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雪花在夕阳的红色里飘飘洒洒,大地已经沉睡,红松默默地摇晃,在余辉的映射下,疏影婆娑。
一滴滴水滴打在已经凹陷的石壁上,像是乍暖还寒,洞里渐渐变得湿漉漉的,紫背苔和砂土上的对叶藓也越发的艳丽,纷纷肆意地生长起来,洞内充斥着一股温馨的暖意,冥冥中会有种万物复苏冰雪消融的幻觉。
露天的洞眼撒下一波红光,洒在岩石上,映红了昏睡的女孩的脸,像是天神唤醒了凡间的神女。
不断的微热沿着洞口的风地弥漫进来,龙盈盈扶去滴在额头的露水,表情变得玫瑰般倔强。
敌人终究还是来了!
她握紧了手里的铳剑,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现在的时间江洛冰差不多到山下了,他安全了,她也就没什么可顾虑的了,拿走了他的武器想来他多少会放弃一些抵抗吧。
水珠滴滴答答地打着节拍,打在地上,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响亮,仿佛溪流。岩石层顶的露水顺着石缝缓缓留下,地面的积雪消融殆尽,裸露出暗黑色的湿土层来。空气里散播着诡异的热气,不是燃烧的火堆,而是一种扑面而来的热浪。
龙盈盈悄悄地起身,现在光下静静地等待,像是早已知道了故事的结局,红扑扑的脸上沁出汗水。
岩层上积雪消融,化作软软的小冰晶,弥漫在空气中化作一团白雾,无数的流水声清澈地回响在岩洞里,整个山洞里变得朦朦胧胧。
一个模糊的人影在洞口晃动,随着那个人接近,气雾愈来浓郁,温度似乎还在上升,紫背苔和对叶藓难耐这样的高温,变得有些枯黄疏落。
“奥卡河匆匆分别以后,半年过去了,你终于来找我了!”龙盈盈擦净了眼角的悲伤,轻轻叹了口气,露出释怀的笑容,“这一次,你也是来杀我的么,嗣生?”
来人忽然停滞了脚步,隔着浓雾,两个人静静地看着对方,像是相约的故人,彼此了解,谁都没有说话。
这时静谧的洞内突然传出铁链与岩石的碰撞声,声音不是来自洞口,而是来自四面八方。
她感觉到危险的逼近,黄金瞳骤然明亮起来,铳剑在空中划过绚烂的冰花,周围的水雾迅速凝结成冰闪着荧光散落在地,却没能撕开茫茫的雾。
数根粗壮的锁链从天而降,像是盘绕的龙蛇向着龙盈盈游去,龙盈盈猝不及防,双手被死死锁住,如龙蛇绞盘把她锁死在半空中。
她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像神话中被禁锢在高加索山上的普罗米修斯,刚刚瞳孔中燃起的丁点火光渐渐消沉下去了。
锁链是陨铁做成的武器,除了坚硬外,润滑也很好,它悄悄地从洞眼潜下,盘旋在猎物周围却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人影渐渐从雾气里走了出来,每一步都带着贵族的风范,黑色西装革履简约,胸前纹有一半猩红残破的天使残翼,在冰晶的映照下栩栩如生。
男孩走进了龙盈盈的视野里,露出了那张俊秀的脸,声音中透着怜惜:“抱歉了,盈盈!奥卡河一别,嗣生真的很惦记你呢!时过半年,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相见!”
“这就是你的手段?救走我再来抓捕我,是想换得红羽军团的信任么?真虚伪!”龙盈盈握紧双拳却无力反抗,眼睛狠狠地瞪着眼前那个狡猾的男孩。
男孩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半年前我豁出命去保护你,这是履行我对他的承诺。瑞尔克同志的离开是我一生最大的悲哀,没有人能够理解我的伤痛。”
他声音低沉,竟透着些许歉意和伤感。
“你还有脸提起瑞尔克?”龙盈盈那张素净的脸上燃起了怒意,禁锢的锁链剧烈的震动,“若不是你们背叛他,他就不会含恨而去,你不为此蒙羞么?”
“背叛他的人是你吧?他那么爱你,你却置之不理,将他对你的感情践踏的分文不值最后逼上绝路,真可笑!半年来,我原本以为他的死多少会让你难过一点,没想到你居然还是回中国来找那个愚蠢的家伙,真是不可饶恕!”男孩轻轻地笑了,乌黑的瞳孔变得诡异慑人。
空气里灰尘与水雾交织混杂,暴露在外的背藓静静地燃烧起来,仿佛人间炼狱。龙盈盈冰冷的双手被末端的铁锁禁锢着,挣扎的力气越来越轻,像《活地狱》中被逮捕的女囚。
“挣不断的殿下!这是秘党炼金术师打造的最坚实的禁锢,炼金术家族的传承,至强至弱。它会蚕食被囚禁的人的能力,无法反抗也无法逃走。是不是觉得很熟悉呢?就像死前的瑞尔克一样,痛不欲生呢!”男孩轻轻笑了几声,笑声中居然透着久违的伤痛,像是一个被欺负了很多年的孩子,痛苦被积在心里很多年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样。
锁链慢慢锁紧,将龙盈盈的手腕累出了血痕。
“那件事根本不是……你想象得那样!”龙盈盈艰难喘息,眼神暗淡无光。
“殿下,想起您曾经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瑞尔克竟然那么痴情于你。而现在这般落魄就像离家出走的失落的亡魂一样落魄,没了家族的光环,你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男孩沉沉地笑了,“其实我根本没有必要和你说这么多,那不过是将军的要求让我把你活着带回去,不过到现在我突然放弃了这个想法……”
男孩收敛了一直保持的尊敬,脸部慢慢变得狰狞起来,他一步步走向龙盈盈,黑色的热浪轻声漫延,金色的瞳孔燃烧着愤怒的烈火就像地狱里走出来的神魔。
被仇恨控制着神智,即使彬彬有礼的人也会制造杀戮。
“你想杀了我……为他复仇么?”
“盈盈,我不是暴徒,曾看到你们情深厚意的爱我真是感动,但你把半年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我不允许。逃避过去所犯下的错误是在犯罪,若是瑞尔克还活着,会很心寒的。”男孩十分平静的说,激动的嗓音有些沙哑,瞳孔中荡漾的金色火焰竟然留下伤心的泪来。
“这一次,我可是专程为你而来。为了他,我可以牺牲我自己,牺牲你,甚至牺牲一切!”男孩突然癫狂地笑了出来,他抽出袖口的短刀,刀纹明艳猩红,“就请你就陪他一起在天堂相度吧!”
炽热的高温以男孩为中心爆炸开来,所到之处,尽殆焚烧,他像一只杀红眼的黑豹,金色的瞳孔中的伤感荡然无存,只的只是猎物和杀戮。
龙盈盈觉得他的骨子里透出来一种病态的恐怖,他对于生命那种不屑的态度如同坚韧的冰屑弥漫在空气里,顺着她的毛孔渗入血液,这让她不寒而栗。眼前的男孩已经被仇恨完全控制了,即使再怎么解释估计也没有用。
***
发动机沉雄的低吼从远处传来,急切得像是含恨的人在追逐逝去的时光。
一阵刺骨的寒风略过,将炽热的高温冻结,滴血的铳剑立在雪地上,泛出清冷的白光,明亮的刀身映出炽热的金瞳,燃烧着像是跃跃欲试的烈火。四周杀机浮动,像是扑面而来的海浪,压抑的让人难以喘息。
男孩诧异地转身,金色的保时捷大灯撕开了风雪,照的他睁不开眼睛,如同白夜的骑士圣驾公主的城堡。
龙盈盈直直地看着那道雪白的亮光,眼泪无声地涌了出来!
那是……她的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