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啊!!!!!”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打破了黎明的宁静。很快,东西两城所有的城门全部关闭,所有通往外界的道路全部重兵把守,在户外的人全部抓起来,已经出城的人也尽可能的追回,官兵挨家挨户搜寻可疑人物,各保保长也积极向官兵提供可疑人物的信息,顺便排除异己,弄得人心惶惶,整个潍州城都被一层恐怖阴云覆盖着。传递消息的传信兵三人一组,分别向益都和密州两个方向飞奔而去,除了告知消息,也做好强盗掠城的防备。一张大网在最短的时间内铺了开了。
“开门!开门!”哐当哐当的砸门声传了进来,老文一遍答应着,一边小跑到门口,赶紧把门打开。四周嘈杂的声音早就把老文一家人吵醒了,从没见过这种阵仗的他哪敢怠慢。打开门,保长带着十多个官兵,一把把老文推开,直接进入老文院中,保长开口道:“你家三个儿子呢?都叫出来!”“哎呀,保长大人,这三个兔崽子惹了什么事了?他们可是一直在店里帮忙,最近哪里也没去呀?”老文一听,还以为是仨小子惹了什么大祸。“罕察帖括尔大人被刺杀了,没空跟你瞎扯,赶紧把你家仨儿子叫出来!官爷怀疑是你家仨儿子干的,赶紧带出来!官爷的时间可是金贵的很!迟了砍了你全家!赶紧的!”保长凶神恶煞的对老文吼道,但是眼睛却是对着老文眨了几下。老文瞬间会意,赶紧跑进屋去,不一会,带着三个儿子就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把至正交钞。“保长大人,官老爷,仨小子都在这里了,这么早肯定还没吃东西吧,一点心意,笑纳笑纳啊。哎哟,你看看我这仨臭小子,一个个无精打采的,要脑子没脑子,要力气没力气,就是仨污懒油,哪有那个天胆呀!官爷您一定要明查呀!”老文开了很多年的饭馆,家中略有积蓄,为人处世也算是八面玲珑,不然保长也不会特殊照顾他了。把交钞收下,官差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但是该执行的任务还是要稍微执行一下,带头的那个官差问道:“你们三个昨天夜里去哪了?会不会功夫?见过什么可疑人物?”“回官爷的话,我们仨昨夜打烊后就回家睡觉了,在店里忙活一天,累得不行。至于功夫,您看我们仨瘦胳膊瘦腿的,哪有那力气学功夫,那都是高等人家的公子才能学的,我们汉人可不敢。”仨小子里面的老大说到。带头的官兵看了看睡眼朦胧的弟兄仨,这仨人虽然挺壮实,但也不像是敢于行刺的人,再说也受了人家的好处了,目的达到了,其他的,嘿!管他呢!找几个不开眼的砍了就是!于是道:“嗯,看你们这怂样,也不像有本事的人,一会跟你们保长登记一下就没事了!走,下一家!”
雷声很大,雨点也大,有伞的的不怕。送走了保长和官兵,老文一家也没有了睡意,老文招呼仨儿子在外间子坐好,也开始讨论这件事。老文,全名文兴,经营有一家小饭馆,虽然店面不大,但是生意火爆,开了二十余年了,为人幽默圆滑、行事大方,保长也给他点面子,在附近也算是小有名气。膝下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叫文全,为人耿直,说话行事直来直去,光明磊落,幼年时被一名游方道士看中,偷偷传授给他太极梅花螳螂拳和六合大枪两种功夫,日日都去庙里练习,十年如一日,功夫日渐精进。但是师父不允许他把习武这件事告诉家人,只是给他挂了俗家弟子的名头,不用纳粮就能免于兵役和力役,对老文一家也算是好事。二儿子就是文超,平时少言寡语,凡是能忍则忍,一直在店里干活,任劳任怨,没有什么太闪光的地方。三儿子叫文晨,用老文的话说,小三才是最像他的,鬼点子多,大方,圆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遇到事总能想出办法来,老文也是最喜欢这个儿子。
“三儿,这事你怎么看?”老文先问老三。“凉拌呗,咱也只能看着不是?这个罕察帖括尔平时嚣张跋扈,这怕是得罪了大人物了。自从他来了咱潍州城,咱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死了也好!就是不知道下一个达鲁花赤会不会好一点。”文晨挠了挠头说道。“狗屁,这蒙古鞑子都是蛇鼠一窝,天下乌鸦一般黑,就没个好东西!你看看各保的保长,一个个贪得无厌,吃的喝的也就罢了,还要糟蹋人家的媳妇,什么东西!这个罕察帖括尔更是坏事做绝,死得好!”啪一拍桌子,老大文全气呼呼地说道。“小点声吧,不要命了!没脑子么?”老文喝止,然后问老二“老二呀,你也老大不小了,力气不如你哥大,脑子不如你哥好使,你说说,这个世道,你也得早学点手艺才行了!你哥有力气,还能在庙里谋份营生;你弟弟脑子好使,饭店给他我觉得能成。亲兄弟明算账,没娶媳妇你在店里帮忙也就罢了,将来娶了媳妇,可就不好在店里了,老三媳妇也不乐意啊!你们的娘走得早,我好歹把你们拉扯大,现在就是放心不下你了啊!”“嗯,我知道了!”老二算是应答了一句。“你,哎呀!你说是你到底想学点什么?趁着我还没死,还有点面子,给你找个好师父!”老文有点生气了。“爹,我想跟老韩叔学点手艺,我挺喜欢他那些手艺活的。”老二说。老文听了,略一沉思,觉得也不错:“也好,就算乱世走马,匠户也更容易生存,城禁一过去我就去说说,你这几天好好洗洗衣服,把自己打扮的精神一点。”“嗯,我知道。”
天阴沉沉的,但终于是亮了,抓捕还在继续,这里起码安静了,保里的人也纷纷聚集在过道头上,展开了讨论。
“听说了吗?老王头被抓了,据说是参与了刺杀。”“屁呀,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筷子都快拿不动了,参与刺杀?”“王大华子也被抓了,保长说情都没管用”,“你知道什么呀!王大华子傻愣傻楞的,保长暗示的那么明显了,他就是不知道啥意思,不抓他抓谁”“张寡妇的儿子五大三粗的,也没打点,咋就没被抓?”“你真傻还是假傻?那是谁的儿子你心里没数吗?你没看那小子和保长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别人家都是摔头胎,她可就这一胎,嘿嘿”,“又让你扯远了,还是先说这个事,我出来的时候听保长说,抓了六七十个人呢,大都是各保里的刺头,保长们这几年说话越来越不顶用了,正好有这么个机会,这下子又要为虎作伥了!妈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要街禁,今天不能开业,老文出门也不敢远去,就在过道头听同保的街坊们聊天。老洋狗这时候也走了出来,看着老文也在,就走了过去:“老文,你家仨小子没事吧?”老文斜楞眼瞅了瞅他,没好气的说“我家那仨小子能有啥事,倒是你家那小洋狗没事吧?”大清早,被人这么挤兑,谁也不会高兴。“我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啥事搞不定!就算真是我儿子杀的,拿钱也摆平了!这些蒙古老爷,谁管谁死活,都是见钱眼开的货!”老洋狗洋洋得意。这个老洋狗也是汉人,但是娶了个色目人为妻,会说几句花剌子模话,所以人们都叫他洋狗,自从有了儿子,他的称呼自然而然的升级成了老洋狗。他的发家史很让人不齿,密州有一次农名造反失败,有几个头领逃到了潍州城郊,恰巧被老洋狗看见了,偷偷去报了官,得到了不少赏赐,还得到了蒙古人所谓的信任,特别喜欢巴结蒙古人,爱打小报告,反正在四周是人见人厌。
一帮人说的正火热,豆粒大的雨点突然从天而降,毫无征兆,老文看了看,这几天估计是没法做生意了,干脆回了家去。也难得有这清闲的日子,烫上壶小酒,这几天也算休息休息。老婆子死得早,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这仨儿子,也真是有点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