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宗一行人离开河中府,过泽潞镇,看见到处在招兵买马,奴仆三人恐耽搁日久陷入兵灾之中,打马向南穿潞州,过泽州来到河内进入河阳地界,眼见着东都洛阳遥遥在望,这才缓步脚程打尖在逆旅之中安歇。
因着河内紧邻泽潞,各种消息纷至沓来,有说官军正在调集成德、魏博、河中等八镇兵力前来围剿。
又有人说,河北三镇中的成德、魏博两镇与朝廷有隙,因着唇亡齿寒不愿替朝廷卖命。
还有人说宰相李德裕铁腕治国,已通过中书门下下达敕书,命令各镇将士奋力向前,不准畏缩不前,蛇鼠两端。
也有人说,泽潞镇经由刘氏两代经营,实力大增,此次朝廷出兵围剿短期很难平定。
从泽潞采买货物的商贾带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先前潞州市面上有人击磬狂呼道:“石雄七千人至矣!”当地官衙恐其妖言惑众煽动人心,遂将此人逮捕拿问斩杀于闹市之中,此人言语如今被当作谶语,直把泽潞人心搅闹的惶恐不安。”
联想到朝廷下发诏命要将石雄一部调遣至河阳,看来是想借此谶语扩大官军声势。
道宗因着家住河中与泽潞相邻,故对各方消息十分敏感,谨慎写了一封家书,将近日所听所看所想付之于纸上,特在书信末尾处提议:让父母携带家中老少前来洛阳躲避兵灾。
写就装入封套火漆加盖后,让书童来福提着重金前去驿站请托驿卒寄送家书。
翌日清晨,天空如洗风光秀美,来旺结了店钱,主仆三人骑马南下迤逦而行,过王屋山登紫霄峰,但见山峰挺拔,云烟飘渺,松竹翠柏间奇花芳香醉人心魄,道宗倘佯在花海不觉想起吴兴才子杨仲师的诗文来:
紫霄不可涉,灵峰信穹崇。
下有琼树枝,上有翠发翁。
鸡鸣秋汉侧,日出红霞中。
璨璨真仙子,执旄为侍童。
焚香杳忘言,默念合太空。
世华徒熠耀,虚室自朦胧。
云飞琼瑶圃,龟息芝兰丛。
玉箓掩不开,天窗微微风。
兹焉悟佳旨,尘境亦幽通。
浩渺临广津,永用挹无穷。
道宗心中思忖道:”若能在此遇到'璨璨真仙子'也算是不虚此行!“
让来福、来旺立马在山门外等候,道宗独自登上云峰,进入奉仙观中瞻仰司马承祯存世的《修真秘旨》,复又转入三清殿,参拜一番,默默祈祷神灵护佑家中老少平平安安,起身在庙观之中游玩一番,这才下得山来,出山门外打马而去。又去其他云峰游玩几日,方才离开王屋山,乘船渡过黄河来至北邙山下。
邙山北临黄河,南临伊洛,安葬着至东周、东汉以来历代帝王将相的陵寝。唐时达官贵人年老退养后一般会选择住在东都洛阳,死后往往以葬在北邙山上为荣,以至于唐朝诗人王建在《北邙山》这首诗中如此写道:
北邙山头少闲土,尽是洛阳人旧墓。
旧墓人家归葬多,堆著黄金无买处。
天涯悠悠葬日促,冈坂崎岖不停毂。
高张素幕绕铭旌,夜唱挽歌山下宿。
洛阳城北复城东,魂车祖马长相逢。
车辙广若长安路,蒿草少于松柏树。
涧底盘陀石渐稀,尽向坟前作羊虎。
谁家石碑文字灭,后人重取书年月。
朝朝车马送葬回,还起大宅与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