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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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焰自从那日遇到那人后,便一直惦念着,也是自从那日后,重焰落下了怕冷的习惯,不管多热,手上总是要抱着个小暖炉心里才踏实。重焰有一下没一下地撒着鱼食,心里盘算着这宫里到底有多少人是母后的人,有多少人又是自己可以用的人,他实在好奇那小子的身份,得想个法子再见他一次。
母后得知了是那小子推他下去后,重焰再去到那日河边,就再也寻不到他的身影。宫里的人对他也是有许多顾忌,许多人都闭口不提,这更加激发了重焰的好奇心,在多方打听下,重焰终于是得知了他的住所。就在王宫深处的一处偏僻住所,那里紧挨着刑堂,下人们犯错都会被送去那里,十分晦气。
重焰看准了时机,找来了一个与他身形相仿的人,躺在床上,晚上翻墙去了那个院子。重焰累得趴在墙头上,这个院子虽然破旧,但不得不说还是被收拾得十分雅致,院中有一棵桂花树,树旁不远处有一口残破不堪的井,井旁边摆放着一只高低不一的木桶,看来这院子唯一水源就是那口看着就脏秽不堪的井了。
重焰爬得累了,打算换给姿势,低头一看,却看到墙角有一个小池塘。池塘里只有几片焉巴巴的莲叶,莲花怕是因为晒不到太阳,只有一个小小的骨朵,显得十分可怜。
重焰打量地也差不多了,准备回去明日带些东西再来,不曾想树荫下重熠走了出来,抬头看着爬在墙上的重焰说道:“下来吧。”
重熠自顾自地走去了前面的一个六角小亭中,重焰哑然,他也够小心翼翼了,怎么还是被发现了。只好轻咳一声,跳下了墙,稍微整理了下衣衫,跟上前去。
重熠望着走过来的重焰说道:“坐吧,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招待你。”重焰走近,才发现重熠还是穿着前几日他见到的那身衣裳,只是颜色有些不对。昔日那身衣裳是月白色的,只是这身是玄色的。
重熠见重焰在打量自己,皱眉冷冷地打断道:“说吧,什么事。”重焰被这么一问,给是实实在在问愣了,伸出右手摸了摸鼻子,手离开了暖炉又不习惯,下意识拿出暖炉,这才反应过来,讷讷地说:“也…也没什么,就…”
重熠见到他这么结巴,不由地皱起眉来,显得有些不耐烦,重焰看出了重熠的不耐烦,低着头傻傻地将暖炉递了出去“这几日天凉,想着送个暖炉给你。”话罢,一股脑儿将暖炉塞给了重熠,话音都没落,就飞身出了院子。
重熠没想到重焰的这一出,拿着暖炉,傻站了一会儿,低头看了看暖炉,眼眸深了深,拿着暖炉转身进了房。
重焰其实也没跑多远,重焰离开了院子就觉得空气都清新了许多,重焰气喘吁吁地弯腰杵着自己的腿,大口喘道:“我今儿也太丢人了吧。什么叫天凉,这才到夏天。”懊恼这自己的愚蠢行为,怎么一到他面前自己就仿佛是个小孩儿呢?明明自己好歹也活了一万多年了啊。
重焰一路隐藏气息,顺利回到了寝殿。躺在床上,回想着自己的种种幼稚行为,火气蹭蹭往上窜,一只手用力拉开帘子,大吼道:“今日用的香是什么香,难闻死了。换掉!”宫人们低头俯首,小声回答道:“回殿下。是您平时所用的杉木沉香。”
重焰这才反应过来,他不该把气撒到这些个奴才身上,深吸一口气,摆手道:“行了,下去吧。”细细一闻,是他平日里最爱用的香,鼻子不习惯了是因为去过他那里吧。可是他为何会用这么重的香呢?衣服颜色也变了。
第二日,重焰还是依旧爬在墙上,重熠抬头看了眼重焰,也没有做过多言语,在院子里忙活了会儿,便跟着一个身着红色银线虎豹相斗纹路的带刀侍卫带走了。重熠似乎对着一怪异行为习以为常,重焰却十分奇怪,这带刀侍卫只有父皇和魔尊蚩尤才会有,难道他是父皇的小弟弟,他的皇叔?可是他的皇叔,哪怕是只沾了一点儿亲的,他都见过,却偏偏没有他。
重焰见重熠走了,干脆翻身起来,坐在了瓦片上思索着。如果这些可能都没有的话,那么他就是王室成员里大家都想遗忘的一个角色了。看来这王宫里还是有一些他不知道的秘密,在等着他。但往往真相总是隐藏在一个意料不到的地方,得到真相之前,不论情形如何真相总会引导着往正确的方向去。
重熠被带刀侍卫到了魔尊殿,侍卫对着殿门口,行了礼又转过来对着重熠面无表情道:“殿下到了。属下告退。”简单行了礼后,右手扶着刀柄,笔直地离开了。
重熠看着那沉甸甸的“魔尊殿”,心中有了盘算,稍作整理后,猛地推开了大门,朝着内屋走去。重熠走到庭中,那大门就嘭的关了,重熠转身望着那缓缓关起来的门,决绝地转过身去,一步一步走进内室。
距离内室还有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重熠每踏出一步,心就坚定一步。此时的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需要这个机会,母亲也需要!
重熠才走到内室门口,就被屋内之人一掌风给直接推了出去,屋内之人沙哑毫无生机的声音响起“你还有所挂念!你不适合。”重熠擦了擦嘴角的血,眼睛直盯着那扇门:“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望尊上答应。”
屋内之人没有了回答,重熠也不急,勉勉强强站了起来,对着那扇门一站就是一天,一天过后,屋内终于传出了一声沙哑低沉的声音“进来吧。”
重焰等了重熠一天,没等到他回来,正低头气馁地走着,耳畔就传来一阵阵的鞭子抽打声和奴才喊叫声,从他旁边进过了两个奴才拖着一个喘了上气没下气的奴才,一阵熟悉的香气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暗道不好,上前查看那人模样,胡乱拨开凌乱的头发,一看不是这才松了一口气,走了几步后,又调转方向,上前问道:“你们这香气是哪儿来的?”
那两奴才见重焰衣着不凡,低头对重焰说道:“回贵人,这香也不是什么名贵香,只是受刑室里血腥味儿太重,几个心灵手巧的嬷嬷配的香罢了。”
重焰听到这番话后,脑袋一空,“受刑室”,“血腥味太重”,那身玄色衣服,并不是换了衣裳,而是他的血染出来的,而他受刑,定然是那狗奴才给母后说的。明明,明明是他救了他的,却因为他而受刑。重焰脑子里乱乱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的寝殿。
他也曾多多少少听过一些“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故事,没想到有一天也会发生在他自己身上。另一边,重熠随着那老者走进了内室,灯火恍惚的光线勾勒出了老者的沧桑,细细观看依稀还是能在老者的脸庞看出老者昔日的风华。
老者慢慢走上了台阶上的尊座,重熠走到厅中,拉开袍子,俯首跪下道:“望魔尊收我为徒。”老者颔首用深红色的眼眸看着重熠,“当日你误打误撞解了本尊的封印,我许了你一个承诺,今日就是让我收你为徒?”还没等重熠接下话,蚩尤又说道:“你可知我轻易不收徒?”重熠重重地点了头,仰头直视对着蚩尤说道:“魔尊,望您收我为徒。我愿接受任何考验。”蚩尤在重熠火焰般的眼中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不由轻笑,这春秋天下,也该有新鲜血液了。
重焰回到寝殿后,随意找了一个错处将阖宫上下的奴才都惩罚了一遍,想再溜去重熠住所看看他,却没了胆量,只托人拿了几瓶上好的药送去。重焰第二次见到重熠的时候,是魔尊蚩尤的拜师礼上。魔尊蚩尤自神魔大战被天界众人合力封印后就没了声息,也不知是哪位高人助魔尊蚩尤冲破封印。
魔尊蚩尤冲破封印后也没有大的动作,只是说与魔王第二个儿子重熠有眼缘,收为了弟子,还大费周章地搞了一个拜师礼。场面隆重,那时重焰才得知原来他就是母后恨之入骨的重熠,他同父异母唯一的哥哥。
自从重熠的身份以这样的方式公开后,对于重熠这个王室禁忌之人,很多人都成观望态势,趋利避害是生存在宫中唯一的法则。重焰却不以为然,在拜师礼后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搂着重熠走去一旁说话。魔后的脸色十分不好,没想到最难防的还是那枕边人与那最是亲近的身边人。
当年她身体不适,思念家人,母亲便将妹妹送进宫中以慰藉她的思念之情,没想到她妹妹竟勾搭了自己的丈夫,与她不分前后的怀上了孕。之后独自躲去了魔界的一个偏僻之处,将那个逆种生了下来。现如今这个儿子又得魔尊青睐,这不就是变相地成为了继承人的候选之一吗?
魔后这几年趁着魔王沉睡养伤,执掌王庭大权,让尽数王族子弟进宫学习,进一步掌握权力,为重焰登基煞费苦心,没想到还是抵不过人家轻飘飘一句“徒儿”。重焰还傻傻地将重熠这个野种当成自己的兄长。没想到这些年对那野种还是“温柔”了,当初就应该……
重熠刚开始对重焰还是很冷淡,但抵不住重焰的每日问候,最后也就接纳了重焰。慢慢地宫里便有传闻王宫中有冰火双壁,分别是这大殿下重焰和二殿下重熠……“殿下,是否要进去看看二殿下呢?”重焰的种种回忆被打断,奈何这时光荏苒,早已物是人非。昔日的双壁成了一枝独秀,重熠因几一场百年前的大病,灵力停滞,再也不能修习。
重熠在闭门冷静几日后,宣布从此醉心木艺,扬言:“今天下太平,不再痴迷修习。”蚩尤十分失望,大有放弃之势。重焰放下了帘子,淡淡的说道:“算了,今日不去打扰哥哥了。我改日再去吧。”
兄长,总有一天,我会登上王位,那个时候你的府门应该就会彻底打开了吧。那个昔日虽然话少,但默默关心自己的哥哥,就会敞开大门微笑着向他招手,邀请他进去喝他酿的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