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候,喜欢过一个姑娘。
少年时候,曾经迷过方向。
少年啊,总要留下过眼泪,才能长出翅膀。
阿四学年轻人上聊天软件,说是要赏赏人间烟火,看看世俗。听听别人的故事,体会体会人生。没人喜欢和一个和尚聊些人生的那些破事儿,连发了几条动态,没人理会。不是要照片,就是要照片。和尚长得丑,加上几分卑怯,快要放弃的时候,来了一个年轻人,不知道长啥样。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可以一起聊天了,说说不为人知的故事,怀念过往。
后半夜的小镇街巷,只有灯火撒了一地。在某个光照不到的地方,一只猫发出了尖叫。插上耳机,女歌手低吟浅唱,歌词悲伤,内容没明说是爱情。男孩子嘛,年轻时候,总想偷偷牵女孩子的手。那个女孩子啊,一颦一笑间都是动人的,过肩的发,脸上不太清晰的小雀斑,以及她风中被扬起的裙角。莫名让人想起了爱情电影里的女主角,落落大方,温婉动人。
生长在没有遇到那个女孩之前,还算是个出众的孩子,父母说起来时嘴角带笑,邻居说教孩子时的好榜样。我家生长啊,这次考试又考了班上前几名。你看看人家生长,这次开家长会又被老师点名表扬了。就这样,生长在父母的自豪和别人的夸赞中慢慢长大,进入高中。起初风格是一样的,学习,老师夸奖、同学眼红。然后?那个改变生长的女孩子出现了,勾起了生长心底那股关于青春的悸动。喜欢一个人,往往都不知道是怎么样开始的,可能是因为操场上偶然的无心一瞥,那个女孩子,在风中奔跑的时候,阳光就从天边倾泻下来了,时候,她的发随风在飞扬,脸上带着笑,阳光一下就照到了生长的心里。又或者是夏季的某天,上课时候,老师絮絮叨叨间,生长被扰了好眠,半梦半醒间,看到了前排女孩子的侧颜,她弯弯的眼睫毛,看向讲台时的小表情,就像是大雨之后空气中香草味道,一溜烟就溜进了生长的心里,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所思所想,皆是你。
青春时候的暗恋像是草莓,喜欢一个人是甜的,看她露出甜甜的笑,看她在操场上迎着微风跑,在走廊上嬉戏打闹。可是一想到这份喜欢那个人不知道,就是酸涩的,没有足够大胆到直接对上她的眼光,不能站在她面前光明正大说喜欢,只能趁着女孩某些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看她笨笨又带着小可爱的举动,高高的马尾扎起来露出好看的后颈,上课偷偷说小话看起来也和别人不同。想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想要陪她上下学,和她一起吃学校食堂里难吃的饭菜,总而言之,就是想要站在她身边,想要牵她的手。生长找机会告白了,变成了至尊宝,到他的紫薇仙子面前,虽然没有七彩祥云,却带着青春的鲜活和勇气,男孩的果断和无法掩饰的羞怯,他大声说出喜欢,希望能够得到她的回应。
喜欢也像是柠檬,浅尝一口感觉到的是微微的清甜,一口咬下去是却是一颗心的酸涩,让人心底的某个地方像是吹进了大风,呼啸而过时满是凉意,让人从天堂跌到谷底,一蹶不振,从此无法走出梏桎。女孩对生长的喜欢毫无反应,她很直接的说,我喜欢的不是你这样类型的,我喜欢的是那种酷酷的、带有痞气的,那种坏坏的。有时候一句举足轻重的话,就可以像是刀剑,把人弄伤之后再推入深渊,从此再不见生机。
青春时候,喜欢是正常的,被拒绝也是正常的,但是就怕有的人心有执念,误入歧途。生长被拒绝了,他还是喜欢女孩,他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话是;我喜欢那种酷酷的、坏坏的男孩子。于是生长就想,是不是我哦变成了她喜欢的那种人,她就能够和我在一起了呢?于是生长一个老师们眼中的乖孩子,开始改变自己。怎么改变呢?先是翻墙逃课,像幽灵一样没有目的到处乱晃,不交作业,不听课、顶撞老师;再去结识那些社会青年,学人打架、学人喝酒抽烟,好像他真的变成了女孩口中说的那种坏坏的、酷酷的男孩子,到哪都是成群结队的,一言不合抡起袖子就动手打架,身上的气质变得阴郁了,初心好像也变了。他好像离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越拉越远了,可生长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然后是成绩飞速下降,频繁地被老师请进办公室,接连被通报批评,被班主任拒收。生长换了好几个班主任,高三被请回家待考,老师说他不用到校学习了,待在学校里影响其他同学。是什么时候开始感到后悔的呢?不知道,好像意识到错误的时候,就为时已晚了。妈妈好像偷偷为自己哭过,父亲的眉头好像是紧紧锁着的。生长发现,好像,自己让家人感到失望了。喜欢的女孩?哪里还有什么喜欢的女孩,行为举止变化后,心也变化了,身边的女孩子一直在换,却不敢轻易说喜欢了,为什么?谁知道呢?
走失就像是人海攒动,入眼都是模糊,喧嚷和吵闹声之中,人都只是麻木地行走,最后人群散了,荒野之上只有一个幸存者突兀地站在空旷之中,苍凉和悲戚让人生出无助和软弱的心理,想哭,却又死死按捺住那股神经,从心的最深处感到无望和迷茫。
远行的火车摇晃,人站在车厢里也踉踉跄跄,孩子突然发难,哭闹声让原本就很逼厥的空间显得更加沉闷,几个年轻男女玩着纸牌,三分玩笑七分认真地相互揶揄,隔空一句带着几分赤裸现实的话语,似乎直接越过了所谓底线,让融洽的气氛染上了尖锐,变得僵直而生硬,让人产生从心底产生某种直白的尴尬和不悦。生长无暇顾及这些,他的心和脑都是处于一片纯白的烟雾中,那种眼睛像是蒙尘,茫茫看不到前方的感觉让他处于一种异常的平静之中。
高考结束,生长放弃了录取上的警校,瞒着父母偷偷报名参军了,要走那天才对他们说,自己要走了,去参军,地方远。人和人的关系往往会处于一种很无常的状态,有时候感觉很近,有时候又仿佛彼此之间横旦纵深沟壑,人把自己关在高楼之上,想靠近的人看到现状后果断放弃尝试。那时候的生长对于父母来说,就是被关在阁楼上的人,从他开始叛逆的那一刻起,就变得陌生而遥远,像是从前的灵魂被人从躯壳中抽走,再重新注入了一缕他们抓不住的灵魂。空气中的某些东西被双方用一根看不见的绳子勒住了,不敢放手,也不敢紧绷。生长说出要参军的那一刻,绳子出现了,他们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那种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像是一种无声的对质,绳子越收越紧,最后是作父母的人妥协了。空中的石头落地了,这样的结果,是谁都没有赢。
入队的第一个星期,生长是哭着过来的,很正常,都是人,所以实在抑制不住的时候,某种情绪像是倾盆的大雨,没有征兆就迎面而来,砸得人猝不及防。他很想家,这种情绪来得很生猛,眼前突然翻涌起过往,那些好的不好的都在脑中盘旋,儿时被夸奖的欣喜,那个女孩的拒绝,老师教导是的执迷不悟;以及,父母深压在眼底的意味深长,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暴风雨,大风在他的心上刮过,带走了该有或那些不该有的东西。沉重得控制不住嘴角和泪腺,在很多个相似的夜里,让生长弓起了身子,无声呜咽,液体浸透了被角,淋湿心中的苍凉之地。
接踵而来的,是什么事情都做不好的责骂、训练不达标的嘲笑,然后被人嘲笑,被说是废物,更被揍过,很痛呢,可是没有人在意啊,他们只为自己一时的哈哈大笑对生长大打出手,而生长依然在那种迷茫中走不不出来,原地打转,难得轮回。生长突然想回家了,那个装修不是很精致却带着温暖的小房子,有暖色的灯光,在厨房里烹饪的妈妈。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呢?他们本来就很失望了,自己再这样没几天就跑回去,他们可能会觉得,这孩子还是没有用觉悟,做什么事都习惯半途而废了。生长像是被人逼上了荒岛,岛上只有他和黑漆漆的大片是森林,潮水无情向海岛蔓延,还有一秒就要将他吞噬了。可他孤立无援,发不出喊叫声音。他只能反复挣扎,受到煎熬,夜里熄灯之后,被子刚蒙住头,有什么东西,就沾湿了眼眶。
因为接连表现不好,爱出错,没有状态,脸色明显可见的阴郁和低沉。队里的领导开始关注生长,知道他会在夜里哭,会一个人坐着发呆,会和队里的人起冲突、打架。于是班长找生长、指导员也找生长。男人之间的谈心很简单,几句人人可知的大道理,你想被退队回家,多丢脸啊?再说了,这路不是自己选的嘛。男子汉啊,经历点啥就是大风大浪了?年纪轻轻就说自己废了?训练几年,留队或是出去找份工作,很难吗?是,道理很浅显,话说得也很直白粗鲁,可是人身处灰暗的时候,认识一点风吹的声响,都是可以作为走出低谷的希望,因为找到风的来向,就能看到有光。
生长变了,那种内而外的焕发和转变。他开始认真地对待每一次训练、每一次学习。负重跑像是要把肺里的氧气掏绝,再把器官摊在太阳底下晒,呼吸一下就是火辣辣的灼烧感,吞下的口水中像是混有沙粒,喉头上下攒动的时候,浑噩的脑中明显感觉像是刀片在喉咙处揦。徒步越野,人像是铁板上的鱼,迷失在一片热气蒸腾的荒原上,看不到人烟,灵魂好像不负重任只能在太阳的折磨中拖着仅剩的躯壳向前。事实说明,有时候,积极向上、努力拼搏并不会带来多么显著的成就效果。几番的训练,再怎么向上,可第一次月考核生长却是全连倒数第一。付出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心情自然是不好的。可是最难的时候,生长已经走过来。就像是走在沙漠里的人,历经大风和灰沙的折磨之后,疲惫和倦怠是必然的,但是看到远处的绿洲了,心中的疲惫就一扫而空了,随着而来的,是奔向绿洲的无限动力。于是,第二次月考核生长取得了全新兵营中上排名,第三次月考核进入了前三名,之后,是一次次的历练,每一点点的进步。那天生长在太阳底下跑的时候,天空很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风扬起风沙的时候,也透过衣衫划过他的胸膛,有什么东西,被他远远甩在身后,再也追不上他了。
说来也惭愧,生长其实在队伍里表现得很好了,一直按照着既定的方向前进着,成为了营里精英分子。于是他又有了一个目标,那就是参加军考,他参加了,科科考试都是最优,但是没考上。阿四也纳闷了,英语只考九分是怎么做到的?对,就是因为英语只考了九分,于是没考上。生长那个恨呀,恨也没有用。然后又跟着部队参加抗洪,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入了党,执勤结束之后,要面领退伍了,生长这才意识到,原来时间轻轻一晃,就过去了。很多过往,都被卷入了岁月的洪流之中,离他越来越远了。退队那天,生长又哭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始有终,生长是哭着来的,也是哭着离开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流,班长取笑他一个大男人了,还哭得跟个小姑娘思的,于是哭着哭着,生长就笑了。
你看啊,好或不好,都结束了。时间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它把悲伤带来过。可是一溜烟儿,它就又悄无声息地,把那些磨难带走了,留下了让人觉得深刻的记忆。直到火车渐渐驶进小县城,生长才发现自己离开那个南方小县城,有两年了。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可是好多东西,都在时间往前走的时候,都变了。有的被生长丢掉了,有的被生长抓到了。可是在那座小县城里,始终还有等着他回家的两个人。
看到他的第一眼,妈妈脸上的激动让生长好一会儿悸动,父亲眼底转动的那抹欣慰,藏也藏不住。一大桌的菜,都是生长喜欢的,妈妈叫他多吃点,父亲则是在一旁,眼神平静地看着他,儿时的那种感觉又回来来。仿佛突然之间,他们穿越过了时间,回到了十几年前,一个和现在差不多的夏季午后,窗外传来了邻居家父母呵斥调皮小孩的声音,黄昏的光的透进了屋里,打在地板上,泛着微光。妈妈敲门说今天做了好多他喜欢的菜,爸爸在楼下饭桌前坐着看电视,电视机里传来演员夸张的尖叫。然后就在这样的气氛里,他们告诉他们天在学校怎么样,和同学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赶上了警队特招,进入了单位,就像当初班长说的一样,有了一份工作,过上了和普通人一样的生活,每天踏着清晨的阳光进入单位,照常训练、出队、收队,然后又踏着星月回到家里,看看书、打打游戏,上网聊聊天。偶然一天,在软件里遇到了一个和尚,和尚叫阿四,喜欢听别人的故事,他带着某种奇怪的心情和陌生人讲起了过往,说自己对过去释怀了。
是夜,街灯亮了起来,霓虹闪烁之处,街道两旁,商铺的落地窗折射着光,汽车轰鸣,在寂静的空气中尤为突兀。年轻男女喝多了劣质啤酒,相互拉扯着走远了,尖叫声惊起了狗吠,阿四在漆黑的房间里,和这样一位素不相识的网友说了话,看到有人在岁月之间,慢慢经历风雨,长出翅膀了。
这是个普通人的故事,其中不乏一些虚构的成份,但是青春的悸动和成长确实真的。青春时候,我们其实都不懂如何及时止损,什么才是完全正确的前进方向。走到哪里是哪里,索性既来之则安之,在所谓苦难过后,变得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