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柴胡出现了。
在他的安排下,三人一起来到漳州芗江人民医院挂号做检查。
这一次,玫瑰检查出来的病和她的怀孕完全无关,抽血化验的结果显示乃是细菌感染。
为玫瑰看病的,是一位名气很是显赫的老医生,这医生开了一些消炎药,让玫瑰先吃着,明天还得过来检查。
玫瑰回到宾馆之后,最初还有说有笑的,到了晚上八九点之后,又开始腿疼,紧接着头部激烈得疼,太阳穴里头感觉有一条牛皮筋反复在弹跳。
柴胡不敢大意了,要是这玫瑰重伤不治,那么萧有光更不会放过他,再加上他本来就是想大把花钱,赶紧连夜报了急诊,让玫瑰直接住院。
一送到医院,玫瑰一呆就是一个多星期,病情时好时坏,不断反复,中间爆发一次高烧,烧到38度半,已经没法下床了。
刘璃海整天整夜都陪着玫瑰,一应的吃穿用度都由柴胡去打理了。
一星期过后,玫瑰没法起床站立,没法睡一个好觉,呼吸也是各种不畅,医生来检查她时,一碰她的脸,脸都一抽一抽的疼。
这时候,芗江人民医院已经组织了两次专家会诊,还是没检查出玫瑰得的是什么病,血心肺传染病啥的全部都检查了一遍了,只能先以输液和提供吸氧以缓解她的疼痛。
这段时间,柴胡也有点后怕了,不断打电话给王威还有他其他的朋友,希望有人能联系上萧有光。
由于玫瑰的检查显示为颅压高,属于颅内感染,她的主治医生在无法可施的情况下,只能建议先腰椎穿刺抽脑脊液。
固然漳州市人民医院不能确认玫瑰得的是什么病,但从症状判断,应该是感染了寄生虫,主治医生给出建议是转到福州省人民医院,在那里有更好更先进的医疗设备。
于是,柴胡又请了一辆救护车,办好转院手续,一日内运送到六百里外的福州。
在福州,在先进检查仪器的帮助下,终于确症了玫瑰是感染了广州管圆线虫。
这种病之所以无论东山人民医院还是漳州市芗江人民医院都检查不出来,是因为首例刚刚于六年前也即是1994年在台湾被发现,截止目前为止全世界的病例也不超过三千。
柴胡每天花钱如流水,看着检查上终于写明了这种病症叫做嗜酸性粒细胞增多性脑脊髓膜炎,才算大大松了一口气。
福州医院的主治医师问询玫瑰,是不是爱吃田螺这类的食物。
玫瑰老老实实回答,她几乎每餐无螺不欢,而且还最喜欢吃半生的田螺,要是没条件买到煮过的田螺,生的她也吃。
主治医师告诉玫瑰她很幸运,发现的早,诊断结果得到也不算太迟,这病是一种寄生虫病,主要侵犯人体中枢神经系统,表现为脑膜和脑炎、脊髓膜炎和脊髓炎。
不要小看了这小小的田螺,主治医师说,发现迟了,是完全可使人致死或致残的。
那我的孩子呢?玫瑰忍不住问。
没法保,也保不住的,你下来还要做好多次腰部穿刺手术。这位主治医师毫不讳言。
在又一次的开颅手术之后,玫瑰的病情开始渐渐好转。
由于省会医院床位紧张,没法给她安排单独病房。不过,也有一个小好处,她身边的三张病床病友基本上都是寄生虫病患者,彼此交流,互相鼓劲打气。
所以,玫瑰虽然一直躺在床上不能动,日子倒还顺顺利利的过下去了。
在这期间,玫瑰看到的最夸张的病例,是身边一个病友感染猪肉绦虫病,这病友发现的晚了,虫子已经在他脑子里做窝了,导致了一只左眼直接失明,而且意识也不清晰了。
眼前发生的一切,叫玫瑰如何不感激柴胡,不要说柴胡让她喊一声哥,就是让她喊爸爸,她也叫的出口,对她而言,柴胡简直就是再生父母了。
只是,这近一个月的治疗过程中,玫瑰也多了一样难与对人言的苦痛,那就是她孩子的流产。
玫瑰和刘璃海每次说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是我第一个孩子啊,是我和大光子的孩子啊。
刘璃海只能安慰,说,你才多大啊,有的是机会。
你不懂,真心和你说,萧有光这段时间根本不想碰我了,怀上这一个孩子好难的。
你这辈子又不栓在一个男人身上。
不是他,我还不如去死。
又说糊涂话了,你先好好养好身体。刘璃海叹了口气。
柴胡在旁边帮腔,语重心长,说,妹子,别怕,你男人不养你,你哥养你一辈子。你这一条命,死里逃了生,就得感激,不是每个人老天爷都给第二次机会啊。
我活下来,也没什么意思,你看现在的我,脸和身材都变形了,打了那么多的激素,吃了那么多的药物,玫瑰表情木然,说,大光子估计连想看我一眼都不想看。
在刘璃海不来上班的一个月里头,王威的头上始终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这剑什么时候落下来,他并不能知道。
每次,王威在柜台前摊开小苹果给他开的那一张处罚通知,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最初,他是因为玫瑰的事情一团乱,暂时没有去县工商局接受处罚。
第二次,王威又是因为一些别的事的发生而没有去成,至于是什么事,也想不起来,只记得走到半路,又折返回网吧。
东山县工商行政管理局西埔工商所位于西埔镇东埔街霞云巷99号,今天在去的路上,王威对着手上的地址反复看,他并不是第一次去。
这个工商局说远不远,王威看着手中的处罚通知,1200块钱的小苹果对他来讲还是太贵了。
萧萍萧萍,王威把这个名字念了几遍,最近这些日子,在他在心中早把这个名字念了几千几万遍了。
我要谈恋爱了。
王威想,正如他答应了军君的,彼此好好的活着。
这想,就像是在想着另一个人的事情一样的想着,只是心情起伏波动着种种的不平,在他身上海水般的倒过来倒过去。
王威是那么的渴望着恋一次爱,毕业之后一直白纸般的生活着,就为这一刻喷薄出色彩来。
在王威的憧憬里,他希望小苹果是符合他想象中的那个人,比如比他小一点矮一点,住在一起了,床上需要两个枕头。
在夏天,两个人一起沿着县城水库边散步,那里人少,也幽静,在傍晚。
是一下子就结婚还是先同居,如何应付各自的父母亲?
王威不知不觉得想的无比仔细,可是,现在就要走进工商局了,小苹果就将站在他面前了。
王威完全能想象到彼此站的是那么近,闻的见呼吸,闻见了,呼吸不宁的就该是他了。
毕竟,小苹果的个子和他一般的高矮,站在一起,随便说点什么,都会觉得呼吸喷在对方脸庞上的不自在。
说话正对着别人的眼睛,这是让王威最窘迫的事情了。
王威当然也知道,想象归想象,真有了开始,一切也就容易了。就像打开锁,就可以推开门。
王威当然也明白,甚至有把握小苹果是喜欢他的。
问题是一切还没开始,怎么开始?
该和她从何说起呢?
在他们之间,王威除了要告诉小苹果“我喜欢你”之外,真没什么好谈的了。
太不对了,就这样去见小苹果,她就坐在办公桌上,看着他,笑,公事公办,难道不是这样吗?
小苹果就该是这样的女子。
不是这样,难道他能像言情剧里的那些痞子一样,轻轻一跳,一屁股坐上小苹果办公桌的桌子上,随口的、漫不经心的说上一句——我爱你,
王威知道自己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