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婕看到哥哥的样子笑的灿烂的表情,等到说外面的情况时,眼泪便不停的流,她委屈的不知向谁诉说。郜肃听着他的话,恨意浓烈,人确实如他所料没死,不仅没死还只是轻伤。他突然觉悟自己太渺小,那种无力的感觉从心头涌出来,嘲笑般的蔑视,他从来没有经过这种绝望,通红的眼睛强忍着那突如其来的眼泪,就怕让别人看到他的懦弱,像面对未知的力量在进行着一场黑暗的交易,那满脸的狼狈和恐惧熏染了整个世界。
那一夜,他昼夜不停的想,思绪乱糟糟的一团,他想不到有谁能够帮助他,有谁能够把眼下的困难给解决,那一夜他怎么也没想明白人世间的关系纽带的牵扯,以为憎恨的他人的关联,在自己这儿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他绝望了,双手紧紧的抱住沾了慢慢污渍和有几滴黑色血点的被子,一次次在身体的卷缩中更加搂住被子,这刻只有这脏兮兮的被子能给予心灵一丝丝安全感,他双手狠狠的抓紧被子,听着长长的指甲从那指尖的缝隙处传来一阵阵破碎的声音,断裂的指甲滋啦滋啦的刮着被子,那留出尖锐的刺插进那里面不知多肮脏的被褥里。不知道它经过多少人的摒弃和撕扯,但在这冰冷的夜里,总能在它的身上找一点慰藉,它是脏的,却是无时无刻地听着他内心的诉说。
相隔三十里路的医院里,那一夜他稳稳的睡了一觉,嘴角留出了甜蜜的微笑,这一夜他没有关窗,在窗外灯火的映射下,那张脸显得格外的柔和。但,那渐渐加快的喘息声,将那一丝微笑赶去,露出挣扎的表情,他不停的晃动身体,不停的用手在空气里使劲的一静一动的抓着。随着剧烈的晃动,那瞬间冷静下来的他,让人猜不到那一场灵魂处的空间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又迎来的幸福的笑意,像是上帝俯视着人间的繁华,露出的那缕满意的笑。
这一场梦已经注定不能平静,那经历过海浪拍打的罪恶里,都不能睡下了。那平静的夜里,幽灵到处寻找残梦,总能抓走一个人的一生。
天亮了。大大的窗户上露出均匀的白色,外面远处一排排梧桐隐约像一个人站了一夜,那渐渐露出的颜色,从黑暗里又重生了。谁也不知道郜肃对着他望了一夜。黎明走了,这个欢闹的人间又重新恢复了生机,忙碌的人群隔着墙便能听到那快步行走在这一片陌生的地方,外面今夕何夕,这里的人又能管多少,知多少呢!
“小伙子,有心事。”一个满脸脏兮兮的老头问道。
郜肃楞了一下,没反应过来,翻身去看那位老人,苦涩的露出了笑容,不由自主的“嗯”了一声,等他反映过来不对劲,又慌忙解释“没有!”
老人阴森恐怖的表情上露出了自以为慈祥的笑容,他想给对面这个年轻人一点出自年龄本能的照顾和安慰,却不知道他那本身就无法信任的言语,早已不能将人的感觉从陌生的时刻建立起来。他欲言又止,最终有一句话停留在他的嘴边,愣愣的盯着他一会,叹了一口气,将身体转到与少年向背,心里微微有些尴尬。
这一天对于郜肃而言,是具有终结意义的一天,同样也是将陷入无止境的黑暗中的即将开始的一天。人生大概是都是从一处泥潭走向另一处,总要走出一片沼泽地才会有一块平坦的地方来成全一个时段里的自己,每一个时段都有一段难以攀登的高山或泥潭,走过了,拨开乌云见日晴,走不过,这一场生命的旅途将始终粘上泥巴,直到毁灭。
浑浑噩噩,郜肃像神志不清一样度过着这一天,总感觉这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好慢,但同样对过去的时间又觉得好快,他矛盾的心里不知为什么,他想快点出去,但不想出去,不出去留下父母独自处理自己的问题,他心觉惭愧。出去,又是一团糟,说不好战斗要升级。他又叹了一口气,将被子垫在头下,仰视那一块天空露出的云彩。
牢里没有时间,只感觉太阳慢慢下山了,看着天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树林一点一点的模糊了视线,他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叫了一声,“郜肃,出来”,郜肃像触了电,立马做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该出去了,这是最后一天,他早早心就想着是不是警管员把他忘了,没想到毫无情面的警管员将他留到了出拘留所的最后一秒,他心有伤心,他不知道还有更伤心的正在审判的路上。
郜肃走到牢门前,警管员通过送饭口向里面探望了一眼,随即将那笨重的牢门打开,吃力的拉着门,还念念有词地说:“快吃来!”
郜肃愣了一眼,立刻迈出了大步走了出去,在走出去与牢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郜肃向牢房里的朋友们望了一眼,纵然他知道在望了一眼之后并不能收回安心,也不能找到那一缕还淡存的温暖,但他还是不放心的望了一眼。而他他的眼睛却瞬间通红起来,哪些牢友们没有一个与他有一刻的对视,各干各的,有的躺着,有的在说话。他的步伐更大了,直接走向了警管室。
“把钱交一下。”警管员的语气像是对一个朋友极度厌恶和绝望的感觉,那懒散的话又说的那么的铿锵,让人心生冷意。
“什么钱?”郜肃的声音压的很低,就怕一不小心警管员又把他给关回去。
“住宿费和餐费。”警管员没好气的回答着,紧接着又流出了一缕不怀好意的笑。
“我身上没钱了。”郜肃像在宣告提示警管员,钱都给他了,又在诉说着伙食那么差还要钱的事实。
“你家人来接你了,你先去拿钱吧!”警管员给他支招,语气缓和的像在哄一个小孩子快点睡觉。郜肃早就知道不给钱也行,只是要和警管员撕破脸,多拘留不超过12个小时,他肯定要把他放了,其中有个老头已经反复用过了好几次,就坚定地说没钱,叫坐继续坐,他还一遍说,一遍嘲笑着警管员拿他没有办法,当警管员也用家人这招的时候,那老头就直接装死,反正无亲无故,怎奈我何的感觉。郜肃心里知道,算起来他应该少呆了一天,这样的话如果撕破脸,警管员丁是丁卯是卯的算,最后不划算,他也实在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呆了。
郜肃见状没有办法,也撕不下脸来说不给钱,只能不情愿的晃悠悠的去门口拿钱了。其实他心里并不知道谁过来接他,只是上次郜婕过来的时候他顺口说了这件事,他估摸着是郜婕过来的。
“小肃,”郜肃刚刚从墙面上露出半个脸,门口的一位女人突然叫了一声。这个称呼几乎没人会叫他了,就连他的母亲平时不是生气时叫他郜肃,或是亲昵时叫他儿子,也从来不会叫他“小肃”。
郜肃远远看见表姐,跑了几步上去,“兰姐,你借我500块钱吧!”郜肃只说了要钱,并没有解释什么。她一句话未问,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沓钱,数了数递给了郜肃,郜肃说了句“兰姐,你等我下,马上出来”。郜肃再次走到警管室,刚到门口,就闻到屋内一股臭鸡蛋的味道,顺着浓郁的方向望去,警管员正将一只大脚放在鞋上,看见郜肃过来,他赶紧又穿上了鞋。
秦警管员今天应该不上班的,先前就和几个狱友计算过两个人换班的时间,按道理来说,今天另一个警管员的,这个警管员让人看着就品行端正,长得白白净净,说话斯斯文文,也从来没有打骂过谁,当然,他的存在感不强。虽然大家不敢和他开玩笑吧,但在他面前就没有很严肃,很矜持,几个经常进来的老熟人,偶尔还和他开个玩笑,他也没有责怪,只是一笑而过。
郜肃走到警管员面前,将500块钱递给他,接过钱,直接将钱搓开,均匀的露出五张人民币,没再多看一眼,便直接将钱塞进了自己的口袋。可能一顿饭20元,住宿费40元,相对这里的豪华套间来说并不贵,但郜肃心头总觉得有些不对,五天就住了三天半也是按照五天来算,怎么算账也不对,但心里也庆幸,花钱消灾吧!出去总比这里面强,但他却不知道出去后那一团糟心的事情比这里不知道难受多少倍。
交完钱后,警管员将药匙递给郜肃。此刻,郜肃人心头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丑恶,像正在进行着一场黑暗的交易,那用一只粗犷的手怎么看都沾满了血淋淋的红色,拿着那一沓正被染色的纸,邪恶的笑着,他还时不时摸一摸口袋里,摸了摸即将跳出来在蠕动而不知道的东西,但经过都次抚摸并没什么用,他用手狠狠的拍了拍,又攥着拳头狠狠砸了几下,这才消停。
郜肃转头正准备走出去。“小伙子!”警管员叫住了郜肃。郜肃扭过正在慢慢变成尴尬的脸,双眼瞪得很大,那瓜子脸的下巴瞬间让人觉得拉长了许多,高高的鼻梁扭曲的像即将崩塌的山峰,那一对精致的耳朵憋的通红,以185cm的高度直接俯视警管员,腿并时不时的颤抖几下,并无意识的回了下“啊!”
警管员接着说:“以后好好混。”
郜肃连续点头,扭过头继续走了出去。这扇铁门终于打开了,更像打开了一扇罪恶的门,那些恶魔拥挤着拼命的朝向郜肃心里钻去,那一阵冷风一吹,他那满脸的胡渣似乎变成利刃,将风割成数片。郜肃走出铁门,心头无比的轻松,他长舒一口气,快步离开了拘留所。他知道那些令人恨到发指的事,正等着他的号令,揭竿而起,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