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夏天,中国最北方,漠河林场。
在这片繁茂的黑土地上,盘桓在群山万壑的黑龙江如苏醒的长龙,穿梭在在林场中,沟河如龙的长尾劈开山岭。虽然受极寒地域限制,但经过长年累月的植树造林,如今杨林场已是浓荫遮天了,留下一条曲曲长长的小土路供那些辛劳的造林人们行走。
漠河杨林是中国最北方的林场,与中国著名的的北极村相毗邻。在夏日的北极村,一天24小时几乎都是白昼,在午夜向北眺望,天空泛白,像是傍晚又像是黎明,它是中国北方一座年迈的古镇,也是天涯海角的“不夜城”。
凌晨一点钟,几个浑身墨绿色身着迷彩服的身影潜伏在绿盖如阴的黑桦丛中,他们一个个雕琢有型的脸上涂满了伪装用的迷彩油,右手食指稳稳地搭在步枪扳机的一侧像是即将进击的勇士,手中的武器是他们拼杀的长矛。他们卧在草丛中一动不动,仿佛与周围的绿色融为一体。
虽值凌晨,天边仍然泛着淡白色的光,山林由白天的翠绿转为墨绿,捕捉着流逝的黑夜。再过一个小时,夜的黑暗才会来临,但勉强落脚后又会被清晨的阳光驱逐。那是一个最佳战机,潜伏者们静待已久的机会,他们要趁着最黑暗的时候发起进攻,去斩获他们的猎物。
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额头滑落鼻尖打到黑色的战靴上像是露珠坠落枝头泛起点点波浪。虽是东北的夏夜,但那股浓郁的热意并没有散去,他们的衣服已经彻底湿透了,但他们没有人动像活生生的雕像塑在了那里,因为他们在等待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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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场外围一公里处,密密丛丛的灌木包裹着一个不起眼的林地,这是他们的临时指挥中心。说是指挥中心,不过是简易搭建的露天帐篷,但隐蔽性不亚于田鼠的地洞。
漆黑的帐篷里隐隐约约有人在走动,动作极轻,像是在演一出无声的老电影。一旁透着星星点点的绿光,像野花丛中的萤火忽明忽暗。那不是萤火,而是一台台正在工作的发讯器和无线电台的指示灯。
天空渐渐暗了起来,墨绿色的枝叶慢慢退成淡淡的黑色,天边的白色慢慢被蓝色占据,像抹香鲸游过平静的海面留下条条浪纹。
空气平静如水面,没有一丝波动,寂静的夏夜只能听到丛中蟋蟀嘀嘀的鸣叫,像是在唱诵一首暗夜的催眠曲。
太静了!静得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没有硝烟,也没有人迹,到处充满着自然的宁静与祥和,但也或许是战争来临前最后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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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鹰雏鹰,收到回复,收到回复!”露天帐篷里,江洛冰抓着对讲机火急火燎。
“雏鹰收到,雏鹰收到!”几秒钟后,对讲机那头传来懒散的轻叹,“唉,任务已经完成啦,看看你面前的通讯台,我已经接通了各组的通信和定位。”
江洛冰一愣,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屏幕,终端荧屏上渐渐亮出了缓缓移动的蓝色斑点。
“师兄,干的真漂亮!”江洛冰兴奋地睁大了眼睛。
“切,手到拈来的小事!”对讲机另一头轻轻一笑,“我把电台的发送器安在了一个公共电话基站上,好像是军用基站,信号很好,敌人也不会监测到我们的信号。”
“通知鹰爪准备行动,猎捕的时候到了!”
杜临辰启动了单兵任务电台,开始调动工作输出频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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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答答敲击电码的声音接连不断,通过短暂的忙音后传到黑桦丛里,传到每个队员配备的无线终端中。紧接着,前方潜伏的每个队员眼睛都亮了起来,丛林中顿时暗流涌动。
江洛冰露出微笑,静静地等待着前线的情况,战场的局势就像棋局般按着他的计划稳步行进。如今的战场早已不是明枪暗箭的攻防守卫战,新时代的战斗应该充分地发挥信息化。
所以啊,有通讯的地方就会有窃听,以免计划出现问题,江洛冰专门把负责联络中转的杜临辰布置在战场外围,这样即使通信器被锁定位置,也可以在短时间里迷惑敌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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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杜临辰的耳机里传回“砰砰砰”的暗语。短促三声,这是食指关节敲击枪握把的声音,声音虽比虫鸣声还小,却会在不久后掀起惊涛骇浪。
“鸟巢,鸟巢,鹰爪和鹰眼以准备就绪,可以开始行动。”杜临辰报告。
“收到,按原计划行动!”江洛冰结束了通话,回身转向帐篷里抱着“单兵自热”开动的队员们拍了拍掌,“各组准备就绪,两点钟准时行动,解决了温饱问题就准备挥挥指战部那帮家伙吧!”
所有人都显得兴致勃勃,眼睛里涌出了一股兴奋的灵光,就像壕沟里刚刚睡醒的勇士撸起袖子准备要大干一场,他们迅速带上了耳机,那股慵懒气息挥之而去。
顷刻间,侦听电台与无线电对讲机全部开机,电波传输开启,无线通信网瞬间覆盖了整个岭区。寂静的帐篷像是突然扑击猎物的雄狮,狭小的空间爆发出一片嘈杂凌乱的机械运转声,每个电台像是活过来一样,无线电波在寂静的夜空中传递着别人听不懂的密语。狮子狩猎时就是这样,伏击前风平浪静毫无征兆,猎物浑然不知;但当狮子扑出的一刻,摧枯拉朽势不可挡,猎物即便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也无法挽回已经注定的结果。
江洛冰也很激动,他抬起头,明亮的星光映在他的眼睛里。就像这次行动部长激情昂扬的动员讲话,“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你们”,那股干劲尤为十足,他们等待了两天的时机终于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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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初夏最热烈的军事对决即将上演。这是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一年一度的军事盛典,整个学院最为期待的的毕业综合演练——特战部与指战部的巅峰对决,就像亚伦·伯尔和亚历山大·汉密尔顿的角斗,盛大又万众瞩目。
军事工程学院自五十年代初建就是个伟大的军事圣地,科研全国尖端,校出伟人无数。后来经过数十年的分迁变成了如今的哈尔滨工程大学,坐落于南通大街的中式古老建筑变成了一座五湖四海人来人往的地方学府。
虽说如今的大学褪去了绿色,不过黑龙江的秘党却将原本的军事制度传承了下来,为了隐蔽行迹,秘党决定重启哈军工学院,于是,在哈尔滨的南通大街上多了一处神秘的军事管制区。
在新建校区里,秘党依旧执行封闭的军事化管理,潜心培育着一批批优秀的混血种后裔,他们披着绿色的外衣默默守护着世界。
当特战部的演练任职命令宣布时,重伤刚愈的江洛冰欣然领命。作为特战指挥部学员一枚,大学四年里当过两次模拟骨干,虽说领导潜力尚未开发,不过在战术手法方面,江洛冰确实有着一种别具一格的谋略,在特战部首屈鳌头。
战场上的奇迹有一半是指挥员的知觉在战斗,一般人通常都无法理解,因为只有神奇的人才能创造奇迹。
一个热衷于战争艺术的人,作战思维当然不是常人能理解的。所以每次江洛冰的作战战法都有种峰回路转的感觉,就像是运筹帷幄的军师,将战场於玩于掌上,玩得心惊胆战也玩出了列风淫雨。
于是战友们十分信任地把这么举足轻重的位置交给了他,就像刘备临终前把多年打下的江山托付给了诸葛亮,这也就是诸葛亮大展宏图的时候了。
不过作为总指挥的他似乎并没诸葛亮那股志存高远的觉悟。此时此刻,全队众望所向的指挥员正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悠然地躺在草垛上看星星,头上的汗珠微光闪烁——他刚刚吃完一份九分熟的自热牛排,现在酒足饭饱,正在休养生息,很难理解特战部把统军大任交给这么一个人是不是真的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