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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贪官们的绝地反击

武陵郡府,连日来,樊闰一直寝食难安。

凭感觉,他已经感觉到杨震借“张生喊冤案”深查荆州的一连串问题。这样一来,杨震成了他在荆州的一大障碍,别说挡住了他的晋升之路,如果允许杨震这样查下去,闹不好,他可能栽在杨震的手上。与其束手就擒,不如采取主动。

想到这,樊闰决定主动出击,先发制人。他给朝廷写了一道奏章,参奏杨震。

奏章中,他先是表功,说自己在武陵郡这些年,平定南蛮,赈灾救荒,将汉人先进的农耕技术引进到南蛮,等等;接着参奏杨震,说杨震到荆州后,做事武断,固执己见,不听进言,而且猜忌下属,今天找这个太守的事情,明天寻那个县令的问题,搞得荆州官员人心惶惶。最后,请求朝廷将杨震调离荆州。

樊闰写好后,他一时不知道如何送到朝廷,因为,他知道,朝廷眼下是邓后主政,皇上并不掌权,而邓后相信杨震,他的奏章一时难以取信邓后。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先将奏章送到兄台樊丰手中,由他去找司徒刘凯商量。樊丰收到樊闰的奏章后,与刘凯商量,刘凯认为,由他在朝堂之上递上奏章,极为不妥。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刘凯说,由自己私下拜会皇上,递上奏章。因为,他毕竟是刘祜的皇叔,让皇上在朝堂之上向太后拿出最好。

荆州府里,杨震几夜未眠。

樊闰几次三番阻止重审“张生喊冤案”,不仅阻碍了案件重审工作的进行,而且,他再次感觉到,在这个“张生喊冤案”背后隐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当初,在审讯贪官梁田时,梁田在人证物证面前,承认自己侵吞府库皇粮,但并没有供出此案与樊闰有牵连,加之,胡蝶兄妹押解途中遇劫身亡,杨震没有抓住樊闰徇私枉法、贪腐皇粮的直接证据,也就一时无法治樊闰的罪,但在“张生喊冤案”决定重审的时候,他发现了樊闰有很多反常举动。另外,他认为,樊闰作为大汉的朝廷命官,明明知道老百姓挣扎在死亡线上,可是为了私利,为了自己所谓的政绩,不顾老百姓的死活,要求各县催缴赋税。再说,为了赈灾,已经严惩了梁田这个贪官,而樊闰仍然肆无忌惮,气焰嚣张,仍然没有把朝廷赈灾的大事放在心上。于是,他决定,寻找证据,向朝廷弹劾樊闰这个贪官。

对樊闰这个人,杨震多少有些了解,七八年前,荆州发生水灾,听人说,那时的樊闰血气方刚,做事有些凶劲和狠劲,出任武陵太守,用他的办法,赈灾有功。他的兄长樊丰现在朝中担任宦官总管,而樊闰又是司徒刘凯的得意门生。也就是说,樊闰在朝中不仅手眼通天,而且有最大的保护伞三公级高官刘凯。

杨震清楚,自己刚刚踏入仕途,就碰上了一个不可轻视的对手。

对一般人而言,在是秉公执法弹劾太守樊闰,还是顾忌高官刘凯的情面知而不报的问题上,都会选择后者。

而对耿直的杨震而言,他知道,那样,对于荆州百姓,对于作为大汉朝廷命官而言,则是有害无益。但如果上奏,又将会面临难以预料的窘境,毕竟之前参奏弹劾樊闰的奏章,朝廷至今都没有批奏,而今,要把一个有靠山的太守革职问罪,似乎更加困难。但是,如果不把樊闰这样的贪官污吏革职,那他在荆州今后的工作,将无法开展。

弹劾不弹劾樊闰,在这个问题上,此时的杨震十分纠结,从他的内心来讲,他特别看不惯樊闰的做派,从感觉上讲,他一直怀疑从汉寿到荆州出现的一连串事件,都与樊闰有牵连,因此,很想上奏弹劾,但是,他一时还拿不到有力的证据。正在这个时候,他得到消息,樊闰已向朝廷上他的奏章了。

“这真是恶人先告状!”耿直的杨震勃然大怒,他决定参奏弹劾樊闰,其他罪状还一时拿不到证据,但是,梁田被严惩,却是无法改变的铁的事实。

当天深夜,杨震给朝廷写了弹劾樊闰的第二道奏章,他在奏章中写道:“武陵郡太守樊闰,在大灾之年,不顾灾民死活,催缴往年拖欠赋税,致使流民急剧增加,在管理武陵郡郡务时,用人失察,疏于管理,以至于让贪官梁田大肆侵吞府库皇粮,请求朝廷以玩忽职守罪将樊闰革职问罪。”

杨震写好后,派周广将弹劾奏章送去朝廷。他知道,奏章传到太后手上,还有个过程,所以,他一边满怀期待地等待着朝廷的批奏,一边思考着“张生喊冤案”下一步应如何进行。

一个月过去了,杨震迟迟没有见到朝廷的批奏。

杨震想,奏章已送到朝廷一个多月了,也该到太后和皇上的手上了。樊闰明明恶行昭彰,朝廷为何不下旨严办?樊闰胡作非为,难道是有司徒刘凯撑腰和保护?

杨震的奏章到底去了哪里?原来,这个时候,在朝廷,上奏太后和皇上的奏章都是先到尚书台,然后,再由中常侍樊丰呈到太后和皇上手上。由于每道奏章都要经过樊闰的兄长樊丰之手,杨震初到荆州的那三份奏章根本到不了太后和皇上的手上,就被樊丰截留了。自从上次樊丰截留隐匿了杨震的三份奏章后,太后开始追查三份奏章下落,樊丰死不承认见到这三份奏章,由于一时没有证据证明樊丰截留藏匿奏章,加之后来杨震给邓骘的那封信,把前三份奏章要说明的问题都说了,没有造成过大损失,太后再没有追查,这事也就过去了。

可是,这次杨震参奏弹劾樊闰的奏章一到尚书台,樊丰首先看到了,他在偷看了奏章的内容后,趁太后繁忙之时,还是把奏章呈给了太后。

太后看了杨震的奏章后,一时沉默不语。

在此同时,樊丰已经将杨震奏章的内容,派人火速送往荆州。樊闰看了兄台的家书,非常震惊。当樊闰的假面具被杨震无情揭露之后,这个已经被置于死地的太守,没有被震怕,在惊慌之余,还是准备来一场绝地反击。

杨震初到荆州时,樊闰曾采取拉拢手段,但是,杨震根本不买他那一套。而樊闰,既然拉拢不行,那对不起,我只能对你下手了,他开始动手打击杨震。

梁田被严惩之后,接着,“张生喊冤案”发生,樊闰在几次三番阻止杨震重审此案没有效果之后,就一直龟缩在郡府不出门,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杨震在两起案件中掌握了自己的蛛丝马迹。他仔细回忆着梁田给自己行贿的点点滴滴,分析着哪里会出现纰漏。据他的神秘侍卫报,说杨震自从发现府库皇粮被掏空后,特别是“王灵母女连环奸杀案”的“凶手”张生被抓捕归案后,没有顾及凶案的审理事宜,而是亲自奔赴各郡县,挨个召见太守和县令们,或好言相劝,或敲敲打打,那些个心怀鬼胎手脚不净的家伙们经不住责问,都曾答应捐钱捐粮。

樊闰曾担心,前边审讯梁田时,梁田一旦开口,会牵出汉寿县、武陵郡,甚至荆州府衙一大批人,而关押在狱中的梁田的姘妇胡蝶兄妹一旦开口,必然牵出他樊闰,因此,这兄妹俩离奇死在押解途中。更没有人知道,梁田在巴结讨好他的同时,曾把美女胡蝶献给他消遣快活。

很少有人知道,樊闰这些年的苦心经营。七八年前,樊闰到武陵郡后,他就开始精心编制了一张“三权交易的网”,他的三权交易就是权权交易,权钱交易,权色交易。他在做梦:在山高皇帝远的不受约束的权力之下,金钱纷至沓来;有了金钱,既可以贿赂上司,为自己手中的权力保驾护航,同时,美色会如影随形;有了美女,不仅会满足自己的肉欲和填补精神空虚,必要时还能献给上司,以巩固自己的地位和权力。所以,在樊闰看来,单单会贪钱和玩女人,不算什么本事,还要善于巩固自己的地位,捞取权力的资本,毫无疑问,当朝三公司徒刘凯自然是自己的最大保护伞。

有了保护伞,樊闰觉得还不够,他还要培植自己的私党。荆州几个太守和武陵郡不少县令,大都是通过樊闰的举荐才得以任职的。和帝时期,樊闰只要看谁不顺从,不顺眼,就给朝廷上奏章,换掉他。在樊闰的操作下,他到武陵郡仅仅七八年时间,荆州各郡的太守和武陵郡各县的县令几乎都换了一遍。谁想当太守或县令,明码标价,每换一个数千或数万铢钱,而这些钱大部分被樊闰中饱私囊了,而少部分樊闰还要孝敬上边保护他的人。这些受过樊闰“恩举”的地方官都成了他的心腹爪牙和死党。其次是把当地富商搞定,他常常用隐晦的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比如说有些有钱富户想得到保护,还有的想当官,那就一个字:钱。樊闰的态度就是,你有钱我有权,各取所需。汉寿县令梁田就是他的富商父亲通过钱,给他买的县令。可以说上自荆州府衙主要官员下至流氓地痞,到处是樊闰的心腹爪牙。樊闰就这样,从上到下,结了张结结实实的权力大网,这个权力网固若金汤,有了这么一道防线,他当然是底气十足,飞扬跋扈,气焰极为嚣张。

杨震能否冲破这张大网,荆州从上到下的正直的官员都为他捏着一把汗。

然而,就是樊闰这么一个财迷心窍的大贪官,因为当年平定南蛮民变有功,又因为久居武陵郡太守之位,就被朝中三公司徒刘凯和九卿太常刘章以造福武陵郡百姓有功的名义,极力举荐他为封疆大吏荆州刺史。

而此刻的樊闰,非常清楚,他深知自己罪不可赦,如果朝廷派人深查,一切会暴露无遗,他不但犯有贪污腐败罪、卖官鬻爵罪、广收贿赂罪,而且结党营私,杀人无数,仅是结党营私一条罪行,就足够掉脑袋了。

但是,作为官场老手的樊闰,开始绝地反击了。他的这场反击战当然也是有步骤、有计划的,他准备了四招:第一招,杀人灭口。第二招,毁灭罪证。第三招,向朝廷写第二道参奏杨震的奏章。第四招最为歹毒,就是造谣诬陷,群起攻之。樊闰用造谣诬陷发起舆论攻势的办法,污蔑杨震,对杨震进行反击。

樊闰暗中指使和鼓动荆州太守中的死党和他的下属武陵郡各县县令中的死党爪牙,纷纷向朝廷上奏章,参奏诬蔑杨震。在樊闰的唆使下,这些死党爪牙,纷纷开始向朝廷上奏章,说杨震在荆州为政不力,好多灾民死于饥荒;说杨震在荆州如何如何不尊重地方官员,任意训斥,甚至任意打骂;说杨震给朝廷上了几道奏章,目的就是参倒武陵郡太守樊闰,从而打击、排除他在荆州的异己。还诬陷说杨震与已被连环奸杀的王灵母女有染,常常深夜偷偷去王家店铺,因为这种桃色事件最能吸引人的眼球。又说楚氏母女俩,本来是一家好端端的、多年来过着平平和和安宁日子的母女俩,却因一个道貌岸然的杨震在这个家庭的几次出现,使一些歹人争风吃醋,产生了杀人的念头,致使楚氏母女俩不明不白地被人连环奸杀。樊闰利用大众的好奇心理,一下子就把杨震变成了一个疑点重重的杀人嫌犯,以此给朝野造成杨震人品和能力都极差的印象,混淆视听。

樊闰的这些招数,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在朝野把杨震的名声搞臭,不挤走杨震,也要打垮杨震。当这些奏章密集地送达朝廷后,这样声势浩大的举动,使得本来简单的事件,开始向宫廷斗争方面发酵。对于樊闰这种嚣张异常的做法,朝野正直人士议论纷纷。

这天,一个矮胖、头发有些发白的老宦官,身穿绿衣,头戴汉时那种黑色半篓型的巧士冠,捧着一摞奏章进来,他就是樊闰的兄台、中常侍樊丰。他看了一眼邓骘,转向太后吞吞吐吐地说:“禀太后,尚书台接连收到荆州各郡县奏章不下百份,纷纷参奏,弹、弹劾杨、杨震……”

邓太后听罢眉头一皱:“弹劾杨震?为何?”

邓骘也大吃一惊,急切地看着樊丰。

樊丰又撇了邓骘一眼:“有的弹劾杨震初任荆州刺史期间,为官不力,失之防范,惊天的血案在杨震管辖的地盘发生,致使州民母女命丧无辜,作为荆州刺史杨震难辞其咎,请求免去杨震刺史一职;有的弹劾杨震在荆州为政不力,好多灾民死于饥荒,罪不可赦,应以问罪;更多的官员弹劾杨震,说杨震在荆州如何如何不尊重地方官员,任意训斥,甚至随意打骂,还有……我不敢说。”

邓太后大怒:“还有什么你不敢说?说!”

樊丰喏喏地继续说道:“荆州满城传闻,说杨震与已被连环奸杀的母女有染,有人看见他几次在夜间到过王家店铺,杨震与王灵的母亲寡妇楚氏有奸情……”

邓太后盯着樊丰,一字一句地问:“还有吗?”

樊丰说:“荆州不少官员纷纷上奏,弹……”

邓太后大喝一声:“好了!不必说了,之前,皇上还转来你那个弟弟的一封奏章,我看与你说的这些奏章内容是如出一辙。但是,大将军那儿也收到不少奏章,褒奖杨震在荆州处事清明,刚正不阿,清廉奉公。”

樊丰一脸尴尬:“这?……”

邓太后平静了一下:“折子就扔到那。杨震在荆州的言行一出,哀家就知道,那是一个大汉真正的栋梁之臣才能做到的。”

樊丰观察了一下太后的表情,见太后已经息怒,才壮着胆子说:“太后,听说王灵母女是蛮人,如不追究杨震责任,恐怕南蛮人会闹事吧!”

邓太后愤愤地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樊丰走后,邓太后低声对邓骘说:“卿兄,看来你得即刻赴荆州一趟,作为钦差传哀家懿旨,命杨震回京复命接受审查。”

邓骘一惊,不解地说:“太后,这是为什么?”

邓太后说:“以后哀家再给你解释,你奉旨办差就行了。”

邓骘愤愤地说:“太后,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杨震在荆州做了那么大的功绩,非但没有嘉奖,如今听信谗言还要审查他,你让兄长这张老脸如何面对杨震?”

邓太后也恼怒了,声色俱厉地看着邓骘:“那你是抗旨了?”

邓骘搞不清太后为何如此,但他也知道太后的脾气,便不再追问:“好吧,臣遵旨。”说完转身离去。

杨震很快知道了樊闰及其死党爪牙对他的反击,听到了那些人对他的污蔑和诬陷。对樊闰一伙造谣惑众一事,一贯性情耿直的杨震,这回没有勃然大怒,而是笑了,在他看来这完全是狗急跳墙黔驴技穷罢了。因为铁证在手,杨震对樊闰一伙的举动没有过多在意。

杨震知道樊闰是个非常狡猾之人,而且有通天的本事,但他决不会放弃自己作为一个封疆大吏的职责。他决定再上一道奏章,即第三道弹劾樊闰的奏章,一举把樊闰参倒。

在奏章中,为了引起朝廷重视,杨震罗列了樊闰五大罪状:玩忽职守,贪污腐败,卖官鬻爵,广收贿赂,结党营私。要求朝廷严查严办,对樊闰革职问罪。

另外,在奏章中,杨震就“张生喊冤案”和梁田侵吞府库皇粮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认为两案均与樊闰有关。其理由有三:其一,樊闰阻挠重审“张生喊冤案”,他指示郡丞金武到汉寿县游说阻止王密审案,阻止不成,樊闰前后两次亲自到荆州府衙阻止自己重审喊冤案;其二,王灵母女被害,樊闰脱不了干系,先是王灵被害那晚,正好是樊闰从汉寿县请杨震进荆州府那晚,王灵母亲被害那晚,正好是杨震一再催促开仓放粮时;其三,胡蝶兄妹的遇劫身亡与樊闰有关,因为,胡蝶兄妹在被审讯时,曾两次提出,梁田把侵吞的皇粮和出售赃粮的赃款转身送给了他的上司,梁田在荆州的上司除了樊闰,再没有第二人。鉴于以上三点,杨震认为,两案均与樊闰有关。

这次的弹劾状,杨震增添了新的内容,补充了最新调查证据,包括新的人证物证和犯罪细节,也有一些新的贪污数据;这次的弹劾状,更进一步揭露樊闰的贪污腐化罪行,事实更具体,证据更确凿。杨震觉得,如果罗列樊闰的这些罪状到达太后和皇上手中,一定会得到批奏,罢免樊闰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当杨震的这次奏章再次送达朝廷后,伴随着各种谣言,朝中也是传得沸沸扬扬,文武百官们议论纷纷。

事情到此,杨震认为,这次一定可以将樊闰严处。但是事情并非如此。

邓太后看了杨震的奏章后,把刘凯召来,进行询问。因为,刘凯极力推荐樊闰。太后让刘凯看了杨震两次弹劾樊闰的奏章。

这场震惊朝野的杨樊之争,越来越受到更多人的关注。因为杨震是著名的儒学大家,因而,关注他的人很多。他一个乡野教书先生,被朝廷任命为荆州刺史,本来就使人关注,加之,他上任不久,很快就查出了荆州的贪腐大案,更使得朝野关注。而樊闰的种种做法,一下子也引得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这让一直举荐他的刘凯很被动,而且面临着一种尴尬局面。

邓太后问:“刘爱卿,此事,你怎么看?”

官场老手刘凯,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夫子意气。”

刘凯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儒生都这样,夸大事实,穷追不放。他避重就轻,歪曲事实,巧妙地化解了樊闰的罪行,还化解了太后对他的看法。

于是,邓太后没有再吭声,看样子没有治樊闰罪的意思。

在杨震和樊闰的问题上,邓骘和邓里是站在杨震这边的,而刘凯和刘章是站在樊闰那边的。

其实,刘凯此时给邓太后说的,都是是非不分、恶意歪曲的话。刘凯之所以要这么干,其一,如果不掩盖樊闰的事情,将会影响恶劣,且不说乡野百姓,就朝廷官员和邓太后会了解更多事情,如果那帮平时就喜欢议论朝政的读书人了解多了,更会拿这些案子说事儿,搞得那些平时就站在儒学家学派一边,而与刘凯作对的文武大臣也会蠢蠢欲动,兴风作浪。其二,这个案子牵涉到刘凯本人,一来是他刘凯当年进谏为平蛮有功的樊闰封武官顶戴,而今又是他刘凯极力举荐樊闰升任荆州刺史,二来樊闰和刘凯是师生关系,三来这个案子也牵涉到部分朝廷要员,他们不仅与武陵郡地方官员有各种关系,而且都是刘凯一党。其三,刘凯认为,杨震的两次奏章,表面看,好像是针对樊闰一个地方官而发,但整体上看,显然是向他们刘氏王朝提出的质疑和挑战,而作为安帝的皇叔,他必须对这些负全部责任,刘凯当司徒也才一年多时间,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还牵连到自己,他怎么会秉持公心不与樊闰站到一边?杨震上奏朝廷的那些奏章,数斥樊闰的罪行,早就为杨震和刘凯二人关系恶化埋下了祸根,刘凯现在怎么会秉持公心,而不是偏袒樊闰?

荆州府衙里,大家正在兴奋中,忽听衙吏来报:“大将军到!”

杨震又惊又喜,连忙起身相迎,以为他的弹劾樊闰的批奏随大将军到达了。

邓骘见了杨震没有寒暄,开门见山就说:“先生在荆州的举动已惊动了朝野!奉太后旨意,回京复命吧!”

杨震一下子愣住了:“大将军,荆州百姓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好转,眼下下官正在紧锣密鼓重审‘张生喊冤案’……”

邓骘说:“这些本将军都知道了。”

杨震着急地继续说:“还有,下官已考察过,荆州的防洪工作,有一个重大工程,就是用三至五年时间,彻底修好荆州的沅江堤坝,以及各支流江道的修筑,防止沅江泛滥。这项工程必须由朝廷拨款修造……”

看着杨震真诚的目光,邓骘无言以对,无奈地低下了头。

看着大将军的神情,杨震难过了。他对当官本无所求,但既然来到了荆州,这还没有开始施展自己的才能,还没有来得及实施自己的方略,就莫名其妙地被召回京复命。官场的黑暗和无常,他初来乍到就已经体会了。

这几天,他还一直在想着,王灵母女是因自己而被人暗害,张生是因自己而受冤,自己在荆州任职期间,一定要将这两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将残害王灵母女的真凶严惩,将喊冤案平反到底。

昨天晚上,他还做了两个梦,都是噩梦。

一个噩梦是:他睡着后,隐隐听见耳旁有哭声,仔细一看是王灵。王灵披头散发,满脸是血,胸前两个黑洞在往外喷着鲜血,他想伸手去拉王灵一把,自己的手却被什么东西困住,怎么也抬不起来,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拼命挣扎……惊醒后,才知做了个噩梦,一摸脸,汗水湿漉漉一片。

心惊地想着刚才做过的梦,到后半夜才睡着。睡着后,又做了一个噩梦:梦见王灵母亲哭喊着跪倒在地:“杨大人,你是青天大老爷,要为我娘儿俩申冤哪!”

杨震泪眼蒙蒙,扶起楚氏说:“王灵娘,你放心,我今生就是不要这个官,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残害你娘儿俩的凶手捉拿归案。以后,我们就是你的亲人……”

醒来后,杨震躺在那想,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已经下定决心,既然走上了仕途这条路,就应要像楚国的三吕大夫屈原那样,做一个爱国爱民的好官。

到荆州以来,查办王灵母女遇害案,惩办梁田,追赃赈灾,种种烦扰困住了杨震,让他身心疲惫,心力交瘁。他着实没有料到,荆州的情况千头万绪如此复杂,难怪大将军三顾潼乡,固执地坚持将如此重担委任于他。来荆州的时候,他就给大将军承诺过,要竭尽全力赈灾济贫,为朝廷解忧,他坚持要等荆州百姓的难关渡过了,过上好日子,再进京拜见太后,可如今……杨震真是心急如焚。

可圣命难违,杨震无奈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时候,邓太后的态度非常明朗,非常果断,为了使荆州的事不至于再向宫廷层面扩大,她快刀斩乱麻,迅速召回杨震。但是,太后的决定,给不明真相的世人造成了一种假象:都因为杨震荆州主事不力,被朝廷召回责罚。

一时间,杨震被传旨进京复命的消息很快传遍荆州各郡县。

荆州北门外,黑压压站满了来送行的百姓,突然间,那些成千上万的南蛮人和汉人,在王密的岳丈章贤的带领下,“哗啦哗啦”跪倒在城门口,齐声乞求:“杨青天不能走,杨青天不能走……”邓骘看着这场面不由大惊。

杨震也被这场面感动了,他眼含热泪,两拳相抱:“各位乡亲父老,你们一定要相信朝廷,让开路,朝廷会很快让我回到荆州的。”

羊孙、陈汤忽然走到邓骘跟前,挡住说:“杨大人不能走,他走了,我干娘和我干妹妹的命案谁来破?我干娘和我干妹妹的命谁来还?”

邓骘一下子愣住了,这分明是胡搅蛮缠。

百姓们也都跪在地上,仍然没有一人起来,局面一下子僵在那里。

杨震一看,也“咕咚”一声,跪在地上,满含泪水地说:“乡亲们!该跪的是我杨震,而不是你们。我愧对荆州的百姓,没有把你们的事办好,我愧对王灵母女,没有保护好她们,让她们死在歹人的刀下。我愧对张生,让他蒙冤受屈。但是,羊孙、陈汤,请你们放心,我就是不当官,也要和袁郎、周郎把凶手捉拿归案。以安王灵母女的冤魂。”

百姓们跪在地上,一片哭声,但仍然没有一人起来。

邓骘感动了,没想到杨震如此受到百姓拥护,他急忙上前搀扶起一位老者,大声说道:“乡亲们,本将军在此立誓,一定很快让杨大人回到荆州。”他说着,“嗖”地右手抽出佩剑,在左手腕划了一道血印,鲜血“唰”地流下。

百姓们看到邓骘此番举动,一惊,这才让开一条道。

冯宝牵着马车走在前边,袁礼、周广各自拉着马低头闷闷不乐地跟在后边。

王密拉着杨震的手依依不舍。

杨震郑重地对着王密说:“王密,重审‘张生喊冤案’,就先托付给你了。请你务必重视,此案不清,你、我都无法对荆州的百姓和天下交代。”

王密含着眼泪拜别杨震:“恩师,王密怀才不遇,得到恩师赏识举荐,才得以为朝廷效力。知遇之恩永生不忘,恩师的嘱托,学生定会肝脑涂地,尽忠效力。”

杨震离开荆州,成千上万的荆州百姓来送行。杨震不断向百姓们招手致意,可坚毅的神情里,不免有一丝悲怆。

十多天后的一天午后,大将军邓骘一肚子抱怨、垂头丧气地从太后理事宫出来。

这个太后妹妹自幼就聪颖好学,颇有政治才能,也是家中唯一的女子,但总是主意最多最能担当,治国安邦不让须眉。邓骘坚信太后的才智。可是,在杨震这个事情上,他就无法理解太后的用意。刚才在宫里,邓骘就告诉太后,杨震到荆州后,走遍荆州山山水水,遍查百姓疾苦,大刀阔斧,惩治贪官,追赃赈灾,前后几个月,收集赈灾粮米上千石,不仅使荆州几十万灾民很快渡过难关,而且生活已经好转。同时,开始加固沅江堤坝,疏浚江道,在武陵山里修筑梯田,蓄水拦洪,治理沅江水患,插秧播种,发展农耕生产。杨震忠心可嘉,深得荆州百姓拥戴,我们不能过河拆桥吧?可是,太后似乎也有难言之隐,自己乃一介武夫,不懂用人之策,无法理解太后的用意。这会儿,他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杨震呢。

其实,太后何尝不想把杨震继续留在荆州为民造福?原来,杨震在荆州推出的“追赃赈灾”,特别是严惩贪官,不仅对于荆州赈灾起到了很大作用,对于警示地方官员贪腐,也起了一定的震慑作用,但由于操之过急,打击面太大,不免遭到荆州官员暗地里的消极抵抗。加之发生“张生喊冤案”,这些官员,在樊闰别有用心的唆使下,特别是在武陵郡郡丞金武的带领下,集体签名,联名参奏杨震,在荆州各郡形成了一片“倒杨”声势,“奏章”中声称:“杨震不免,荆州官员将集体罢官。”在这样的情势下,太后不得不下旨把杨震调离荆州。

杨震与冯宝在驿馆已经住了两日了。

离开荆州,他们经过将近半个月的行走,到达洛阳。邓骘安排他们在驿馆住下后,说他去进宫面见太后。都两日了,既不见邓骘,也不见朝廷来人传唤他觐见,他也不知道太后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杨震人在京城,可这心还在荆州:王密把“张生喊冤案”重审得怎么样?真凶不能捉拿归案,仍然逍遥法外,这让王灵母女的冤魂何时安顿?张生的冤屈何时昭雪?……

冯宝见杨震又在担忧荆州的事,就宽慰说:“老爷不必担忧,看得出王县令是个靠得住的人,像老爷一样,很执拗,抓住一件事,不搞出个眉眼不松手。在汉寿,要不是王密,老爷可能会寸步难行。”

两人正说着,邓骘走进来,杨震急忙上前相迎。

邓骘抱歉地说:“先生,让你久等了。惭愧,你回荆州的事,终于被、被……唉!不说了。”

看着邓骘为难的表情,杨震心生疑窦,急着问:“大将军,太后让我什么时候进宫面圣复命?什么时候回荆州?荆州的很多事还在等着我……”

邓骘连忙按住杨震的肩膀让他坐在床边,犹豫了一下,好像下了决心似的说:“先生,不瞒你说,荆州你回不去了,先生,实在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我……”邓骘惭愧地低着头说不下去了。

杨震愣怔了好大一会儿:“那荆州的百姓,那‘张生喊冤案’,你可是对荆州百姓保证过的,立誓过的!”

邓骘说:“看我,只顾说话,把大事都忘了,太后要召见你。”

杨震失落地摇摇头:“既然这样,就让我回潼乡吧,再召见还能有什么用?”

邓骘见杨震如此失望,唯恐杨震不肯觐见,着急地对杨震说:“先生,太后你还是要见的,她这样做可能有她的道理。你不能走,一定要见见,看太后咋说。”

杨震听从邓骘的劝说,次日一早觐见邓太后。

杨震进宫见到太后,跪地就拜:“臣潼乡布衣杨震叩见太后!太后万岁!”

“免礼!先生请起,快赐坐。”

杨震面圣是在太后的永安宫里,毕竟杨震是闻名朝野的一代儒学大家,太后对这个著名的儒家夫子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既敬佩也很好奇,加之杨震在荆州赈灾搞得天摇地动,震动朝野,因此,她也想就一些事情听听他的意见。

杨震跪坐稳,这才抬头望见邓太后。杨震一看,只见邓太后坐在御案后,案上奏章有一尺多高。邓太后面带微笑,欣喜地看着杨震,果真如大将军说的一样,太后头后绾髻,一身素裙,真像一尊菩萨,让人既感到和善又感到敬重。

邓太后示意邓骘和樊丰退下,然后对杨震说:“先生,你就是当今我大汉的第一名儒,‘关西夫子’杨伯起?走上前来,让哀家好好看看,看看荆州百姓口碑中的青天大老爷。”

杨震站起来,躬身低头,道:“杨某不敢。杨某不过是关西潼乡乡野的一个孩子王罢了。”

邓太后初次见杨震,就有一种亲切感,只见杨震身材高瘦,宽额郎目,留着一把不长的有点儿发白的胡须,颇有威仪,而且举止儒雅。

邓太后笑了笑:“听说先生精通孔孟的儒学,哀家也很敬重孔老夫子,以后还要多多请教先生。”

杨震谦虚地说:“杨某也是略知皮毛而已。”

邓太后:“先生,你这次出任荆州,不仅赈灾有功,更重要的是为平息南方的特大水患,平定南蛮民变,为大汉朝廷立了大功。”

杨震说:“太后夸奖,臣拿着朝廷的俸禄,就应当为朝廷尽职尽责,臣不过是尽了臣应尽的本分而已。”

邓太后见杨震果然不俗,便心生爱惜:“先生啊,没想到你一个夫子,却有如此胆略和卓见。你不仅查出了一个贪官梁田,还将贪官当众正法,杀一儆百,震慑了那些贪赃枉法之流。你提出的‘追赃赈灾,募捐赈灾’,既弘扬了我大汉仁爱遗风,又狠狠地惩治了官员腐败,搞得荆州天摇地动,让一些贪官闻风丧胆,传到京城,朝野皆惊,大将军果真给朝廷举荐了一个奇才啊,难怪荆州百姓依依不舍,我大汉若再多几个先生这样的好官,那江山社稷定将万古长青。”

“太后过誉,让臣无地自容。”杨震本以为太后削了自己的职,定是召他来问责。没承想太后如此夸赞自己,这让一贯处事淡然的杨震真有点儿受宠若惊了。

邓太后对杨震的赞赏是发自内心的,跟杨震第一次的交流,就让她认定了自己的想法:“先生,你在荆州赈灾有功,理应奖赏。可是,荆州发生惊天血案,发生了震惊朝野的‘喊冤案’,你作为刺史,难辞其责,应当责罚你。所以,哀家削了你荆州的职,算是罚你,现在,哀家又要留你在朝中委以重任,算是奖你,这一罚一奖算是抵消了吧。先生,这样如何?”

杨震一听太后要自己留在朝廷任职心就急了,他恳切地说:“禀太后,请准我继续留在荆州,‘张生喊冤案’正重审到关键处,那些防沅江洪水的堤坝还须有人领上去修筑,能否让臣把做了半截的事情做完,也好给荆州百姓一个交代啊!如果为官一地,不能造福一方,还不如不当官;如果当官为民做不了主,还不如回家让我教我的书啊!”

邓太后见杨震如此坦诚,如此不计得失,心系百姓,便更加敬重他的为人,更加赏识他的才能。但是,正因为如此,她更不能让杨震再去荆州。

太后道:“先生,荆州需要你,可朝廷更需要你。比起安邦治国,让你去治理荆州那是大材小用啊,先生就不必再推辞了。”

杨震还是那么固执:“杨震不才,宫中人才济济,杨震只宜在野,带领百姓开山治水,富甲一方。至于在朝,才学不够,难负圣命。如若不然,还是让杨某再回故里。”

正在这时,太尉张禹来报:“禀太后,东部黄河下游的青州、兖州、冀州、沧州等州二十八个郡国遭受暴风、冰雹、蝗灾。”

邓太后道:“说说详细情况。”

张禹说:“五月初,这些郡国已经成熟的小麦还未来得及收割,遭遇风灾,大风过后,又是暴雨,暴雨把成熟的麦子打落泥土,麦粒遍地,乡民们一个个哭天喊地;接着,新种的苞谷苗刚刚一尺来高,又普遍遭遇冰雹。倾盆大雨夹着小石头一样的冰雹狂泻而下,把苞谷苗打成一绺一绺的。东莱一带灾荒不断,东部沿海一带台风海啸袭击沿海数县。西部蝗灾连连,蝗灾伤稼十分之五以上。东莱太守已垂垂老矣!”

这时,太后愁眉不展,最终她把目光转向杨震。杨震一心牵挂荆州,并未注意。太后深知这关西夫子执着的品性,她想,也好,让杨震在地方官上,再历练一番,待大汉关键之时,再作大用。最后,太后下旨道:“杨震听旨:既然先生执意不在朝中,那哀家就依你,即任先生为青州东莱太守,即日赴任。”

杨震听罢,圣命难违,一时再无法回绝,虽倍感压力,但只得领命。

杨震跪地:“臣领旨,谢太后隆恩!”

邓太后起身走下御台,走到杨震面前扶起杨震:“先生快快请起。如果先生在那里能够治理灾害,发展农桑,富甲百姓,也是为朝廷分忧解难。先生啊,哀家身为女人,临朝主政也是迫不得已。当今我大汉百废待兴,加之边关西羌纷扰,内里灾害重生,内忧外患很让哀家烦忧。今天先生做外放,有朝一日哀家和朝廷需要,还望先生能以大汉社稷为重,鼎力相助。”

杨震听此,说道:“太后放心,我杨震既已出仕,就定会为我大汉效力。”

邓太后喊道:“樊丰拟旨。再次诏令倡节俭、禁铺张,着令将旧太官、汤官的固定费用每年的二万万钱,敕令停止,其他费用每日减少节省,自此一项可裁数千万铢钱,其节省钱粮,用于东部赈灾;调拨桂阳、丹阳、豫章、会稽四郡租米,赈济东部二十八郡国饥民;以谷仓储粮贷给二十八郡国受灾贫民;郡国被蝗伤稼十分之五以上者,不收当年田租,不到十分之五的,按实际免除……”

虽然已近三年时间,但袁府新房的大瓜皮灯笼还高高挂在那里,屋内弥漫着新婚燕尔的温馨气息。

袁礼随杨震一到京城,就急切地回到府院,与阔别三年多的新娘团聚。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可是,袁礼这个新郎与新婚的妻子一别就是三年。三年前,袁礼与新娘子新婚不久,就被朝廷外派随杨震一同去往荆州。这次回来,袁礼就再也不想远离新婚的妻子了。没承想,朝廷再次派他和周广随杨震远赴东莱。不是自己不想去,杨震刚直不阿的品行着实令袁礼敬佩,他自然愿意追随这样有胆有识有魄力的人。可是,在荆州,杨震与岳丈之间因公务,闹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让他这个做女婿的十分为难。为此,妻子樊月至今还在与他怄气。

“杨震在荆州暗查我爹,你一点儿也不给我爹透露,这还不说,杨震参奏、弹劾我爹你也密不透风,你还是我们樊家的女婿吗?”

樊月是樊闰的独生女儿,老两口视若珍宝,从小娇生惯养。樊闰差点儿被杨震置于死地,埋怨女婿胳膊肘朝外拐。樊月听闻也十分生气,好不容易等袁礼回来,决定跟他大闹一场。

袁礼心里委屈,自己不过是个郎官,保护杨震的安全,怎么能干涉公务?这些道理跟樊月解释了好多遍,可樊月还是不依不饶。听樊月这样数落自己,袁礼也失去了耐心,不耐烦地说:“杨大人做事向来谨慎,不该我问的,我也不能多问。再说了,荆州发生了那么大的水灾,又饿死了那么的多人,那些贪官们中饱私囊,谁也不想为灾民们做一点儿事,杨大人追赃赈灾那也是不得已。还有,荆州多是蛮人,水患又多,事务也不好干。还有,杨大人严惩了那个贪官县令,又为受冤的张生平冤,与咱爹无关,咱爹管那么多干啥?”

樊月一听袁礼不但不认错,还在替杨震说话,便更加恼怒:“你一句一个杨大人,是杨大人亲还是我们樊家亲?你分不出远近亲疏吗?别的事你可以不问,但有关于我们樊家的事你不能不管,我们樊家倒了,你的日子就好过了吗?”

袁礼见樊月如此不通情理,也恼了:“樊家倒不倒难道是我一个羽林郎官能左右的吗?我就希望樊家倒吗?你没见你爹在荆州赈灾这么重要的大事上是怎么做的,说心里话,我都看不下去。如果不是朝廷有人,也许他早被责罚了。”

“好你个袁礼,说来说去倒是我爹的不是了,那你怎么不跟杨震一同上奏,把我爹跟那贪官一同处死呢?”说着呜呜大哭起来。

袁礼看再也没有办法与妻子沟通下去,任凭樊月哭闹,径直开门出去。

来到堂屋,将军府的会客厅里,地上的棋盘边上,坐着一个年龄约四十四五岁将军模样的人,他身穿紫色、宽松的汉式袍服,颏下一撮不长的黑胡须,他就是当朝三公级骠骑将军袁贵。另一边坐着一个穿着奢华的绫罗绸缎缝制的直裾深衣制服饰的中年贵妇人,她是袁贵的妻子。

旁边的美人靠上,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她眉如柳叶,眼若秋水,身材颀长,仪表极美。身穿那种一副向后交掩、下垂掩不见足的汉式小袖、曲裾式襦裙,丝带系腰;发髻的编梳,先是按“拧旋式”的那种梳法,将长长的头发,拧成多股在脑后高处绾了发髻之后,左右剩下的头发,束成两绺,然后从左右两边垂于胸前,整个发式,看上去是那种“流苏髻式”的汉代梳妆式样,发髻上还佩戴着珠花、步摇等各种饰物,脖子上戴着佩玉。她的一颦一动是那么平淡自然、含蓄委婉。她斜倚在美人靠上,纤纤玉指拈一朵粉红莲花,颇有大家闺秀之风范,她是袁礼的妹妹袁仪。

袁礼见父母、妹妹都坐在会客厅,估计他们一定听到了他们小两口的争吵,担心老人生气,连忙给二老请安。

袁贵心里清楚,他知道儿子的为难之处。本想着小儿子这次从荆州回来就可以跟随大将军在京公干,没承想刚又听说朝廷又派他随杨震去往东莱。

这时,袁礼说:“父亲,你去求大将军,不要让我再跟着杨大人了,在荆州,我夹在岳父和杨大人中间十分作难。”

袁贵早停下了正在琢磨的围棋,沉思着,听了儿子的乞求,他手拂了拂颏下一绺漆黑的胡子,说:“儿啊,邓家在朝是权倾朝野,你跟杨大人,不仅是大将军的意思,也是太后的懿旨,怎能抗命?”

袁夫人不高兴了,说:“老爷,礼儿小两口拌嘴你都听到了。你就去找一下大将军说说,你作为三朝元老,在位三公级骠骑将军,在大将军面前说话会顶用的。”

袁贵瞪着夫人,有点儿生气地说:“你让我怎么说?我去说我的亲家公樊大人与杨大人不和,把我儿子夹在中间为难?礼儿,为父跟你说,我袁家上上下下不会阿谀奉承,都是武官出身,但是给朝廷做事,都是只知道执行命令。杨震一介儒生,为人刚直不阿,但是,唉,他不知道官场的复杂,这样的人并不适合做官哪!”

这时,坐在美人靠上一直没有说话的袁仪说话了:“父亲,不为别的,就为了我哥,为了我嫂子三年独守空房,你就求求太后吧!”

千金女儿的话一出口,袁贵顿时难住了:是让小儿子谨遵圣命继续跟随杨震,还是为了儿子婚姻的稳定,自己觍着老脸去求太后收回成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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