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末，喧闹渐歇，宴席已近尾声。
送走了齐啸天和周靖，喝了不少酒的楚惜墨也被若离搀扶着回了寝宫，众臣也一一散出宫去。随后刘牧也立即出宫，在宫门处乘上早就备好的马车，一径前往驿馆。
虽是驿馆，可建筑修建十分精美，亭台楼榭一应俱全。齐周两国分居驿馆东西两侧，刘牧先是拜访周靖，不过是说些客气俗话，送上礼物后就退离。随后，他又拜见齐啸天，此次显得郑重许多。
蔡毅从门内出来，不苟言笑的硬声说，“齐帝今日劳乏，宰相大人若无要事，明日再来吧。”
刘牧一笑，说，“虽不是要事，却是国事，劳烦将军通禀一声为好。”
“是在宰相大人吗？快快有请！”此时门里传出齐啸天的声音。
刘牧瞥了蔡毅一眼，端出威仪的架势走进房中。
齐啸天方才沐浴起身，长发披在肩后，颀长的身躯只随意裹了暖袍，坐在榻边喝茶。见到刘牧进来，锐利的目光从茶盖上方看过去，嘴角若有似无的上扬。故意慢慢抿茶，迟了一会儿才抬头，顿时起身，歉意笑道，“原来宰相大人已到，快快请坐，上茶！”
“齐帝客气。”刘牧嘴上谦逊，却毫不迟疑的落座。
立在门口的蔡毅顿时握紧剑柄，眼中怒色已现，恨不能……齐啸天对他使了眼色，他只好不甘愿的退了出去。一个宰相怎能和一国之君平起平坐，可谁让西齐败给了大楚，而且这个宰相还掌握着大楚朝的实权，着实开罪不起。
“不知宰相大人深夜造访，所为何事？”齐啸天面色一如往常，含笑相问。
“老夫不过是亲自来看看齐帝住的如何，是否习惯，可有短缺，若是需要什么只管和驿丞吩咐。”刘牧说的温和，俨然一副待客殷勤周到的主人。
“宰相大人太客气。”齐啸天也不急，只等对方讲出来意。
“齐帝也知道，我朝国土广袤，政事繁多，而天子年幼，老夫作为先帝临危受命的辅佐大臣，少不得事事操心。”刘牧满是疲惫的叹口气，又道，“如今大楚与西齐共谛友好，老夫此次来，就是想亲自与齐帝商议和亲之事。不知，齐帝欲以哪位公主和亲？”
“与大楚联姻，是西齐的荣耀。朕已选好，由朕的五妹丹霞公主进献楚帝，丹霞年方十七，通音律，相貌禀性也极为出众，希望能得楚帝垂爱。”齐啸天言语谦虚，丹霞公主的确是百里挑一，但……似乎和那宫女相比，缺了些什么。他暗自忖度，若能得幸倒好，若不能、就可惜了她。
皇家的亲情是什么，就是在利益关头拿来正当出卖，且不说丹霞为人如何，是否愿意，只看着就让人心凉。
“原来是丹霞公主。”刘牧含笑，他自然知道，这丹霞可是齐啸天极为宠爱的小妹，不想就这样献了出来。抚着胡须，他呵呵一笑，“其实，老夫也有意给齐帝一个补偿。”
“哦？，宰相大人此话怎讲？”故意反问，其实他早已知晓。
“先帝留有一位公主，因是先帝唯一血脉，总想找个匹配的驸马，却总是不尽如人意。如今机会难得，老夫觉得齐帝是最适合的人选，若是不反对，让两国换亲联姻如何？”
齐啸天故做一愣，忙摆头，“这如何使得？既然是先帝唯一的公主，嫁入我西齐为妃，岂不是委屈。”
“齐帝何必推辞。齐帝英名远播，是旷世明主，朝阳公主也是女子，爱慕英雄是人之常情。俯瞰这天下，如齐帝这般的人，恐难再遇其他了。”
“这……”齐啸天心中冷笑，看似奉承之极的话，可听在他这败国之君的耳中，无疑是最大的讽刺。少顷，他笑着说，“若是宰相大人觉得妥当，朕也荣幸之至。宰相大人尽管放心，公主到了西齐，朕绝对不会委屈了她。”
“有了齐帝的亲口承诺，老夫就安心了。”刘牧笑起来。
齐啸天看着气氛正好，拍拍手，立刻有名侍卫捧着方长盒走来，“这是朕送给宰相大人的一点心意，还请宰相大人不要嫌弃。”
说着，侍卫将盒子打开，但见里面一套白玉茶具。
刘牧看了一眼，没有什么表情，就算是最上等的玉质，他这个宰相也不缺这点东西。
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齐啸天也不解释，只笑着说，“听说宰相大人爱喝龙井，朕刚好带有极品冬片龙井，不如就用这套茶具给大人泡一壶品品。”
立刻有宫女走来，取出玉壶，在刘牧与齐啸天之间横桌上现场冲泡。水是刚出的沸水，因龙井茶叶很嫩，所以先转了次水，然后才将高举冲水。玉壶一装了水即可呈现出通透明亮的质地，可以清晰的看到茶叶在壶内翻转舒展，茶香袅袅，就在这时，原本空无一无玉壶肚上却惊现出一幅采茶图，上面还有首采茶诗：朝夕采茶露沾衣，采得嫩叶沾何惜。最是殷勤茶乡女，常年带月背篓归。
“好诗！好图！好茶！真是奇妙，想赢得趣！”刘牧连连夸赞，十分喜爱。
齐啸天亲自执壶倒了一杯茶，笑道，“宰相大人再看。”
经他提示，刘牧又看这精巧玉杯，但见杯身装了茶水后也显出一幅图，其后跟着一首诗：漫道白芽双井嫩，未必红泥方印嘉。再次惊叹，慢慢喝来细品，连声赞道，“好茶！好茶！”
待到茶喝尽，字迹与画皆消失无踪。
“宰相大人可还喜欢？”齐啸天笑问。
“多谢齐帝厚礼，此物老夫十分喜爱！”刘牧爱不释手的看着，也适时起身，“时候不早，老夫就不打扰齐帝休息，告辞！”
“客气，来人，送宰相大人。”齐啸天看着他离开后，嘴角抿出冷笑，待有朝一日，第一个要取的就是他刘牧的人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