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只有一个真相。
只因为镜子太多,唯一的真相被不同的镜子进行不同程度的曲解,才有了所谓对真相的争论。
如何才能得出真相呢?
这是一个永远无法解决的难题。
因为人类只有靠着偏执的镜子,才能观察这个世界,一旦离开这面镜子,人类对身边的事情一无所知。
这面镜子在人间有个名字,叫做五感,若是在修行界,就叫做玄览。
因此,这个世界是人类解释过的世界,真正的世界究竟如何,我们一无所知。
昏暗的天地,霎时一白,无人察觉。
只有一名小僧离开蒲团,抬头看日。
小僧叫做一真,在觉山祖庭出家。
他法号有个真字,是因为他的玄览与众不同。
他的玄览不只能同长生大能一般观察天地变化,更可以记录时间更替,计算星辰轨迹,因而金蝉山人将他送到群星之地的风都,为觉教观察星空。
然而,现在的云川禅院却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浩劫。
比如金刚不坏的住持大师忽然心魔涌出,化成一地金漆,从金漆中诞生出一名年轻的黑发和尚。
再比如前辈大师们闭关修行的地藏寺和往生寺,被人投进无尽的虚空,不知何时才回归。
看着云川禅院发生的种种怪事儿,一真和尚并不慌张,因为他有一门永远不败的神通,叫做转轮。
一旦发生不测,他就会拨动转轮,倒流时间,回到事件发生之前,重头来过。也因此,他自小被云梦池的无望师叔算计,却也总能死里逃生,回到金蝉师兄的怀抱。
数颗陨石从天而降,击碎云川禅院护派大阵,推倒佛塔,寺中谛境高手,凡俗弟子毫无还手之力,连带塔中的一真和尚也被天火烧成了灰烬。
一真和尚逆转时间,自身不断后退,所有的灰烬都返本归元,坠落的陨石也回到天上,破碎的大阵也重新修复。
他从蒲团起身,避开所有的危险,成功逃到寺外。
“神通不错,可惜修行日浅,若早生三万年,可镇山河。”
手持棋盘的年轻棋士自空中缓缓而下。棋盘中,日月星辰,山河湖海,芸芸众生,正是夏家至宝,乾坤棋盘。
一真和尚不识得来人,却认识棋盘,倒头就拜。
“阿弥陀佛,小僧一真,与贵府二公子乃是至交好友。”
年轻棋士笑道:“不过是逢场作戏的酒肉朋友,算什么至交?”
一真合十道:“交友贵在交心,我与二公子无话不谈,若前辈愿意,我也可以做前辈的朋友。”
言语中暗藏神念,飘向这位不知修为深浅的前辈。
“他心通吗?”
年轻棋士微微呼气,尽去风中神念,说道:“你还有什么?”
一真从颈上取下一物,说道:“除了这具肉体,还有一颗师父给的念珠。”
啪嗒!
念珠落地,人已不见。
一道神念裹着一真消失。
年轻棋士没去拦那神念,而是盯着落地的念珠,显示出浓厚的兴趣。
念珠之中,有一个世界,世界中有一个年轻棋士在看一颗念珠。
“是光头的观自在法,可拿来印证吾之大道。”
年轻棋士拾起佛珠,放入棋盒。
“至于小和尚……”
想到那个全知又无知的老光头,年轻棋士嘴角微扬。
“由他去吧,若活下来,就送他一场长生造化,算是还了觉山的因果。”
下一刻,佛寺中火焰尽数熄灭。
新的佛寺在灰烬中重建。
新的僧人在尸骨中重生。
黑发住持自禅房推门而出,冲着年轻棋士一拜,这一拜自然表示归顺。
青年棋士将那魔僧托起。心道,觉山长生以善性成道,若是逆转而生便是魔性,然而逆成之僧,十不存一,这住持明知不敌,却也敢临死破境,确实胆量非凡,而今这僧人修为与那白松道人也不差仿佛。
“敢问大师法号?”
“贫僧弥陀,觉山末法寺一脉。”
“可否让鄙人在此容身几年?”
“求之不得。”
……
……
人山人海的风都。
一真和尚站在天桥,看着港口船来船往,依然无法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情。
比如夏家那位大能究竟是如何瞒过天罚大阵对云川禅院发动进攻。
再比如为何云川禅院被袭击,整个风都似乎都对此毫无察觉,甚至没有半点儿混乱的迹象。
他无法相信,除了师傅的观自在之法,竟然有人能看穿他的转轮神通,窥测到他的行动。
关于此事,夏栖叶知道些什么?
我去找他,是否能得到他的帮助?
地藏寺与往生寺都一夜蒸发。
两位师兄是否安好?
他张开手掌,看着手心一颗不起眼的黑瓜子。
想到金蝉师兄给他的嘱托。
想到老师凿壁客描述的未来。
心道,自己也只能铤而走险,去梅园一趟。
……
……
梅园的草坪。
夏栖叶正在尝试让言清儒融入他的生活。
比如,言清儒必需让出大腿,让自己躺着看书。比如,自己随时可以抚摸言清儒的脸袋。再比如,他希望言清儒能学者杀人的本事。
“所以,我究竟是你的未婚妻,还是你的女仆?”
“有区别吗?”
盯着大腿上一脸享受的人头,言清儒狠狠捶他一下,将他晾在草坪,自己独自离开。
夏栖叶横卧草坪,托着下巴,说道:“其实你也可以向我提要求,只要你提,我就考虑接不接受。”
言清儒不理会他的戏言,盘腿坐下,吐纳真气,半晌,狠狠道:“像你这样懒惰的人,不想着怎么修行,如何去得那长生?”
梅园外,夏持敬来到,恰好听到她的话,说道:“长生是命,成与不成,皆有因果,何况叶子本就志不在长生,只不过是被外力所推。”
夏家是人族崛起之初便立在这片天地的家族,他们对于古老的天命论有着狂热的迷信,哪怕是如今这个时代,他们也相信顺命而为,才是正途。
夏栖叶摸了摸鼻子,说道:“还是持敬哥哥最懂我。”
言清儒暗骂了一句懦夫。
夏持敬给出一份信封,说道:“这是入学的文件,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国子监的监生,业山的外门弟子,半山先生会守护你的安全,直到你踏入谛境。”
看到夏家的老祖们对于自己的选择全无反应,夏栖叶说到:“其实,无论我选择东海道院还是国子监,甚至是刑部学堂和云川禅院,最后还是会落在老祖们的掌握中吧,只不过到了东海道院,我的护道人也许是白松道人。”
夏持敬没有回答,然而沉默有时就代表事实。
夏栖叶说道:“我想知道,你究竟是老祖的人还是大哥的人,因为这可能改变我对你的态度。”
夏持敬说道:“有区别吗?”
“有讲究?”
“确实有讲究,因为无论是你大哥还是老祖,说白了都是在贯彻夏家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