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回去,贾不伪就来到方圆亭满腹牢骚,“老头,你说说你,就不能教我点真才实学。我这要不是韩师弟他们来的及时,姓魏那孙子早就把我戳成筛子了。”
王玄微坐在亭边垂钓,本想静心悟道,谁知这不孝徒如蚊蝇般挥之不去,“少和老夫扯淡,当年老夫想教你‘斗棋术’,你小子不是死活不学吗?到现在来求我,早干什么吃去了。”
贾不伪兜着手,恬不知耻继续纠缠,“您这下棋还不如我,我跟您学啥嘞。”
王玄微憋着一口浓痰,若不是为人师表,这一口痰就吐到贾不伪脸上了,他把浓痰吐到河面上,清了清嗓子,“斗棋术不是简简单单的冲跳下棋,那是隔空御物,小能凭空下棋,大了能搬山移海。”
贾不伪里外亏得心慌,“您不早说,老头,你这可是夹私货,这还有半个多月开山,交给我还来得及。”
王玄微把钓上来的鱼从鱼钩上取下来,又重新扔到湖里。鱼儿蒙此大赦,在湖中翻腾了一阵,又重新潜回湖底,“你小子,活没活出个名堂,想的倒是尽善尽美。现在想学,我忘了。”
贾不伪厚着脸皮又往王玄微身边凑了凑,“老头,你我师徒一场,不能记仇啊。”
王玄微气的把鱼竿丢到一旁,鱼漂浮动,惊的鱼儿乱游,“老夫没你那么小肚鸡肠,忘了就是忘了。斗棋术还是老夫当年看别博弈,自己摸索出来的,我留着没用,别人又不学,我之后就忘了。不过,当年那场棋局观棋者不止我一个,肯定还有人悟出其间玄机,没准都开宗立派了呐。”
贾不伪长叹一声,“老头欺我!”
“滚。”
——
二弟子虽聊的来,但混账一个,不让人省心。三弟子虽让人省心,但整天讳莫如深,年虽十六,却有一个济世安民之心,想地太过长远。
想来,也就黄曲阳能与他聊的投机,又不用动肝火。
“哎,那小混账倒怪起老夫不教他一些武斗之术了。”
黄曲阳跳到椅子上盘腿坐着,“不行就也拜入我门下,老师是老师,师父是师父,不冲突的。”
“不可能的,这小王八蛋最烦练剑,要知道十年磨一剑,他沉不下这颗心。若是说掉一块肉能曾一份力,这小子能扒的自己只剩骨头。老夫教了他十年,他什么揍性,打他登山拜师的第一天,我就看出来了。哎,贾千秋怎么生了这么个混账儿子。”说道气处,王玄微捶胸顿足。“不过老黄,我知道你这老东西肯定夹着私货,既然去那悬镜山,纵然不拔的头筹,也要让外头那些人看看,你我二人久不现世,只怕那些按捺不住的老怪,都要忘了‘兵祖’和‘雪中翁’了吧。”
黄曲阳掰着自己的脚丫子,“王玄微,咱们有多少年没回宇内了?”
王玄微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悬镜山七次贺帖我们都未去,算来有七百年了。”
“七百年吗?嗯,方圆亭下的‘演兵台’也有七百年没用了,既然贾不伪那小子求速成,那就让他进去待上七天,如果能活着出来,掌握大部分的兵刃的脉门,虽说离御器还差些,可加上符魂鳌拜,至少能应付那悬镜开山。”
“姓阮的那家伙,早该飞升走了吧。”
“嗯,三百年前漫天惊雷,险些毁了我凌烟阁,闹出那么大阵仗,姓阮的应该是走了。”
七百年前有一白衣,名阮良玉,弑杀成性,于域外数次屠城。那时王朝是大汉朝,国力鼎盛,外有封疆大吏,内有儒门圣贤,剿杀阮良玉的计划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但数次派人围剿阮良玉,都被这家伙逃脱。更可气的是,这家伙因长相俊秀,域内不少大家闺秀为止痴迷,甘愿为其通风报信,这使得围剿的难度成倍增加。
直到有一日,江湖传言,北郡有一风尘女子与阮良玉私定终身,找出此人,应该能引出阮良玉。谁知当时负责办理此事的官员为图效率,曲解上峰意思,接连屠了数城的花楼,近万女子香消玉殒。
风凉客们还大肆歪曲当年诗仙遗作,那一句“以色示人者,能得几时好。”宛如一把刀,刺进本就怀着悲凉的花楼女子心中。
事后,阮良玉果然现身,不过让人咋舌的是。他屠了那官吏一族之人,朝廷设计围剿,可依旧是没人能捉的住他。但此事之后,他就遁迹江湖,再也没人听到过此人风声。
可黄曲阳和王玄微知道,这家伙为了压制自己的魔性,主动要求进入凌烟阁湖中的演兵台,借助这天然的阵势,自己封印了自己。
以兵道止杀。
——
昨日贾不伪才回凌烟阁,赵凤就收拾东西准备回督调城。督调城有了城主,这向往安稳生活的没脖的小胖子自然是乐意早些回去,再怎么说也要在正月结束前赶回去,给妻子们报个平安。
而韩延淮呐,一回来就闭关练剑,一直喊着什么剑道之内也有夏秋,痴迷剑道竟至茶饭不思。
贾不伪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能提高自己,半个多月,学会用锅碗瓢盆都不见得够。王玄微那老头更泼了那么大一盆冷水,他贾不伪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陪着百里辰安下棋,挺好。
谁知这日一早,王玄微这老头就推开房门,把贾不伪从暖炕上拽了下来,“臭小子,你不是说老夫不教你硬货吗,起来,为师传你点真东西。”
贾不伪不情愿地穿上裘袍,对着铜镜略作梳整,跟着王玄微走出大殿。“老头,一大早的,你这是带我去遛弯儿啊。”
王玄微没好气的骂了一句,“遛弯也不能带上你这个小王八蛋,我和老黄想了一个办法,准备让你在悬镜山不会那么丢人。”
“嘿嘿,老头,是怕我给你丢人吧。”
王玄微背着手,匆匆走在前方,“都算,可不能让那些不出世的老怪物瞧扁了,怎么着我王玄微也不能教出个废物啊。”
贾不伪不欲争辩,老头既然愿意教点私货,那当然是乐意之至。
穿过积雪覆盖的凌烟阁大道,这凌烟阁殿中湖依旧是那么大的规矩,这新年伊始,还是不让弟子到那方圆亭热闹热闹。可当走过指天殿,离那湖中亭还有千米时,就听到有巨声从方圆亭的方向传来,其声之宏大,如轰雷般。
“老头,这是打雷了?”
王玄微没有理他,兀自在前面走,直到两人来到这方圆亭前,贾不伪颔首感叹,“乖乖,好大的手笔。”
一泓澄澈湖水,引万道水柱迸涌垂上青天,汇成一巨大水球。黄曲阳立于那水球之上,一只手在那比划着。
“还记得当年为师和你说的演兵台吗?”
贾不伪咋了咋舌头,“当然记得,演兵台是囚杀之地,囚兵之所,里面有不治之地当年大战之时死去的将士亡灵。怎么着,教我点风俗常识,我上悬镜山给那群老牛鼻子讲讲。”
“你这混账,为师跟你说点正事。”王玄微指着湖中心的方圆亭,“你知道这方圆亭为什么不像其他湖中亭,没有石柱,只能乘船入亭吗。”
贾不伪耸了耸肩,扯了扯长袍的束带,“这方圆亭是一个顽石整体雕琢而成,你这穷讲究的,再安石柱,不毁风雅吗。”
王玄微嘟囔了一句,不用猜准是骂这贾不伪的。“我不是常说,这方圆亭像一枚棋子吗?其实,若天下为棋局,方圆亭正位于棋局的天元。虽谈不上兵家必争,但绝对是天地万道之起始,故能镇得住演兵台,这也就导致这演兵台对人裨益匪浅。”
贾不伪半信半疑地看着王玄微,“老头,讲的那么玄乎,你没坑我?”
王玄微白眉一抖,“臭小子,你若不信就进去,老黄已经打开这演兵台,就在这方圆亭下。七日后为师亲自接你从演兵台出来,你若不觉受益匪浅,为师给你叫老师。”
“成交。”
这么简单就说动贾不伪走入那掀起巨浪的殿中湖,走入那亭下卷动的漩涡。等到贾不伪消失在方圆亭下后,黄曲阳单手下压,万道水柱归于湖中,再留那一湖浩然。
“王玄微,你这也太能吹了吧,到时候这小子真出来了,你还真给他叫老师不成。”
王玄微兜着袖子,“老夫不这么说,这小王八蛋是不会进去的。再说了,和无赖打交道,言出必行是可当笑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