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心理防线往往取决于这个人所处的环境和经历的事情。
比如一个人生活在富贵人家,一路生长顺风顺水,那么使这个人经历一些挫折,体验一些贫苦可能就会突破。比如一个人是江湖人士,杀了这个人的爱人或者当着侠士的面屠杀无辜百姓,或者给他武林秘籍,可能就会突破。再比如一个人历经种种艰难险阻只为了一个目的,只要摧毁这个目的,这个人离崩溃就不远了。
白云秋就是这么个人。
白云秋此人出身旁支,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拼了命才生下她。父亲去给家主叩首求得灵药,让母亲多活了几年。也正因此,父亲从小就教育她人要学会感恩,要努力回报家主,为家族尽忠。
她资质很好,很快就受到了嫡系的赏识,家主允许她进入主宅居住,让她和嫡系的子弟一同进学。
临走前父亲告诫她,家主恩德,一定要珍惜,一定要感恩。
白云秋学的很好,她也能够看出来,家主很赏识自己。
她也认识了许多人。
当她见到白苑的第一眼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少年并不喜欢家族。尽管他跪着,很温顺地听着家主的教导,和所有人打招呼,但她能看出来,这个少年隐藏在笑容底下的冷淡。
那是一种带着疏离的冷淡。他表现的很出色,因为走的路子和所有白家的子弟都不一样,所以家族赏识他,也忌惮他,他也不屑于和所有人打好关系。他能笑着和她点头,却在见到他的义妹白阮和楼华少君的时候露出灿烂的笑容,勾肩搭背的亲昵,眼里有着细碎的光。
白思睿说:“云秋莫要和白苑深交,此人不是你能轻易招惹的。”
白云秋还不太理解这里面的深意,或者说,不太敢理解。
她只能讷讷道:“十三哥哥虽然不爱说话,但人还是很好的。”
白思睿笑着揉乱了她的头发,道:“小云秋啊,你可千万不要再和白苑说话了,否则你会后悔的。”
第二年,白云秋被家主派往梧州,在那里一过,便是九年。
九年间,她曾见过白苑一面,只是一面。
白苑在酒肆中,桌上搁了四五个坛子,闻着浓郁的酒香,她看着白苑趴在桌子上,走进了,还可以看到眼角的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个喋血沙场的少年将军不知为何离开军营,不知为何在这里宿醉,不知为何会颓废至此。
或许,是和他那个义妹有关。
连白思睿都以为白苑应该和灵均台的少君山盟海誓,她却莫名觉得,白苑看向那个名叫白阮的姑娘时,会有无处不在的关心和不易察觉的温柔。
这样的人。
她只见过一次白阮,据说是苏将军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孩子,扔给白苑养大,白苑当妹妹一般疼爱,据说在兵法上很有造诣。
和手染鲜血的背景不同,白阮是个清秀佳人,但生的不如少君美貌,也没有少君的聪慧和天资。她似乎很爱说话,和楼华少君走在一起时嘁嘁喳喳,像一只快乐的小云雀。
只那一次,她便知道,白阮注定不会有好的结局。
她猜对了。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白阮的死有蹊跷。
她在调查的时候被察觉到,没过多久,便有人登门拜访。她抬头,看到了白思睿无奈的脸。
白思睿说:“云秋,我便知道你会如此。”
白云秋问:“你是来杀我的吗?”
白思睿只是笑,有些无奈纵容的意味。他说:“白家是一滩烂泥,我比谁都希望你能活下去。”
白云秋几乎可以判定这是什么意思,但她只是微微失神,随后笑道:“云秋多谢思睿哥哥厚爱。”
他们和白苑不一样,白苑凭自己的本事得了战功,虽然是旁支外室子,且不住在主宅,但他是可以入族内的排行,而她和白思睿皆是旁支子弟,虽然可以居住在主宅,和嫡系子弟以兄弟姐妹相称,甚至连出身都甩了白苑不知道多少条街,但始终不入排行,自然也就低了白苑一头。
白思睿皱了皱眉,随后温和的笑了。
后来,白家失势,被除族流放。当她接到消息的时候,家主,少主,以及嫡系的哥哥姐姐,都已经浸在血池中,失去了呼吸。
他们的面目狰狞,似乎死前受了极大的痛苦。
父亲带着旁支,带着家主的尸骨迁居极北。
路上,他让白云秋朝着白家主宅的方向跪下,让她去昆元宗,找到一个人。那个人有着白家的血脉和白家的秘宝,会带领白家重回巅峰。
她便领命,跟在了苏盈的身边,但苏盈一定要报仇,只有报了仇才肯和她去极北。她便为了苏盈一次又一次地找燕蘅的麻烦,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杀了燕蘅。
她不畏死,但耐心却在苏盈一次又一次的作死中消耗殆尽。
听完了白云秋的讲述,燕蘅挑了挑眉。
她问:“白家秘宝,是不是一块玉佩?白玉的,刻有三足金乌。”
白云秋点头。
燕蘅叹了口气:“傻孩子,那块玉佩早就毁了。”
白云秋猝然睁大眼睛。
燕蘅:“你不信吗?可是我骗你有什么好处?我已经是魔界尊主了,普天之下越过我去的人没几个,我犯得着骗你吗?”
白云秋只是低下头,觉得很累很累。她知道,眼前的人作为魔尊,没必要骗自己。作为国师,楼华君在灵均台停留的时间不长,但也终究是国师,在华吟风的前面,国师大人更没必要骗自己。
所以,这么多年,兜兜转转,她到底在做什么?
白云秋瘫倒在地,一副大受打击看破红尘的样子,燕蘅虽然有预感,但还是被爽到了。视觉感官还在其次,将白家的小天才打击成这样,她真的是很棒棒哦!
吩咐底下人将白云秋送到魔宫中,令人请医官前来治疗,将其断裂的经脉给接好补好。
身旁的年轻人似乎很不理解,为什么尊座先是将白姑娘百般刺激,现在却悉心关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