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遭轻视决计脱离掠赵地谋划自立
回前词《贺新郎》
满心求富贵，果真来，操国称王，握权立都。西征横扫中州地，大军荥阳猛扑。胜在望，破灭秦孤。坐镇指挥遥控制，遣将士，号令早发出，乡谊浓，哪敢疏？谁道发小来投靠，亲眷随，恼烦动粗，杀灭离疏。智士侧观知劣品，谋计避险它处。北掠赵，开辟新地。一旅旬下三十城，据地称王统治民众，收豪杰，集军伍。
话说张耳等投靠陈胜义军，被恭敬接待，问及军情策谋，张耳便诚心论述灭秦策略，劝陈胜先率攻秦廷建立功业，而缓称王。陈余也申述其中利弊，可那陈胜不听忠告，一心早想早成为王爷之尊，也好实现荣华富贵之理想，竟迎合那帮农家兄弟的愿望，在陈县自立张楚王，集聚号令义军攻秦，也是声势浩大。张耳陈余此时不被重视，也没好的选择，只好屈就依附，竟被充作参谋，不给任何实权，真是大材小用，难于施展拳脚。却意外救了那有恩于二人的旧乡官一命，然后严厉惩罚了，那位曾受其羞辱的新乡官，出了被长时压抑的恶气，此人也为先前暴虐无道，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张耳还是以德报怨，并未绝情太过，暗中释放了那位仇家，使其改过自新，也凸显了其恩义贤能的智谋本性，赢得了大家的赞誉。
当张耳陈余申阳等人，在陈胜大营中担任闲职，勉从其挥使，而不露真容，以静待时机脱困时。陈胜营中却传出一个令人吃惊的惨情，显露出陈胜狭隘无情的品性，和暴虐无度的残忍性情。这件事还得从其家乡说起，原来是陈胜揭竿起义之后，因其名声大振，那阳城县中一帮旧日穷贫农友听说后，忽想起陈胜从前说的“若一朝得志，可同享富贵”的话。便结帮相携来投靠他，开始陈胜还看同乡之谊，又有誓言在先，便都热情对待，给与优厚待遇，使那些乡民无不称颂，说其是富贵不忘兄弟的好王，当时陈胜听后甚为得意。可后来这帮农友乡邻，却仗着是王爷同乡发小伙伴，便在大营中随意胡闹，谁都不放在眼里。待吃喝完后，便大呼小叫，说陈涉如何便有这等富贵，真是祖坟冒青烟，并喊着陈胜的小名“狗剩”乱呼，或是笑说些陈胜小时的出丑之事，当众揭露些其平日陋习，就当从前相处时一般，毫无遮掩，随意乱说，并不有何忌讳，也是从前叫说惯了不好改口，却也没人敢管。
就在这时，有人报给陈胜知道，说是这样太有损大王威名，将会被人看轻，顿使陈胜觉得很没面子，心中委实着恼，但也不好明对这帮乡间小时的兄弟，说出不逊之语，只得忍耐一时。可是时候长了，却有许多传言四起，说这陈王太过纵放这些乡间旧人，对为其卖命的兄弟却不及，怨言渐生，不可遏止。陈胜顿时怒从心起，已是难能容忍，他不好劝导离开，怕是说他不义，传出更为难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便让其身边卫士，去抓了几个口舌无栏的乡友，也不讯问因由，便一刀砍死了事。那些同来伙伴听说后，竟被吓得三魂丢了两魂，心知是因口舌没把门惹的祸，都心思赶快逃离为妙，那酒肉再好享受，也是一时痛快，还是保命要紧。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位“友王”一不高兴，他们这帮弟兄的脑袋就会搬家，看来还是走为上策，于是便不告而别，都偷偷地溜走了。陈胜也乐的耳根清净，并不愿再与这等劣货们见面。
这事过去不久，便又经历一事，乃为陈胜妻父舅家人，也是看陈胜发迹，便都跑来依攀附就，也是想着傍着大树好乘凉，毕竟是姻亲至戚，定然会欣然高待。可是到了陈胜王府才知道，那陈胜忙得不可开交，哪有闲工夫亲近他们，何况刚刚经历过，与那帮乡邻的不欢之事，心情自然不愉快。而这些农家亲戚，本是贫民无知之辈，也尽为同等货色，陈胜已是鄙夷厌恶，向日未必亲近，此时更显出冷淡，多时不与相见。便以一般人相待，吃喝倒是尽管，但却粗茶淡饭，与军伍之人类同。这些人本是乘兴而来，意想蹭得些富贵油水，也便享受一番好处，如今恰似家奴相像，在宫内充作杂役仆从，哪有一点王亲情谊，竟落得空欢喜一场，直气的心胸愤懑，却又不敢随意发作，甚觉失落无着。其岳父便私下怒道：“此婿如此薄情，傲势渐长，何能长久？我不愿居此受累！”便不辞而别，返回家乡去了，其娘舅等亲属也相继离去。为此种种行迹，人们知道陈胜刻薄，都相率灰心，不肯效力。
张耳听说此事后，便对陈余申阳说道：“看来这陈王对亲友尚且如此，更何况对下属随从之人呢！显出有些薄情寡义，看来非为明主也！再观其施政用人之道，自是任人唯亲，多用其跟从举事者，缺少能担当重任的能臣良将。又兼对错难解，是非不分，更不能招贤纳士，识人善用，放权自主，令出必行。且奖罚不明，心胸狭窄，狐疑猜忌，眼光短浅，又岂能兴远长久！依我看，当前虽为气势如虹，军情进展顺利，但没有大战恶仗的考验。只是依靠声势压倒秦朝官府，使其难于招架，所以才能得手。义军队伍战力如何，能否抵御强敌尚不可知，这未必就是好事！”陈余申阳听后不甚明白，便问因由如何，还要请君道明。
张耳便说道：“秦朝看似不堪一击，好像催枯拉朽一般，大厦风雨飘摇欲倒，其实并不那样简单，他们当会集结调遣军队，定然在关内外进行反扑，一场大战在所难免。若是我义军过于轻敌，不能整军训伍，速增战力，一旦遇到强敌，定然会仓促应战，胜负难料。如果不敌秦军，难免惨败而归，能否抵挡得住，谁也难说结果，只恐会危险万分！”陈余申阳听后，觉得有些道理，也是颇有疑虑，忙问当得如何。张耳便道：“我辈本想为反秦出力，但陈王不听忠谏，又轻视不予重用，以至受制于人，壮志难伸，在此迁延混日子。就使义军侥幸取胜，我辈并无寸功，又岂能得到任何好处？如今是群雄并起之时，各显奇能之际，倒还不如寻机远出，或能打出自己一片天地。到时担当大任，乾纲独断，扬眉吐气，也未可知！”两人听后，均表赞成，便决意找寻脱离之机，去开创前程道路。
时过不久，就听说义军已打到荥阳，因其守军顽强抗拒，正与秦军相持不下，急需增兵相援，但却有些匮乏。陈胜事先便派吴广统军督战，也是打得艰苦异常。这时张耳看到是个时机，便暗嘱陈余说道：“你就去对陈王献计说，大王举兵楚梁之地，志在西向攻秦，要想入关建业，应当顾及河北燕赵之地。我曾在赵地游历多时，熟悉河北山川地势，善知风土民情，并曾结交豪杰多人。今愿率一支奇旅，去北掠赵地，定会招募多人相助，既足于牵制秦军，又可抚定赵民，到时集兵向西支援大军，还可输供粮秣，这岂不是一举多得吗！这一番说辞，多为义军谋划，陈王必会答应，这样咱们便可到赵地干出一番事业。”陈余一听，觉得确是个妙计，便说道：“公何不亲自去说，不更能引起重视吗？”也是有些不解其意。
张耳便道：“此话若我去说，定然不会准允！反令心生疑窦，到时咱想走也走不成了!”陈余忙问为何，张耳即说道：“陈王别看平日面上给予高看，也是我的名望所致，不得不表面应承。我知他心怀顾忌，只是不明说罢了！所以不可造次。”陈余惊愕道：“这话从何说起呢？我看他待你比我要好多哩！”张耳道：“汝只看到虚表假情，哪懂人的内心暗思，这才是识人之本呀！吾实看的深透，就因那回我私自放了那乡官，事后并未对他说知，也是怕触动其心。可他却不为大度，后来明知此事，却不提起半句告诫之语，你想若是信任之人，就如你我之情，便说出又何妨？由此我知其暗生忌防，实对我有所不满也！”陈余便暗自点了下头，心说原来如此，看来这识人之道，确不及此公。
陈余当即便听从张耳所嘱，答应前去献计，照着前番言语说给陈胜听，便顿觉实为奇计，但因张陈二人新来归附，又有张耳自作主张之事多心，总是难于深信。但却决意实行此计，便派了身边亲将武臣率军，拨给队伍三千人，又命近臣邵骚为护军，只任命张耳陈余为左右校尉，作为武臣的辅助帮办而已，申阳更无所担，显然还是不太信任。但张耳陈余申阳三人别有心思，实际暗藏隐衷，也就不计较官职大小，均抱着寻机创业的理想，只要能逃脱此时羁绊，就是最大的成功。于是张耳陈余便欣然领命，赶紧做好准备，回家安顿好亲眷家属，然后告别陈胜及诸臣，骑马跨刀随着队伍前去，从白马津渡过黄河，然后迅速向北进入赵地。因打着张楚王义军旗号，所到之处，苦秦已久，均是一呼百应，迅速攻下了十余座县城。
这正是：举义称王凭才能，属僚均按政令行。体恤奖赏当有度，岂可放纵诸亲朋。人格品性惯习成，缺陷瑕疵难自明。暗怀心计谋远虑，智开金锁走隐龙。
且说武臣这支义军，虽然渡河时才三千人，可是有张耳陈余交结较广，很多隐藏民间的豪杰之士，与其多有交往，或听说是能者贤士，便都闻风前来依附。再加张耳等善于宣传，贴出告示晓谕民众，无非说是秦皇无道，奴役百姓，严刑峻法，重瑶苛征。今有陈王起义反秦，号召民众起来，共同推翻秦朝暴政统治，我等奉命北渡，前来招安纳降，愿各地豪杰之士，戮力同心，为反秦抗暴出力等言语。立时激起了民众热情，那乡中豪壮无不响应，很快便集结了一批豪侠之士，带领军伍众人攻城夺县，搜掠粮食浮财，竟闹得是红红火火。由此不过旬日，便聚集起几万人的队伍，声势顿时浩大起来，真是有些天翻地覆之盛，大伙便拥戴推举武臣为“武信君”，以号令赵地民众。
这时其余诸座县城，还在自行募兵抵抗，并不想主动投降，立意要据城反抗义军侵扰。武臣便与大家商议，决定先攻取北面最为顽固抗拒的范阳县城，于是便挥军杀了过去。当时范阳令叫作徐公，正在缮甲整军，秣马厉兵，准备进行顽抗，偏有个有识辩士叫作蒯彻的来见，徐公不免接待问计。可那蒯彻进门后，开口便说是来‘吊’与‘贺’的！顿时使徐公莫名其妙，不得不惊问理由，只见蒯彻说道：“彻闻公将死，故来吊丧！若是听彻一言，便有生路，所以又来贺喜！”那徐公便说不必故作疑迷，倒是说来听听。蒯彻便道：“公为范阳令，已有十余年，曾杀人父，孤人子，断人足，黔人手，想已不可胜数。百姓怨怒弥天，因秦时严法峻刑，都未敢轻动，可此时若武信君率众来攻，有谁肯为你卖命？一旦兵临城下，百姓便乘机报仇，说不定会内乱反叛，恐怕你一家性命难保！这岂不是来为公吊丧吗？”这话竟吓得那徐公脸色煞白，心中更是七上八下，不由的暗自思量，的确有这种可能。
于是便赶忙询问道：“您说如何才能救我，快给出个上策计谋来。”蒯彻便说道：“如今之计，要救你全家性命，只得出降为上策！”徐公便急道：“那反叛能饶过我吗？”蒯彻即道：“若由我去说服那武信君，允许你降顺使用，既可保住性命，又能复旧官职，你看如何？这不是可喜可贺吗！”徐公忙说甚善，公若能往说武信君成功，叫我如何做都行，就只好拜托恩公了！蒯彻答应说且听消息，便由城中出来，迎着开来的义军队伍，大踏步的赶了过来。
再说那武信君率军前来，张耳陈余等跟随左右，还未等开到范阳城下，却突然来了一人，说是要求见主将献计，可兵不血刃便能得到范阳城池，还能连下多座县城，并不须费一兵一卒。武臣听说后，便让来人相见问话，来人便说叫作蒯彻，是前来献取城妙计的，武臣便让其道来。只见蒯彻进言说道：“君率大队人马前来，意为先战胜敌兵，攻陷城池，然后掠地。就不如迫其屈降，省去了兵革之劳。再以檄文广布，足可略定千里，不知愿闻计否？”武臣便道果有此计，愿闻祥谋！蒯彻即道：“如今范阳令闻公率军来攻城，正在整顿兵卒，尽驱城民，登城防守，拟与抗拒。皆因其无路可走，闻听君所下十余城，尽将其官吏诛杀，总是战亦死，降亦死，难免其祸！不如拼死一搏，以图侥幸存活，此非善策也！我为君等设谋，可赦免那范阳令之罪，还让其继任原官职，其自然会保命愿降，但要真实兑现承诺，才可使人相信。再让其遍晓周边各县，余城均知降者免死，还可保住官职，谁人还愿对抗？当相率俱降了！再派吏带军收复利用，可保各地稳便换帜，总比用兵攻取来的快当，燕赵自然平定。”说的是眉飞色舞，言辞恳切，听者均为点头。
张耳听完此话，忙抚掌说‘妙计’！这就叫作“不战而屈人之兵，实为兵法中上上策！就请主君不必多疑，便让这位智公前去劝降，若规劝不成，再攻城不迟。”武臣这时也有此意，即让蒯彻进城宣谕此意，且看那县令如何定夺！大军便停在城外不远处，暂歇等候回音，并不急于攻城破池。时过不久，只见蒯彻同着范阳令徐公一道出城，跟随城吏一班人，前来归降谢罪。武臣便欣然接受，好言抚慰众人之后，便率军进城驻守。然后便令刻就义军官印绶带，亲授给范阳令徐公，并让其坐着骏马高车，前往各县城宣谕旨意。赵地各城令吏看如范阳令这等旧吏，还可免罪使用，自然欣喜愿降义军，果是都望风归附，因而不费多少力气，便又相继收复了二十多座郡县城池。至此已有三十余座城归属义军，大家即拥武信君，便进驻古都邯郸城，作为本军施令管控之地。
这时张耳陈余身边，已聚集了不少的豪士杰才，也是其从前友朋熟人众多，都前来拜望依附，又兼其名望所归，慕名来投者络绎不绝。张耳便发挥出从前，做过县令的从政长处，随即选派出贤能者，命其各率护卫军兵，去担任各城的辅助官吏，却是掌握实权的自己人，也是为强化所辖之地的管理职能。这些豪杰志士本来自散民百姓，初次受命担职，即被面授机宜，教导管制方法，均高兴的愉悦赴任，承担起了各城的守护之责。于是短暂时间内，各地便被治理的有条不紊，那武臣邵骚及各下属，不得不钦佩张耳才能过人，为此更加贤名卓著。那陈余也发挥出自己的才干，到处去收复豪杰之人，为义军招兵募卒，抓紧赶制兵器，且被训练成伍，其成绩颇显丰硕，显露了其联络组军才能，被委予治军重任。
待诸事安排就绪之后，武臣邵骚张耳陈余四位领军将领，便商议此后如何措置。只见张耳说道：“咱们跟随武信君，渡河北上以来，连克三十余城，功绩显著。如今是辖地千里，拥兵数万，声势浩大，不输他人，几乎赵地尽平，掌握在吾等手中。若要管治好偌大地方，除非名正言顺不可，否则难于服众。”三人不明其意，忙问如何才能叫名正言顺。张耳便道：“名正言顺者，当有真实名分才行，古人云，‘名不正则言不顺’，是说无名分，便不能号令属下，让民信服，何能做大事哉！”说完，看三人点头赞同。张耳便继续说道：“如今之计，武信君当称赵王自立为好，否则便难名正言顺。”武臣听说让自己称王，心内自是高兴，但却不敢答应。邵骚一听，不禁大惊道：“公此议恐怕不妥，我们奉陈王之命前来讨逆，才能平定这赵地，怎敢未奉旨便自称王，岂不是有僭越之嫌吗！那陈王岂能应允？”说的也是理正词严，还摇头连说不可。
张耳便笑道：“邵君只知其一，不明其二，我看咱这样做了，陈王就未必不准，何况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古训在，我等也是据此地之情所定，并不是故违君意，只是审时度势罢了，并无违逆之罪。再说了，那陈王在称王时，又受谁的旨意了！不过是自作主张而已，难道我们效仿其道，就错了不成？”这话三人听了，也觉说得有理。只见武臣说道：“此话虽说有理，但我知那陈王脾性，是不会答应的，现在咱的家眷都在陈县，万一陈王动怒，岂不身临险境，将如何是好？”说的忧虑不已，邵骚也说是呀。
张耳便道：“我料陈王还不敢动咱眷属，因为现在西面战事不明，正需我等派兵增援，哪还能互敌自残手足！就是他怒咱不尊，别人也会劝他隐忍不发。定然是以安抚之策为善，被迫答应咱的请求，那咱们的目的不就实现了吗！今后就是陈王获胜，我等也是声援有功，其罪何有？难于严治。”几人听后，齐声说妙，心中也是喜不自禁。于是相议先立后奏之策，拥立武臣为赵王，张耳为右丞相，邵骚为左丞相，陈余为大将军，其他诸将臣皆有升任，众臣将无不高兴。
这正是：乱世英豪各称雄，
难能驾驭众服从。
但得辖制兵权掌，
即思独立享高名。
摆脱羁绊开天地，
甩掉网控腾蛟龙。
沃野千里任征驰，
王相将臣自封成。
欲知后事，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