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走后,南苏子对着啥也看不清的铜镜装模作样的照了照,感叹着自己如此美妙的五官,觉得不出去浪荡一下,都对不起这张脸。
“啧啧啧,我怎么这么好看!!要是天天待在天云山,这对得起谁!!”
“你说你都到家门口了还不进去,你说你又对得起谁?”
自顾自沉迷于自己美貌无法自拔的南苏子,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是那外出游历归来的师兄诸深,今日没有天云山那一板一眼的统一装束,而且换了一套清新雅致的银蚕丝长衫,上面精致的祥云野鹤刺绣,更显亮点十足。南苏子觉得诸深退去天云山那般古板的服饰,身着白衣束发于冠,看起来格外顺眼了。
“哟!师兄,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在长街算命,我看看!”
“怎么?你这是要看手相还是看面相啊!是问事业呢还是桃花呢?哈哈哈”
“寻人!”
“那你可有他的生辰八字,我帮你看看!”
“没有!”
“没有你寻什么!”
“有名字行么?”
“也行吧!你说说叫啥,我给你算算!”
“棱云!”
听到从诸深嘴里飘出来的这两个字,南苏子吓得南苏子喝茶都呛到了。
“咳咳咳!!!!”
“怎么?能算是不能算!”
南苏子把嘴边残留的茶水擦掉,一边心虚的问道:
“你要算什么……”
“算算他什么时候能随我回去!”
“哎呀,你想我了就直说是不是。啊!肯定是想我了!”
诸深不理会南苏子自恋的言语,端起刚刚温好的差,轻轻的茗了一口,不紧不慢的说道:
“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回天云山,而是选择在这算命看风水?师父他老人家可天天念叨着你。”
“哎,天云山有什么好玩的,小老头谁都念叨好不好,话说你这次给他带什么吃的了”
“都是些寻常玩意,他吃过也就腻了”
“老头子活了这么些年,世间什么东西他没尝过,无非越老越小,指着我们陪他玩呢!”
“既然知道,为何还躲着不回去”
“回去干嘛呀,天天不是采药就是研究药理,你知道我现在并不喜欢这些,况且说,小老头教的东西我都会的差不多了,只是没你那么厉害而已,他有一个接班的,又何必管我做什么”
“游历这么些年,怎的还是如此任性妄为。好好学习医术不好么,况且我天云山向来是出神医的,可不出什么江湖术士”
“嘿嘿……那我不打着天云山的旗号就行了呗?”
“你自小在天云山长大,承蒙师父照料,才生的如此玉树临风,又教与你医术,纵使你想走别的路,也该跟师父说一声,怎的直接就下山做起来了道士。”
“我生的如此玉树临风可不是他几碗饭就能养成的,可不全靠我生来的气血温养,况且小老头什么性子你会不知道,我跟他说这事他能答应就不像他为人了!”
“你可知以你现在的医术,在世间也能封个神医的称号了,可不比你这道士名号响?”
“我生来就不是为名号努力奋斗的人,当初跟着小老头学医,也是混口饭吃,如今学了医又如何,连自己最在乎的人都救不了,空有一身本领又有何用!”
“师弟,天生万物自有定数……哎!罢了!你若想做个闲云野鹤般的江湖术士,师兄也不干涉你,只望你铭记初心,世间混沌之法众多,莫要行那鬼魅伤人之事……”
“哎呀,放心放心,有分寸有分寸!回去时顺便帮我给小老头带个好,让他别老记挂我……多注意点身体。”
“好……”
诸深叹了口气,并不在说什么,只从袖口掏出一份卷轴递给南苏子。
“这是什么!”
“这是我游历四方时得到的上古卷轴,想来你会比较有兴趣就带来了。若是闲暇了,就到天云山看看,师兄弟们都挺想你的”
“师兄与小老头对我的好我清楚,但,天云山就别说那么清高了吧。”
“当初天灵仙尊那么做也是不得已,毕竟天云山与灵幽氏族是生来的天敌!”
南苏子眼神瞬间清冷,脑子里回放的画面都是当初刻骨铭心痛彻心扉的场景。
“生来的天敌,与我何干?为何那我去换他们的明天?当初我顶着天雷求他,他天云山可有给我一条活路?他天灵仙尊可有给我活路?”
“…………”
“你自认为学医千般好万般好,白衣飘飘仙气十足,救死扶伤功德无量。可你知道我当初抱着翎儿的尸体时有多无助么?我有一身本领,可我依旧保护不了她,救不了她!看着她就这么死在我眼前……”
“师弟……”
“她不过是个被遗弃的孤儿,她还那么小,就因为天灵要震慑灵幽氏族,就把她从我身边带走,还登上天云山顶宫行刑,七七四十九天日晒,三十二道天雷打在她瘦弱的身上。我呢?三十二道天雷刑罚,生生挨了下来,如若当初小老头没有及时为我调理生息,渡我内力,我怕是跟翎儿一样的下场吧!翎儿她做错了什么?她什么也没有做错,他只是看到了她,知道了她是灵幽族人便要大开杀戒以儆效尤?”
“可是翎儿现在已经不在了,你又何必把自己困死在魔窟……如若翎儿在,她也不会想看到你这副样子……”
“我从小是个孤儿,一次机缘巧合,让我在灵幽外境碰到了眼神清冷身形瘦小的她,她说她比我大,可是却又小我半个头那么多,她笑起来爽朗清脆,弯弯的眉眼甚是动人,那时候我时常在想,她的家人为什么要抛弃她。师兄你还记得么,那时天灵把她关押起来,我们去看她时,她满身是血啊,原本就瘦小的身形,显得更加让人心疼,可是她为了不让我们担心,还把仅有那点衣裳都穿起来,告诉我她在里面过得很好,没有人心疼我时,她会心疼我,没有人理我时,她会陪在我身边,我饿了她能给我变出很多好吃的,可是……她难过的时候我不在,她被欺负的时候我不在,她流血的时候我也不在,就连她死时都给我留了一条活路…………”
“既然你明白翎儿为你付出的一切,也应该知道她是希望你能好好生活的。”
“师兄啊,我游历世间看尽这世事百态,可唯有这长街小巷才有我翎儿的身影,才是真正属于我的地方!”
漆黑的夜晚悬挂着一轮明月,让今日的天云山更显明亮。今日中秋月圆夜,往年都是三人一起过,如今这天云山,这云中清夜殿只剩下两人。诸深将今日与南苏子说的话告诉了云主仙尊,云主仙尊并无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月光,深邃清冷的眼眶却不经意间红了大半边。
天云山顶宫外长廊,白发飘飘的云主仙尊,孤独的身形立在廊前,与身后诸深的身影,一前一后的照应在廊壁上。
“跟我去密室吧!这月光啊,太刺眼……”
柳月回到宫中便差人四处打探这《异话录》的下落,自己则和往常一样,一个劲的往中宫正殿上凑,丝毫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让她侍寝的机会。
“娘娘,中宫传话让您今晚到偏殿侍寝”
“好,快去准备一下,本宫要沐浴更衣再过去”
“娘娘,不如到偏殿去,这样皇上不会等太久”
“急什么,一眼能看到的东西有什么好期待的,晾一会自然知道热的有多好了。”
“娘娘睿智,奴婢这就去安排”
“嗯,找书的事要抓紧时间,我可等不了太久”
“娘娘放心,底下人都明白!”
柳月手中拽紧那张写有“浮世三千,主事天和”的纸条,眼神哀伤又凌厉,烛光照耀下更显狰狞。
天云山顶宫密室里,云主仙尊运动密室里的机扩,不一会一面整洁的墙壁,便突出一道隔间,诸深对此并无惊讶之情,无论师父做什么他都觉得不意外,也不好奇。
云主仙尊从隔间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琉璃瓶递给诸深,诸深接过一看,觉得甚是怪异。
“这是……”
“带给他吧!这是当初那孩子的血气”
“师父……您……”
“当初那孩子死也不说出带她进来的人,若不是你师弟太冲动,本也就过去了,你师弟一冒头,我那师兄定是不饶人,那孩子受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日晒折磨,还有三十二道天雷,生生是把她打的魂飞魄散,我在外围设了结界,在那孩子弥留消散之际将最后那点血气收入瓶中封印,本想找个机会送入人间……如今看来你师弟做道士也是为了她,学了些歪门邪道,也是心中恶魔未除,对这天云山更是怨恨极大。”
“当初的事我知道的并不是很多,我一直在外游历,听说出事了才加紧赶回来,等我到时师弟已经受了雷劫,不省人事。”
“你师弟啊从小就是没人疼没人爱的,遇上一个同病相怜的,自然是相互依靠互相扶持。你师弟年少体弱,没有我们的那几年,都是那孩子在细心照顾他,小小的身子去摸鱼抓虾采摘野菜度日,没有地方住就是丛林过一日算一日,后来那孩子学会了辨认药材,便日日上山采药背到长街去卖,以解决两人温饱问题。那年我看到她时,她正被抢劫药材的小妖打的半死,蜷缩着身体护着给你师弟采来的药,全身被打的满是伤痕,怀里的幽莲花却连一个花瓣都没少,我见她可怜便跟她一起去看了你师弟,简陋的茅草屋,以铺满晒干的茅草为床铺,你师弟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高烧不退”
回忆
破旧的茅草屋内,虚弱不堪的少年直直的躺在上面,一个遍体鳞伤的小女孩,嘴角渗血血,眼里带着泪,扯着云主仙尊的衣袖,求他救人。
“仙人,好仙人,求您救救他,他生病了,你要什么药都可以,我可以去采来,只求您救他一命,翎儿此生做牛做马定会报答仙人”
“你且先起来,待我看看在说”
云主仙尊掀开盖在少年身上的茅草,拉出手搭脉,看着少年脸色憔悴蜡黄,身上却没有一丝狼狈,想来是孩子是费心照顾着了。
“你无需太担心,他只是风寒入体已成顽疾,如若是那世间医官,自是无药可解,奈何你运气好碰上了仙人我,看你也是识货,仓山幽莲都知道拿出来救命。”
“那些医官不愿来,说是怕我没有银钱付与他们,听说幽莲花包治百病,才冒险摘来。仙人大德,还请施于援手”
“世间都是无利不往,仙人我可也是利益之辈”
小女孩听后立马跪下,向云主仙尊叩了叩头
“仙人大德,只要仙人愿意救他,无论仙人要翎儿做什么,翎儿都无二话”
“你这小姑娘,怎的动不动就下跪,人我自然是会救的,我看你这幽莲花品质上乘,不如考虑卖于我入药。”
“仙人愿意救他,这幽莲花自当是送于仙人的谢礼,何谈买卖。”
“也好,你且先到外面等候片刻。”
医术上乘的云主仙尊,不用一会便将人治好,翎儿看着能起身说话,脸上也有血色的少年,满怀感恩之心又要叩拜仙人,云主仙尊立马拦下道:
“你这身子娇小瘦弱,再给我磕几个头我都怕你起不来,你且安心坐着,我顺便也给你调理一下。”
翎儿坐到床边拉着少年的手,摸着他的额头,见已经不热了,脸上也挂着盈盈笑意,少年也是看着她,两人不语却都是笑意盈盈,宛如一对璧人。
云主仙尊将两人身体调理好后,将两人带至天云山脚下的一处房屋,让他们暂且住那,并且收了那少年为徒,教导医术。诸深也时常过去陪这位小师弟练习医术,不知不觉五百年的时光一晃而过。
回到现实
天云山顶宫里云主仙尊望着窗外皎洁的圆月,回忆着几百年前的往事
“当初也是我害了他们,一件小事本可以驱逐出境就好了,到时我可再为他们另寻安身之处,奈何我那师兄,你们那天灵尊主非要找我的茬,才把怒气撒在她身上……”
“师弟若是习得秘术,是否会复活翎儿?”
“这是他此生的愿望吧,修仙之人,只有魂飞魄散,没有寿终正寝,一个人守着大好河山又如何,心里啊总会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