两个人见李光辉生了气,边劝解着边拉着他往前走去。

转过街来,几户人家大门都锁着。知道这些人家是在山上浇地,三个人便朝山子家走来。

山子母亲把三个人让进屋里,就忙着给他们拿烟沏茶。

“光辉,嫂子正有个事问你呢?”山子母亲把切好的茶端给李光辉后,便将山子刚刚打来电话让自己给准备《无犯罪证明》说了一遍。

“嫂子,你家可得吃顿大喜啊!”口干舌燥的李光辉由于激动已经顾不上喝水,“这公务员可不是一般人能考上的,这就像以前中举一样。山子以后就是吃皇粮的官老爷了,你这也成了戏里的诰命夫人了。”

李光辉这样一说,身旁的两个人也连连向山子母亲道喜,并起哄让山子家在求雨上多舍点钱。

山子母亲打开柜子,在柜底的一个包冬衣的包袱里翻出一方叠得工整的蓝白格子的粗布手拍。展开手帕,除了上面的零钱外,山子母亲直接将下面那三张一百的都拿了出来,交到了李光辉手里。

想到刚才处处为难自己的小辣椒,李光辉朝山子母亲竖起了大拇指,并拍着胸脯说道:“过两天求雨唱戏,我高低让戏班子唱段《衣锦归》。”

李光辉在村委会打更又兼职村食堂的大师傅,所以山子母亲便向他打听这个证明找谁开?

按说这个证明应该找治保主任唐福宗开具,可是一想到村里的大印一直都握在村长赵德富手里,李光辉便让山子母亲直接去镇上找赵德富。

原来镇政府今天要召开防旱会议,赵德富一早去村委会拿了汇报材料后便去了镇里。刚才去他家收求雨的钱,见赵德福还没回来,李光辉就知道这些领导会后又是老规矩—聚餐喝酒。

“嫂子,政审材料可不能耽误啊,要不就毁了山子这一辈子。你在镇上开完证明,就可以直接到邮局寄走了。”

“光辉,还是你想得周到。那我也不留你们了,回头山子政审过了,咱们杀猪吃喜。”山子母亲也顾不上换衣服,锁上门,顶着中午的大太阳就赶去镇里。

走在镇里柏油路上,山子母亲明显感觉到铺路的沥青已经发黏粘鞋。那柏油路上的高温也通过鞋底传到了自己的脚掌。一辆货车呼啸而过,带来的却是裹挟着泥土腥气的热浪。除了十字路口躲在树荫下等车的几个人外,再也看不其他的人。

街两边的商店里,卖货的老板吹着风扇,望着门外的双眼已经迷离欲睡。有的干脆斜躺在长椅上打起了呼噜。这么的天,又是在中午,谁会来买货?倒是有几家饭店却十分热闹,远远地就能听到里面传出划拳行令的叫喊声。

按照李光辉的指引,山子母亲顺利地找到了这家名叫:红红的饭店。进门的吧台后面,一个四十多岁画着浓妆的中年妇女正贴着镜子修眉毛。

看着镜子里山子的母亲,一身泥土,头发凌乱,胆怯地向里面探望,中年妇女便头也没回,对着镜子大声喊道:“没钱打发你,出去!”

“大妹子,我是来找人的。”山子母亲笑着走到吧台旁。

“找谁?”中年妇女头也没回,继续修剪着眉毛。

“我找唐家村的赵德富。”

“没在这!”中年妇女一听赵德富三个字,语气更加硬冷起来。

山子母亲抹掉脸上的汗水,继续笑着说道:“大妹子,我听我们村人说,他都在你这吃饭。麻烦你帮我看一眼啊。”

“说没在,就没在!”见山子母亲还不死心地往里张望,中年妇女转过身来,把修眉的剪刀往柜台上啪的一拍,话也不说,立着眼直盯着山子母亲。

“你找他,我还找他呢。以往开完会都在我这吃饭,今天不知被哪个狐狸精绊住了脚。”中年妇女望着山子母亲的背影嘟囔完,又转过身去修剪起眉毛。

山子母亲没有手机,也没有赵德富的手机号码,只好沿着马路一家饭店一家饭店地找起来。

看着饭店墙上挂着“恭喜发财”的万年历上时间指向了“1”,想到下午三点前镇里邮局的车就要发走,山子母亲加快了步伐。好在最后在街上碰到村妇联主任邓桂华,一问才知道,这些干部开完会就被安排到镇政府食堂聚餐。

政府食堂,山子母亲火急火燎找到赵德富时,只见喝的满面红光的他,正啃着冰镇西瓜。等山子母亲说明来意后,赵德富把啃地一半的西瓜扔在地上,嘴上说着恭喜的话,手已经在随身的公文包里乱翻起来。翻了一通还是没有找到,赵德又晃晃荡荡地站起身,拍拍自己裤兜,又拿起椅背上的西服挨个兜掏了一遍。“到哪去了呢?村里的公章我都随身携带啊。”赵德富自问自答后,接连打了好几个充满酒气的饱嗝。

折腾了一通后,他才想起来自己可能是早上换衣服时,将公章落在了原来的衣服兜里。“嫂子,一会儿我们还得敬马镇长酒。你跑一趟,去我家将公章拿来,我在这把证明给你写好。”

山子母亲回村里的路走到一半时,身上出的汗像是淋了一场暴雨,连裤子上泥土都被汗水冲洗干净了。一阵眩晕,使她不得不扶住路旁的树干,闭起眼睛。

一台电瓶车开了过来。

“大娘你怎么了?是不是眩晕症又犯了。”

山子母亲睁开眼时,电瓶车上的女孩已经从车上下来,扶住了自己。

“是秀红啊。”山子母亲有气无力地说道。

秀红见山子母亲脸色发白,冒着虚汗,又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大娘你是不是中暑了?”

“我就感觉头晕,浑身没力气。”

秀红让山子母亲靠着树坐了下来,又从自己车上的药箱里拿了藿香正气液,让山子母亲喝下。

没过多久,山子母亲便敢睁眼了。看着电瓶车后面那箱药,山子母亲便问道:“秀红,你这又去镇上进药了。”

“嗯,诊所里的药没了。”秀红又伸手摸了摸山子母亲的额头,感觉到不那么烫了,才问道:“大娘,你怎么会在这?”

山子的母亲简单地将事情讲完,觉得身上已有了些力气。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打到了她那依旧惨白的脸上。自己休息的功夫,太阳又向西移了半尺。想到三点前还要把证明寄走,山子母亲挣扎地站了起来。

秀红知道事情紧急,便将山子母亲扶到了电瓶车上,又将自己头顶的遮阳帽给山子母亲带上。

山子母亲眼圈泛红地说道:“秀红,谢谢你。”

“大娘,你太见外了。乡里乡亲住着不说,我和山子打小就是同学。从小到大,没少在你家吃粘豆包。”秀红说完骑着电瓶车便直奔赵德富家。

赵德富的妻子将自己丈夫早上换下来的衣服里里外外翻了好几个来回,又将家里丈夫常放东西的抽屉柜子翻了一遍就是没看到公章半个影子。“他婶子,你别急。我这就给德富打电话,问他是不是记错地方了。”赵德富妻子接连打了几个电话,赵德富都不接。

山子母亲想到自己走时赵德富已经喝得晃晃悠悠,再加上要给镇长敬酒,估计现在怕是喝多了。想到这,山子母亲便让秀红带着自己再去趟镇里。

两个人出村时,正碰到山子老叔和老婶从村西的丰收地浇地回来。

等到脸色煞白的嫂子将事情经过讲述一边,唐福雄气得满脸红胀,“嫂子你回家休息吧。这事我去办!”

说完山子老叔便拎着铁锨,朝自己家跑去。唐福雄早年在部队当过侦察兵,并因为作风过硬屡立战功。秀红刚调转车头时,唐福雄已经骑着摩托车,一阵风似地从三个人面前呼啸而过。

虎山镇一共分为七个村。此刻镇政府食堂的包间里,七个村的村长正围坐在一张桌上,轮番向镇长马振邦敬酒。赵德富早就喝得两眼发直,舌头僵硬,倒进嘴里的酒洒出一半。“老赵,你可是马镇长一手提拔起来的。赶紧敬酒!”在其他村长的起哄下,赵德富咧着大嘴嘿嘿笑了起来,扶着桌子晃晃悠悠地刚站起身来,酒还没端,就被身后的一只大手拖着就走。

事发突然,几个村的村长还没反应过来,唐福雄已经把赵德富拖出了包间。马振邦端着酒杯,一看是唐福雄,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

另一个包间里,赵德富经过这么一折腾,正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圆桌腿儿吐个没完。唐福雄耐着性子等赵德富吐到干呕的时候,便一把将他从地上扯到了椅子上。

“赵德富,村里公章呢!”

赵德富四仰八叉地瘫在椅子上,听见唐福雄的喊声,缓缓睁开眼,慢悠悠地说:“福雄,你……你啥时来的?”

“我问你公章在哪儿?!”唐福雄瞪着铜铃般的双眼继续大声问道。

隔壁几个村主任听到喊声,想冲过来看看,都被马振邦给制止住了。

赵德富咧着嘴嘿嘿地笑着说道:“在我换下的衣服里。我不是都告诉嫂子了嘛。”

“放屁!”唐福雄见赵德福闭上眼睛打起了呼噜,一脚踢了上去。

赵德富又睁开醉眼看着唐福雄。

“你家没有!”赵德富一副烂泥相,气的唐福雄把拳头攥得吱吱作响。

赵德富拍着自己额头想了一会儿,自问自答道:“那就可能让我锁在村委会的抽屉里了?对,我早上去村委会了。”

唐福雄干脆不问了,直接拽起赵德富往外就走。来到摩托车前,才发现赵德富醉得已经无法坐稳。急中生智,唐福雄一把扯下赵德富的皮带,本想靠皮带把赵德富捆在自己腰上,可是一试验发现皮带根本不够长。回头看看赵德富居然光着大腿跄跄踉踉地在地上左右摇摆,肥大的西裤已被他踩在脚下。

身旁也没个凳子,唐福雄一手扶住赵德富一手帮他穿起了裤子,无奈赵德富醉得厉害,刚抬起一只脚,裤子还没套进去,身体便向一旁倒去,接连试了几次裤子没穿进去,赵德富的鞋又掉了一只。唐福雄抬头看了看西移的太阳,擦了擦脸上淌下来的汗。没有办法的他先将身上的迷彩上衣脱下来,系在赵德富的腰间,又附身将地上的西裤捡了起来……等到包间里其他的村长赶出来时,唐福雄已经骑着摩托车扬长而去。

虎山镇路两旁的行人纷纷驻足,开车的司机也都停下车,将头探出窗外。一辆飞驰的摩托车上,前面的人在弓着身子驾驶着摩托车,后面的人垂着手,贴在前面人的后背上。让人吃惊的是后面的那个人脚上穿着黑色袜子,露出雪白的大腿,下身围着的迷彩服因车开得飞快,被风吹了起来,里面穿的红色内裤分外惹眼。而他的裤子绑在两个人的腰间,皮鞋夹在摩托这的后架上。

红红饭店的那个中年妇女也冲出了饭店,看见车后座上的赵德富骂道:“好你个赵德富,捧场捧得都穿上人家的迷彩裙了!”

村委会里,赵德富抱着自己的裤子,穿着裤头倒在办公桌上呼噜连天。另一张办公桌后面,唐福雄将写好的证明看了两遍后,便盖上了村里鲜红的公章。看了一眼赵德富后,唐福雄又将公章放进那个被自己硬生生拽开的抽屉里。

赶到镇里时,邮局的工作人员正往车上装着信件和包裹。好在最后还是赶上了。当唐福雄将证明寄走的消息告诉给嫂子时,山子母亲长舒了一口气躺在了炕上。

塞北师院大礼堂内张灯结彩,舞台背后的LED电子屏上显示着:经济与管理学院2007级毕业晚会。舞台上灯光明暗难辨,明如长空裂电暗如急坠深渊,现实亦是梦幻;礼堂中音响轻重分明,轻如微风白羽,重如顿悟棒喝,天上也如人间。舞台之下,荧光闪闪似星海;观众席上,掌声阵阵如惊涛。

晚会上表演的节目是学院陈书记逐一把关的。政审合格之后的节目,她还指示排练到想吐的程度是远远不够的,应该是练到想死。然后才能厚积薄发。按照她“死去活来”的理论,今天舞台上的节目不可能都是称心如意地起死回生、长命百岁,但最起码都达到了回光返照的水平。

“小陈啊,你们学院毕业晚会的节目都很有水平嘛。尤其是刚才那段相声说的不仅很有趣味,更具有一定的教育意义。”

“哪有。”陈书记将身子倾向王校长说道:“刚才表演相声的那对学生是您话剧团的成员。估计大一刚进您的团,也许您还不太熟,要说演得好也是您调教的好啊。”

“哦……”王校长点了点头,随即笑了起来。

毕业晚会最前排领导席上陈书记和师院的王副校长一边观看节目,一边在点评着台上的节目。

“我记得你们学院有个乐队叫……”

“自由人乐队,一帮孩子瞎胡闹。”

“好像不是吧,据说在学生中很有影响力,而且还自己写歌。”

“啥写歌,他们那就是胡编乱造。和您创作的《蜡烛》相比,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蜡烛》是王校长得意之作,凭着这首歌获得了塞北省高校原创歌曲一等奖,也是凭着这首歌他当上了副校长。

陈书记用她那迷人的微笑和甜蜜的话语把王校长捧得飘飘然的时候,观众席上同学的手机里都收到了这样一条短信:

“今天是个疯狂的日子,因为我们毕业了。如果你的青春还苟延残喘的活着,那就用最后的呐喊加入我们吧!青春万岁!摇滚万岁!!自由万岁!!!——自由人”

余小梦看完这条短信后,总觉得山子他们这种疯狂的行为有些好笑。看着身边同学窃窃私语后的摩拳擦掌,回想着那晚足球场山子和自己说的话,余小梦隐约觉得礼堂里一场狂风骤雨即将到来。

“最后一个节目,《连莲花》表演者自由人乐队。”

在主持人报幕完毕后,接着台下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口哨声,呼喊声……

“牛B,自由人!”“造起来!”有陈书记压阵,平时的晚会谁也不敢这么起哄。今天毕业了,再也不受大学任何管教了,自由了!疯狂吧!

台上微微的灯光里只能隐约看到山子他们站在那里。一阵古琴声响,含蓄而沉郁……

“阮籍的《酒狂》,加的好!”王校长不禁赞扬道。

“王校长您真是行家,像我们这些下里巴人只能听听热闹罢了。”

在陈院长继续发挥她女性魅力夸赞王校长的时候。台上响起了山子的朗诵声:

“有一地打着理想的幌子,

却是现实悲惨的嘴脸。

有一地名为学习的圣地,

却是五毒鬼混的聚居。

有一地自豪于灵魂培养,

却是孤魂野鬼的坟场。

献给狗日的师院!”

紧接着台上的灯光全部打亮,大胖低着头有节奏敲击起架子鼓,山子的吉他,小白的贝斯也加入进来。他们身穿红色的T恤,T恤上那只手竖起中指的手分外惹眼。台下的学生开始躁动了起来,呐喊声、口哨声、叫好声混成一片。

陈书记、王校长完全没见过这种阵仗,就在他们发蒙的时候,只见山子把右手的无名指放在嘴唇前,示意大家安静,山子往右边垮了一步,藏在他身后的郑炜现身了,只见他拿着麦克跟着轻快的鼓点唱道:

“此地,就在此地!

四年时光的游荡,

灭了理想,没了希望。

从入学的迷茫到毕业的绝望,

大一时血气方刚,大四后老气颓丧。

青春在此埋葬!”

郑炜唱完,观众还没喘过气来,大胖那如滚木雷士的说唱又压了过来:

“喊拳行令;

地主麻将;

开房短租;

卖身包养;

何来荣辱;

良心渐丧;

荒废学业;

忘记爹娘;

无人教育;

吾辈放荡;

灵魂师傅;

皆爱孔方;

学习圣地;

名利战场;

科教兴国;

都谋稻粱;

颓废一代;

杂碎一帮;

光阴流水;

时间似光;

大好青春;

徒剩感伤;

数万黄金;

换纸一张;

四年一毕;

顺理成章;

管他生死;

推向市场;

紧接着郑炜又唱道:

“嗟呼!

大学不如养猪处,

养猪不交学费却长膘

大学收费亦挨刀

此刀胜过杀猪刀

灭你志气,毁你人生,

虽生如死,空有皮囊

无了灵魂,空活世上!”

最后山子伴着《酒狂》又朗诵道:

“此季,树未倒而猴孙将散;此季,六月未飞雪而吾辈皆感心寒体冤;

此季,无剑残酒却亦高歌嗟叹;此季,有千言万语都化作那句国骂……

此季,就在此季,我们滚蛋了,无声有言的滚了……”

现场已经彻底炸裂。所有的学生都跟着歌曲的节奏挥舞着手里的荧光棒,那红色的荧光棒如点点星火,整个礼堂已经高燃起青春之火!

热烈的气氛,让台上几个人激动起来。山子、大胖、郑炜彼此对视一下后,索性扔掉麦克,冲到舞台最前面大声喊道:“狗日的,师院!我说狗日的,你说师院!”

“狗日的……”

“师院!”

“狗日的……”

“师院!”

台上一声,台下无数声。有很多男同学干脆脱掉上衣,站在礼堂的座位上,一边挥舞着上衣,一边跟着自由人歇斯底里地叫喊着。此刻整个礼堂因这种青春的呐喊所颤抖。

陈书记紧握的双手也跟着颤抖着。她脸色惨白,一双喷火地眼睛紧盯着台上。

“这成何体统,简直无药可救……无药可救”。王校长感觉自己有无数的批评话语要说,但是忽然间又词穷地只剩下“无可救药”。

“小高,小高!赶紧断电,断电!”

“不行啊,书记。断电引起慌乱,出现踩踏怎么办。”07级辅导员高老师显然还没有冲动到失去理智。

“那就把台上的电给我断了!”

台上一片漆黑,台下瞬间安静了下来。当所有人都起立好奇地望向舞台时,只有只有余小梦呆坐在那里。就在自由人的歌曲燃遍礼堂那一刹那,余小梦好像一下子到了另一个空间,她听不见大家的喊声,看不见大家挥舞的双手,但是她清楚的意识到自由人闯祸了,而这个弥天大祸的始作俑者就是山子……

书记办公室里,好像只有亮着的灯还说明这个屋子里还有人在。水族箱里换水泵的声音能清楚地被每个人听到。自由人垂着头,陈书记恶狠狠的看着前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结了一层寒冰。

“怎么不喊了!”陈书记终于开始拍着桌子咆哮起来。“刚才在舞台上不是很能耐嘛,现在怎么哑巴了!”

虽然办公室关着门,余小梦和小白的女朋友柳欣在走廊的尽头转角处依旧能清楚的听清陈书记的每个字。

余小梦不禁抖了一下,刚才的咆哮如同贴着自己耳朵喊得一样。眼前的一切如噩梦一样,可是自己又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这样醒来后就像没发生一样,一切安好如初。然而,由于自己太过紧张和恐惧,紧握的拳头中,指甲已经嵌入自己的手掌。这丝丝的疼痛清楚得提醒自己,这就是现实—活生生不能改变的现实!

“陈书记,您别生气,今天这件事是我们做的过头了。”山子终于鼓起勇气说道。

“这件事仅仅是做过头这么简单吗?我告诉你们,你们眼里根本就没有纪律,没有集体荣誉感,这个学院的脸都让你们给丢尽了!”

陈书记不解气的继续喊道:“你们一个个都二十好几了,成年人了,你们是用大脑在思考事情吗?我看你们的脑袋都白长了,要不里面就是灌满了大粪,能想出这样的馊主意!”

“陈书记,对不起,我们错了。”山子继续道歉时给郑炜他们递了个眼神过去,“陈书记我们错了……”其他三个人也跟着附和道。

在所有人都认错后,陈书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好了,我也累了,喊不动了。”

她把身子靠在了老板椅的靠背上,“这次毕业晚会的节目这么演是谁的主意,上次在礼堂彩排时还挺正常,这次怎么突然改了?”

“陈书记,是我出的主意。”山子刚说完,郑炜和大胖赶紧分辨说是乐队所有人一起出的主意。

一阵冷笑后,陈书记接着说道:“看不出来你们还挺哥们义气啊。梁山好汉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告诉你们梁山好汉又能怎样,最后还不是葬送在宋江的手里!”

“陈书记,我是宋江。”山子半开玩笑的说道。

“唐乐山,你别在这嬉皮笑脸的,整天吊儿郎当没个正行儿。上次“十大歌手”比赛之后,你写的检查是不是就饭一起吃了。”

去年山子代表学院参加全校“十大歌手”比赛。比赛当天正好是小梦的生日,于是山子现场加了一段《生日快乐》来祝福小梦。小梦收获到了浪漫以及其他女同学的羡慕时,山子却收获到了全院通报,递交两千字检查的处分。

“唐乐山你知道什么人最愚蠢吗?就是像你一样被一块石头绊倒两次的人。我看你第一次绊倒时,脑袋准是被摔出了问题,要不怎么会不长记性!”

“当……当……当……”思贤山上老师傅敲响了下自习的钟声。陈书记抬腕看看手表已经十点半了,“好了,我这磨叽的嘴上都起泡了,你们耳朵我估计也起茧子了。多的废话我不再说了,晚上睡不着觉好好反思反思吧。”

自由人如临大赦地刚准备鞠躬走人,就听见邓书记说道:“明天上午十点前每个人给我交一份五千字检讨,把你们背后怎么策划的经过,还有自己的反思都给我写出来。”

余小梦和柳欣一直在走廊的尽头密切关注着办公室里的动态。等到山子他们跑过来时,余小梦用关切的眼光盯着山子轻声的问:“怎么样?没事了吧。”

“暴风雨即将过去,光明马上就要来到了。”山子向余小梦摆了一个胜利的手势。按照以往的斗争经验,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检讨一交,就可万事无忧。

走出学院办公楼,山子像出狱的犯人一样不自觉地抬起头来望向天空。只不过犯人看到是太阳,而自己见到的却是月亮。山子把双手摊开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他突然觉得夏日夜里的空气是如此的清爽,带着丝丝的甜意。

“走,搞酒去!”大胖提议道。大胖是贵州人,家境环境比较优越,为人特别讲义气。四年来乐队排练室的租金都是他一个人承担,平时聚会喝酒也多半是他请客。他一般只用一个“搞”字来搞定自己所有的生活,什么搞点饭来吃,搞根烟来抽,搞件事情打发时间……

山子很喜欢“搞酒”这个词,听起来比喝酒更有气势,更具李白“会须一饮三百杯”的豪气。

“走嘛,哪个怕哪个嘛!”郑炜在旁边用贵州话的腔调跟着起哄。

“陈书记明天上午不是让咱们交检讨吗?还是回去写检查吧。”小白刚说完,挎着自己胳膊的柳欣就悄悄地掐了他一下。

“哎呀我日!你个怂货。”大胖一急之下冒出了贵州方言,意识到后他赶紧换成普通话一字一板地说道“上网搜一篇,把名字一换不就搞定了。”

“对,还是老办法,糊弄糊弄得了。走,搞酒去!”想到一切都有惊无险,郑炜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大醉一场。

“山子你们还要写检讨啊,手写还是打印啊?”小梦细心地问道。

“就是陈书记让我们每个人写一份5千字的检讨,也没说手写还是打印。”山子刚回答完,郑炜便说道:“今天这件事陈书记一直批评山子,这说明在陈书记心中山子犯得错误最大。我看这样大胖、小白咱们三个打印,山子你手写,这样能显得你认错的态度端正。”

“山子你去和炜巴他们喝酒吧,我替你写。”余小梦有把握的说道,大学时山子很多手写的作业都是余小梦代劳,余小梦模仿山子的笔迹已经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正好我和小白也不去了。”柳欣看了小白一眼,接着说道:“毕业后小白就要去我家见我父母。这也没几天了,我俩……”

一听柳欣的话,其他人都跟着起哄道:“看来这是要谈婚论嫁了。”

大胖则弯下腰盯着柳欣肚子,一脸坏笑地问道:“你俩是不是有了?”

大胖刚说完,柳欣则又羞又气地伸出拳头要打大胖。

俩人一个追一个跑,小白和郑炜一个拦着,一个在一旁起哄。山子则搂着小梦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

小梦知道山子之所以不告诉自己,他们的疯狂演出计划是怕自己会反对。眼下虽然已风平浪静,但是想到自己这一晚上的惊吓,小梦还是有些不高兴。

“小梦我发誓,我就只有这一件事向你坦白。”随即山子笑着说道:“再说你也知道,演出计划是我们四个人的绝密。小白也没有告诉柳欣。”

山子见小梦还有些生气,便又习惯地捏了捏小梦的鼻尖。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小梦原谅山子后便开始打听起演出计划是制定出来的经过。

“这样吧,一会你请我们吃饭,我给你背后大揭秘。”

“唐乐山,你太得寸进尺了。”余小梦杏目圆睁地看着山子,下面一只脚高高地抬起,狠狠地踩了下去。

山子抱着脚连连在地上跳着的哀号声,又让郑炜几个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夏虫窸窣,月光如水;清风拂过,树影婆娑。小白和柳欣因为有事商量提前走了,只剩下山子、小梦、大胖、郑炜。四人穿过早已人去楼空的教学区,径直向师院后门走去。回想起毕业晚会上演出地圆满成功,郑炜大声喊道:“老子唱歌再也不结巴啦。”随即吹起轻快的口哨。山子和大胖也加入进来。三个人的口哨,载着四个人一样欢快地心情,飘向繁星闪烁的夜空……

东西走向的师院街南临师院北挨师院村。这两大人口聚集区,如两片强劲有力的肺叶,把拥挤的人群都挤到狭长如气管一般的师院街上。特别是到了晚上,师院街上人声嘈杂,烟雾缭绕。街两旁的路边摊,一家挨着一家,一户挤着一户,沿着师院街拼成两条长蛇一直延伸到尽头。

夜里十一点,正是师院街最热闹的时候。山子小梦四个人,来到常去的那家烧烤滩时,摊位前已排起了长队。四个人又连找了几家烧烤摊都是满员。好在到了最后一家正赶上一桌吃好的客人要走,四个人迅速地跑了上去,终于得到了这个满是狼藉的座位。

刚把菜单拿到手,山子手机响了起来。原来是大学导员高老师打来的电话。山子这届学生是高老师考取辅导员后带地第一批学生。因为年纪相近,高老师又平易近人,外加上在学生会任职的山子总能替高老师分担很多工作上的重务,所以山子和高老师私下里处得如姐弟一般。自己和小梦闹矛盾时,都是高老师出面帮着调和。

电话里高老师批评了自己做事不计后果后,才缓和了口气叮嘱道:“山子,虽说你要毕业了,学院怎么不着你,可是不还没正式毕业嘛。所以交给陈书记的检查一定要好好写。”

挂电话时,郑炜,大胖已经点好了吃的。因为小梦要赶回学校写检查,所以老板最先端上来的是给小梦加急的馄饨。告诉完高老师打电话的内容,山子便向小梦讲起了整个节目策划的经过。

同类推荐
  • 侦探邢煜

    侦探邢煜

    青年侦探在一次又一次的迷案中大显身手。
  • 将我们的故事写成书

    将我们的故事写成书

    来自于张雅婷和单宇澳之间的爱情故事,故事很长将会用一生去写完它
  • 听见爱情的耳朵小姐

    听见爱情的耳朵小姐

    重逢那晚,陈佳音把田语桑绑回家.男人拼死抵抗,陈佳音挑起对方下巴,“呵,男人,答应我要做世界大明星的,你得说话算数。”多年后,世界明星田语桑先生向友人哭诉,“她骗我,她根本不喜欢我的美貌,她就是骗我给她写歌!”陈佳音是二代清流,不飙车不醺酒,事业顺遂,且热衷公益。某日,她陷入包养丑闻。狗仔在财经会议后场堵到当事人,“陈小姐,您和田语桑先生——”一旁的田语桑抢过话筒:“没错我们要结婚啦。婚礼在xx小岛,只邀请亲近的朋友。生两个小孩,叫田瓜和田面酱。小学在xx上,中学上xx附中,方便升学。大学无所谓——”小富婆粉丝强迫爱豆上进。被包养(大误)男明星倒追金主小姐姐。女主听障。生活是你,快乐是你,幸福也是你。是你让我听见了爱情的声音,往后余生全报答你。
  • 造士

    造士

    大学毕业分配到某中学任教的青年教师辛怀玉面对校内外纷纷扰扰的世俗生活始终执守教育信念,不为所动,最终成为一名受人敬重的人民教师的曲折人生经历。
  • 蜗居进行时

    蜗居进行时

    得益于当今网络科技的发达,我们总是可以在社交平台上,与不同的人进行交流,准确来说那就是聊天吧,在生活中有一个圈子,而在平台上同样有一个圈子,在这上面认识各种人,交流各种话题,听闻各种故事,我习惯性的以这种方式来打发自己闲暇的时间,同样以这种方式来面对也算无聊的宅生活,网友的千奇百态就像是人生的万千面孔,我通过聊天来了解别人与世界,因为我是个宅男,除了必要外出时间,24小时都在家,生活对于我来说就是蜗居。
热门推荐
  • 仙指八荒

    仙指八荒

    华夏九州第一人在仙人九层渡劫时,一道天雷直击天灵。醒来时,他身处异世,且发现这异世大陆和华夏的修真方法完全不同,并有八大体系,齐称八荒…
  • 颜小姐又飘了

    颜小姐又飘了

    颜家有女,沾酒必醉,醉酒有二,外人不知,唐砚可谓是深受其害。无理取闹一:“颜安然,松手。”“嗷,松手。”下一秒,颜安然直接咬上唐砚的薄唇。一本正经二:“天地可鉴,我对你一见钟情!”“我是谁?”“你…你,你长的这么帅,肯定是我老公!”经历几百次的失败后,颜小姐自暴自弃去相亲?相亲会唐砚订购一车玫瑰神助攻?结婚宴新郎新娘大型整容现场?!
  • 从爱情公寓开始的签到

    从爱情公寓开始的签到

    穿越成了曾小贤,做一个好男人,开始他的传奇!!!胡一菲:信不信我一口牛奶喷死你?曾小贤:你喷啊,你喷啊!你喷不死我,我让你做我的……
  • 超级神功风暴

    超级神功风暴

    据《古书》记载,以前并没有当铺这一称呼而称《借呗》,以前并没有青楼这一称呼而是《美团》,金毛狮王的狮子吼原名竟然是《抖音》,混元霹雳手最初的名号居然叫《快手》,满载绝世神功的《超级神功》系统,因突然遭遇时空风暴。导致《葵花宝典》《降龙十八掌》《如来神掌》等绝世神功掉落异界大陆。重生异界的大学生,接到系统紧急求救后,为避免武学落入歹人之手。他毅然踏上寻找众多绝世神功的漫漫征途,与各大势力展开火星碰地球般的激烈对撞。
  • 我能穿越了

    我能穿越了

    梁派:二十多年了,你终于来了。这是一个主角来回穿插……梭空间争霸星空的故事!(请小心食用)
  • 武侠凡仙传

    武侠凡仙传

    混沌之初,魔神祸劫,洪荒破碎,六界不存,神劫再临,毁天灭地,天地岁月,是否会因此重生,万物生灵的命运又将何去何从。八世至善,九世轮回,出生平凡,但是,鸿运齐天的秋小凡,又将如何以微末的生命,阻止这场延续至今的远古浩劫,一步步走上洪荒封神之路。且看这部集玄幻,仙侠于一身的经典之作---《武侠凡仙传》
  • 生命f

    生命f

    成长就是一个把身上所有的柔软都碾碎了,然后逼着你认清现实的过程
  • 辛甘的故事

    辛甘的故事

    写一个天才美少女的故事,和他最后遇到真爱的故事
  • 在那河对岸

    在那河对岸

    一个长相绝美的小男孩,为了生存,成为了河岸最美丽的舞姬之一。他用男人的身份,舞姬的眼睛,去看这偌大的长安城,寻找着自己的来历。他会是近十年来最美丽的舞姬,还是最危险的杀手?
  • 每天给你带颗糖

    每天给你带颗糖

    “每天给你一颗糖,今天的叨叨是什么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