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突然说这些话干什么？”杨冬璇冷冷地问，“你还趁我俩在的时候讲，不怕我们俩都揍你么？”
王学玲在杨冬璇的身后站在一旁低着头，刘海遮住一半的脸，但语气一样冷漠：“我是真觉得咱仨之间没什么可谈的。”
“我倒是要问问你，那个最不愿意好好相处的人应该是你吧？”杨冬璇脸向前逼近，眼神直视着对方反问道：“你仔细想想，是谁先开口骂人，是谁先暗地里搞的小动作？”
清荷轻轻闭上眼睛。冷静了片刻后又睁开眼，面无表情地说：“如果你们还要继续扭曲事实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哈，我们扭曲事实吗？笑死了。我给你列举一下如何？你乱扔学玲的衣服、占用惠惠的衣柜、在宿舍里跟男朋友大声打电话，还挑拨我们跟惠惠的关系，这些事你做过吧？”
杨冬璇说完，见清荷毫无反应，突然提高音量呵斥：
“陈清荷！我说错一个的话你倒是反驳我啊！”
清荷微微一怔，身子不自觉急促向后退一步，颅内却一阵猛烈回响，后脑撞到阳台的落地窗又弹回来。
“算了，冬璇，这些都小事。”王学玲小声地说，并轻轻拍了下杨冬璇的背。
杨冬璇停顿一会儿，又冷冷地说：“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你自己做过什么你自己最清楚。但你说我们歪曲事实的话，我就不服了。”
“走吧我们。”王学玲说完后扭头离开，杨冬璇也转身往外走去，在门口却停住，说道：
“你真的是我遇到过，最差劲的南方人。”
清荷靠着落地窗，缓缓蹲了下来，轻咬了自己的嘴唇，又陷入苦恼。
转眼间一周过去，清荷像往常的每个周末一样回了家。
“哈哈哈，笑死我了。”清荷趴在床上，笑着调侃道。“简直就是老直男和年轻直男的对话。你跟我爸有点像诶，两个人都呆呆的、憨憨的。”
登登：“你嘴咋那么欠呢？要不你管叫我声爸爸得了？”
清荷向他伸出纤细的右手，比出手上最细长的那一根手指，并说：“别跟我装东北腔啊，我不想听。”
“不过话说回来，你上周末留在学校，是不是就是为了有个能让我去你家的理由啊。”
“我又不是真的那么无聊，为了整你还大费周章回学校。我是有别的事情啦，有家不回呆宿舍干嘛。”
“这样喔……”登登看着屏幕上的清荷，因为素颜她刻意只露着半边脸，褪去妆容的她戴着一副眼镜，虽然没有涂抹口红，眉毛比平常淡了些，但脸庞依然细嫩白皙。随着手机的晃动，时而还能隐约看到她颈下微微露出粉色的家居服。
好想看她全身的样子啊。这是两人第一次视频聊天，这个周六的晚上，宿舍里的其他三人都出去了。在登登苦苦哀求之下，以下次见面被清荷要求扎冲天辫并维持一天为条件，换来了这次视频通话的机会。
“你坐起来呗，一直趴着干嘛。”
“干嘛突然叫我坐起来啊？”
“趴着……对身体不好。”
“哪不好了，胸会变小吗？”清荷用手遮住自己的锁骨，质问他：“你刚刚眼睛一直在往下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看我那里啊？”
“哪，哪有啊，每个人视频聊天的时候视线都是往下的啊。”登登嘴上辩解着，但视线还是上移到她的脸。
“切，男人的嘴。”
“要不你手机转一圈我看看你的房间怎么样。”
“看你个头。”
“你很小气诶。我给你看一眼我宿舍的样子，然后你给我看看你房间的样子如何？”
“谁要看你宿舍啊，弱智。”清荷说完，登登的视角里一阵晃动，接着看到屏幕里的女孩坐了起来，伸直着手臂把镜头拉远，一身朴素却不失可爱的粉色睡衣套装展现在他眼前。
“给你看我的家居服吧。”
“哇噢噢，这个我可以！”登登有些兴奋地说道，这个样子的清荷登登第一次见，尽管那一身宽松的家居服完全看不到身材的曲线，但还是有令人眼前一亮的新鲜感。“衣服上还粉色小熊呢。”
“321，没了，不给你看了。”快速数完三个数后，镜头又拉回到清荷的脸上。登登露出失望的表情，但清荷身后的桌子吸引了登登的注意。
“你桌子上怎么这么多瓶瓶罐罐的啊，你配化学呢。”
“配你个泡泡茶壶，那些都是我的化妆瓶。”清荷一脸嫌弃地说，“你的直男思维什么时候能改？”
“我当然知道那些是化妆瓶啊，故意开玩笑的啦。”
清荷下了床，走到桌旁随意拿起一瓶给登登看，并问：“是嘛？那你认不认得出来这是干什么用的？”
“这是……”登登看着淡蓝色的瓶身上一堆认不出来的外文，想了一会儿说：“涂脸的？”
“废话，当然是用在脸上的，不然给你刮腿毛的啊？”
登登尴尬地笑了笑，又继续猜测。清荷说：“这是化妆水啦，化妆前润肤用的。”
“化妆水？”登登满脸疑惑。这个词是登登人生中第一次听到的生词。
“对啊，以你直男的判断，猜猜它多少钱？”
登登又陷入沉思，在不同的价格区间反复猜测，接着将心里的答案说出来：
“50。”
清荷仰起身倒在床上疯狂大笑起来，消失在登登的视线中。屏幕另一边的登登则百思不解。
“不然是多少，70？”
“别猜了你。”清荷爬起身，重新回到视频对话里。“这瓶420。”
“420？？！”登登震惊地睁大双眼。“这是干什么用的，怎么这么贵？”
“我刚才都跟你讲啦，润肤用的。”清荷拿着瓶子晃了晃，瓶里的透明液体轻轻流动。
登登一开始仅仅是把它跟洗面奶的价格作为参考。他调侃说：“这就跟矿泉水一样的东西还要420啊。”
“我这还不算贵的咧，你是没见过神仙水，你猜一下神仙水多少钱。”
“500。”
“500块是75毫升的，大概只有这么点。”清荷用手指在瓶上比了个大约四分之一的大小。
“那差不多你这么大瓶的那个什么，神仙水，要多少钱？”
“1300。”
“蛤？？？？？”登登再次震惊，眼睛和嘴巴几乎张大到极限。
“1300啊。”
“我不是没听清楚你不用重复，谢谢。”登登缓了缓神，在心里计算了一下，问：“一毫升大概四、五块？”
“嗯呢。”清荷点了点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是真不知道一瓶那样的化妆水可以这么贵，我也不能理解。”登登摇了摇头说道。
“哎呀，女人呢可是很舍得在脸上面花钱的。贵到你无法想象的化妆品多着呢，你知道海蓝之谜吗？”
“我只知道海澜之家。”
清荷又一次倒在床上大笑，接着大声地吐槽了一句：
“我的妈呀！钢铁直男！！！”
另一边的登登羞红了脸，无奈地说：“我是真不知道啊……”
清荷还躺在床上正笑着，房间门突然被打开，一位个头中等，姿态丰韵优雅的女子走了进来。
“哎哟我的妈呀，我妈进来了。”清荷小声地对着手机屏幕说道，
“啊，你妈？”
“你骂人是不？算了先挂了啊，拜拜拜拜。”清荷说完便挂掉了视频聊天。与她相隔十几公里的陈登，一个人独自在宿舍懵着。
“刚才跟男朋友聊天呢？”清荷的妈妈微笑地问。
“张素寒！你进来怎么不敲个门呢。”清荷向被她直呼了全名的女人说道。
“我敲了的，但你在屋子里笑那么大声估计没听见，我就直接进来了。”
清荷与她妈妈关系甚好，如果两人走在路上，虽然能看出来是母女，但关系却胜过亲姐妹。两人之间亲密到清荷与妈妈对话时清荷都会直接叫她的名字，张素寒偶尔也会因为此事唠叨她，但也没有责备。
也正因为母女关系最好，清荷才会把几乎所有有关她的事，所有秘密都向张素寒坦露，包括现在正在和陈登交往的事。
“蛤？你听见我笑很大声吗？”清荷说完，才发觉自己还四肢大张地躺在床上，便坐了起来。
“我一进家门就听到从你房间传出来的笑声，你爸在客厅肯定也听到了，只是懒得去管你。”
“在家也别那么失态好吗？”张素寒拉开椅子正对着清荷坐了下来，浅笑着对清荷说：“有男朋友了，而且现在又是打扮得那么漂亮的小女生，能不能注意点形象呀。”
“你管我哦，我才不做小女生呢。我就是我，做不一样的熊熊大火。”清荷调皮地仰起头。
“还讲这么非主流的话，一天到晚古灵精怪的。”张素寒撅起嘴，眉间却犹存着笑意。“说说最近在学校怎么样？”她接着问。
“没什么啦，很平常。”清荷淡淡地回答，嘴角勉强扬起。“还能怎么样呢？该上课上课，该吃饭去吃饭，该谈恋爱的时候谈恋爱咯。”
“说得这么平淡呢，谈恋爱可是很美好的事情好不好？你跟陈登在一起一个月了吧？”
“上周五我们刚好在一起一个月。诶，你知道吗张素寒，我们俩在一起一个月他什么都没送诶，就请我吃了顿饭而已。他还给他自己买了双鞋子。”
“你们才刚在一起呢，而且总不能每个月15号都送你东西吧。何况你们还是学生，也不能一直都让他请客啊。”
两人就这样一直开心的聊着，互相谈心时而也会互相开玩笑。张素寒听着自己女儿讲着最近发生的趣事，清荷也会主动问起张素寒工作上的事。
“真的吗？你真的让陈登来家里还跟你爸一块喝茶？”张素寒的表情顿时惊讶，“你也太爱搞这种莫名其妙的恶作剧了，下次别这样啊。”
“不过，你老公也是很憨，跟自己女儿男朋友呆了一下午都一直不知情。”
坐在客厅的中年男子打了个喷嚏，似乎一股寒意从他背后袭来。
“我是比较佩服陈登，他都被你这么整，换做是我就被你吓跑了呢。”
两人互相调侃完两个男人后，张素寒准备起身似乎要往门外走去，但还没开口说要离开，便被清荷拉住。
“坐，坐这边来。”清荷把张素寒拉到床边，让她坐在自己的身旁。
“怎么了，我去洗个澡呀，都这么晚了。”
“过会再去嘛。”清荷挽住张素寒的手臂，头靠在她的肩上。
清荷虽然已经比自己的妈妈高出半个头，但身材却比张素寒瘦小些，靠在张素寒肩膀上的她，更像一个娇弱的小女孩。张素寒看出了端倪，轻轻摸着清荷的头，“没事，你张姐在呢，我又不是不会走。”
“你胡说，你洗澡一洗就半个小时，我才懒得等你。”清荷向她撒娇，话语微微地透露娇柔。“还张姐呢，凑不要脸。”
“说吧，什么事呢。”
“没什么啦，不过……就是……有点儿……不开心的事啦。”
张素寒看向她，清荷抬起头对她抿着嘴笑着，但那副笑意十分牵强。
“是宿舍里的事吗？”
“嗯……诶？你为什么知道啊？”
“因为你都没提到过关于你的宿舍里的事啊。”
“是嘛……每次我讲话，你都能看穿我的心思，真的……好恶心哦。”清荷对着张素寒恶意吐槽了一番，依旧抿着微微扬起的嘴，只是话语的末尾有一个哽咽。
张素寒也轻轻靠在清荷的头上，说：“因为我们俩相处最久啊，你有什么心思是我看不出来的呢？”
“真的很烦诶你，语气又那么温柔，你是以为自己声音很好听嘛……”
感觉到被倚靠的那个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张素寒伸出另一条臂膀，轻轻环住了清荷。接着轻声说道：
“你也很温柔啊。你也从不发脾气，很少会有不开心的事情在你身上发生，对不对。”
清荷把脸埋向了张素寒的怀里，
“我才不温柔呢，
我温柔个**！”
张素寒吓到了。那是清荷第一次不雅的骂出口。“你怎么突然骂脏话……诶？”她看向清荷责备道，看到她的表情却又停顿下来。
清荷不再抿着嘴，而是咬紧了牙关，薄薄的嘴唇微微颤动着。而她眼里闪着微弱的光，仿佛蒙上一层融化的冰，就快要从她眼里掉下来。
“呜……”清荷垂下眼，发出一声脆弱的呜咽。接着这个声音变得急促，紧接着变得频繁，到最后哭出了声响，一道眼泪划过她的脸庞，如断了线一般掉落。
张素寒抱住清荷，轻轻抚摸着她的头，温柔地安慰：“没事，你已经很努力了。我明白的。”
清荷不再啜泣，哭声在张素寒的怀里变得愈来愈尖锐。张素寒继续安慰她，却不经意间看到房间的门虚掩着，门缝中一个中年男子正在默默注视着房间内的情况。
张素寒向门缝中的眼神狠狠瞪去，清荷的爸爸一怔，只好轻轻关上了门。
哭声持续了片刻，清荷从她怀里挣脱，歇斯底里地吼道：“我哪有先开口骂人！我哪有暗地里搞小动作！我哪有乱丢别人衣服啊明明是她先扔我脸盆里的！我哪有挑拨她们关系！什么叫做我为什么没和陆子依一个宿舍我原话明明不是这么讲的好不好！！！什么叫我是最差劲的南方人啊……呜呜……”
清荷吼着，话音渐渐变得沙哑，最后无助地看着张素寒，身体颤抖着抽泣。“我哪有啊……”
看到清荷那副模样，张素寒也不禁心疼起来，她又把清荷抱进怀里。“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清荷，你没有错，别人也不一定有错。也许都是误会而已。”
“她们明明就有错啊……为什么她们针对我……”
“但你们一开始都不讨厌对方，对吧。”
就像产生共鸣一样，这句话让清荷从悲伤中清醒过来。是啊，那时候和登登走在桥上，我就在想我是不是没有讨厌她们，只是一开始的小矛盾慢慢积累成现在的彻底不合。所以那一天才会留在学校找她们谈话，但是我哪里知道，我们谈话只起了反效果。
张素寒，为什么在你面前我像是透明的一样。仅仅是因为我是你的女儿吗？
清荷擦去了眼泪，继续埋在张素寒的怀里，然后轻声抱怨着：
“在大学真的好难受喔……明明都在厦门，只跨了个海跨了个桥而已，为什么感觉去了很远的地方啊……”
听完这句话后，张素寒更加心酸，眼睛不禁湿润。
“妈妈？”清荷感觉异样，想抬起头，却被张素寒按在胸口。
“别抬头。”张素寒轻抚着清荷，眼泪掉落在她的手背上。她温柔地说：“不然我会揍你啊。”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