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过了午休,马涛家长还没有给她来电话,她也不好老打电话去催,要不先去探探马涛有什么异常表现吧。
李文娟下到教室,却不见马涛踪影,一直到上课铃响,马涛也没来上课。
李文娟心里又是惊又是喜,难道家长查出了真是马涛干的,所以不许他来上学了?可好歹都该给她个电话交待啊!
李文娟想回去办公室给马涛家长打个电话问一问,一踏进门口正好听见自己的手机嚷个不停。她急扑上前抓过电话,来电的却是程婉琳家长。
平时打交道多的是中下生家长,像程婉琳这种好学生,李文娟很少会主动联系家长,家长也极少来找她麻烦,所以李文娟很是诧异地接通了电话。
“喂,老师你好,没打扰你上课吧?”
李文娟忙说没有。
“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婉琳说一下辞职的事,我让她自己跟你说,可是她不敢。婉琳她实在是当不了班长,这个责任太重大了。”
李文娟吃了一惊。程婉琳工作积极主动,是班上的一把手,要是她果真辞了职,李文娟还真挑不出谁来顶她的缺。
李文娟冲口而出:“可是她向来工作都十分出色啊,怎么会当不了呢?”
看来,这中间必有因由,果然,程婉琳家长叹道:“老师你不知道,可能在你面前的时候,同学们都很听她话,可是实际上,很多人都不服她啊!
我听说你们班上昨天丢了五十块钱捐款,当时婉琳还有几位站在你旁边的同学都被你叫去问话了。这个我很理解,办事就这么个程序嘛!
可小孩子不懂这个,问完话出来,婉琳就觉得心理压力很大,她从小我们就对她要求很严格,她一犯错误我们就会很严厉地教育她,让她必须改过来,所以她从小就养成了很好的习惯,做什么事情都规规矩矩的,在这方面我是很信任我这个孩子的。
这次她实在是觉得很委屈,再加上有几个本来就不喜欢她的同学知道她被叫去了,就造谣,说是她拿了钱。我这孩子心里承受不住,中午回到家就一直哭,我怎么哄都哄不住……”
李文娟听着程婉琳家长兜兜转转地说了老半天,总算听了个明白,敢情还是在怪她不该怀疑程婉琳啊!
听明白后,李文娟也觉得挺委屈的,她压根就没怀疑过程婉琳,只怪当时急着调查,没留意到程婉琳的心理变化了。
李文娟只得一再声明找程婉琳问话只是为了了解当时的情况,并再三保证事情很快就会查清楚,到时会在班里公布调查情况,最后又称赞了一番程婉琳怎么聪明能干,应把握好任班长的工作机会好好锻炼,程婉琳家长才算是满意地挂掉了电话。
一番周转下来,李文娟喉间仿佛长满了枯草,她灌了半杯凉开水,仍止不住头晕脑胀,疲惫不堪。
这事还没完。李文娟刚搁下水杯,手机又欢快地叫了起来。
“喂……哦是马涛家长,我正想给你打电话……”
“老师我跟你说,”对方话语里硬邦邦的,李文娟马上嗅出了来者不善的气息,“你上午跟我说过之后,中午我特地提早了下班回去问我那孩子了。我把他书包啊床啊,全部翻了个遍,没有,确实没有,我不骗你。
我也问他了,他自己也说没有。我说你有没有骗我,他说没有没有我要是拿了我就是猪!老师啊,不是我要帮我这孩子啊,不信你来看看,我用那衣架来抽他,抽得一条条的,他还是大大声地说没有。
这次我就真的信他了,老师我跟你保证,他要是真拿了他绝不敢那么大声地说没有……”
李文娟听得头皮一阵阵地发麻,她忍不住在脑海里构想马涛家长拿衣架追着他抽打的情景。
她只是让马涛家长偷偷地搜一下他的书包和房间,留意一下他有没有买零食和玩具,当时马涛家长也答应得好好的,怎么现在听马涛家长的语气,似乎是她教唆她家暴的呢?
李文娟羞愧难当地不住说好,她问道:“那马涛现在怎么没来上学呢?”
“他自己哭着说不去上学,我下午要上班,我就把他锁在屋里了。老师你也别管他了。”
李文娟正色道:“这不行!家长,事情既然查清楚了,老师自然会还他一个清白。你把他一个人锁在屋里,要是出了意外那怎么办?你赶紧把他送过来上学。”
“不会的不会的,我现在上班,没时间,他经常自己在屋里玩,不会出事的。”
李文娟加重了语气说:“不行,我不批他的假,你必须把他送回来上学!是孩子重要还是你上班重要?你送他回来就只要十分钟,你连十分钟的假也请不到吗?”
马涛家长这才勉为其难地应了一声好。
李文娟扔下电话,两根食指按在了两边太阳穴上,一阵阵地使劲挤压着,良久,她才停了下来,俯身拉开抽屉,拿出自己的钱包和装着捐款的塑料袋子。
她从钱包中抽出一张五十元的钱币,夹进了捐款中,并在捐款登记表最末尾处写上“王梓民 50元”,然后站起来,朝大队辅导员的办公室走去。
下午放学前,李文娟特意下到了班里向同学们交待这件事,她说道:“原来当时老师顺手把这五十块钱放进了口袋里,后来忘记了,现在已经找到了,希望大家回家以后,如果之前向家长传递了错误信息的,都要跟家长说明一下……”
说着说着,李文娟忽然感觉那四十一双瞪大了直视着她的眼睛如带芒刺,她打了个冷颤,一股无力感自脚底蔓延至声线,她软软地说了一句:“放学。”
孩子们欢蹦乱跳地收拾起书包,不一会儿就四散了。
王梓民走到李文娟面前,咧着嘴笑了:“老师,这次捐款是不是我捐最多?”
“嗯。”李文娟瘫在椅子上,随口应道:“赶紧回家吧。”
“老师你忘了,今天到我扫地呢!”
“那扫完马上回家吧。”
可是扫完地,王梓民也没有马上回家。他一个人在路上走着,走到通往村里那家黑网吧的巷口时,四顾了一下,然后飞快地溜进了巷子。
他走进黑网吧,解下书包搁在了地上,从书包内格掏出一张登记卡和五十元钱,一并拍在了充当服务台的满是油污的一张木桌上,然后熟练地喊道:
“老板,充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