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找到了什么，一个罐头，要是里面还有食物就好了。”
林毅翻了翻这个罐头，它是密封的，里头应该有食物，但打开之后他失望了，里面的东西已经腐烂变黑，而且散发出一股恶臭，看来这个城市已经毁灭很长时间了。他把罐头随地一扔，干呕了几声晦气的说：“坏的罐头，你放在柜子上干嘛。太过分了。”
他见拓芙没有说话，知道她在想什么。便打趣道：“怎么，你对鱼罐头不满意吗，没事，这里虽然罐头烂，可酒也臭啊。有吃有喝，还能顶得住。”
“我想刚才可能是我说过头了。”拓芙满不在乎的说。
“我们是挺浑的，要砸点东西发泄一下吗，既然对自己如此不满。”
他们现在在一处酒店里，初步估计在建筑物的5楼，因为地面坍塌，几楼的确难以分辨。这里的一切都乱糟糟的，找不到一张好的桌子和一张好的椅子。
“你也怪我？”
“不不，我已经过了喜欢怪别人的年纪了，我很少怪别人。除非真的有需要把责任推给别人，我会毫不犹豫那么做。”林毅拿着地图寻找着方位，“你们总让我想起我年轻的时候，我也喜欢针尖对麦芒，不把对方说服，我是不会罢休的。不过比起以前的事情，你现在更应该想，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混到那栋大楼里，里面肯定藏着一些很特殊的东西。”
“噢，刚才不是看过了吗。四周坍塌，门都被封锁了，没有路进去，而且连窗户都是铁做的。你们那的人都喜欢铁窗户吗，估计你们没什么审美细胞。”
“铁窗泪，铁窗泪。我们那的人只是喜欢这个气氛而已，不是审美问题。”
林毅随口调侃，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一栋大厦要设计的这么密封。从全息板上的数据来看，这栋超高大厦有超过1200个房间，然而按照房屋设计需要，通过空间计算，每个房间的大小大概在50平，每个房间的窗户甚至都是密封的，要么就是小到只能伸出一个头。
这么小的空间，单身公寓还能勉强挤挤，但是作为办公室，写字楼，观景台而言就真的太小了。从设计上来看，这个最高建筑物不是为了成为地标而存在的，更像是一个发信塔。
“无病呻吟。”拓芙随口吐槽了一句。
“你没有办法打出一条路出来吗。”
“那是合金，不是石头，也不是沙土。铁可比石头顽固多了，我跟它们怎么说呢，按照你的说法，属于接触不良。你如果愿意花上三天的时间等我，我有办法钻下去。”
“三天？三天你来看我坟头草有多高吗。”
“但我想密泽王应该能做到，他是这方面的宗师。”
“密泽王是谁，我们有这个人吗，他住在地球吗，我是不是该用搜索引擎查查他家地址。关键时候，人又不在，我有什么办法，等他黄瓜菜都吃不上了。”
可林毅也没有想到怎么进去，要进入到这种坍塌建筑的内部空间比想象中的复杂。如果很简单的话，地震救援也不会要那么多人力物力了。他用手搭在墙壁上，还没进入双重时间，手腕就被一股电流电的痉挛，他反射般的缩回手，痛苦的叫出声来。
他蹲下来捂着手腕，手指不住的颤抖。骂道：“这里连电线都是裸露的，我可真是去你妈的。”
“你怎么了。”
“没什么，被电了一下。”
如同电流经过，他脑力里灵光一闪。一座死去的城市，为什么还有电力供应？说到底这座城市还有一些东西是活跃着的，天上的钻石太阳，符文壁画锁，涌动不止的岩浆。没有一个电力中心持续供能，这些都是不可能存在的。
“跟着我来，我看到这附近有个小型变电所的标志。”
“变电所？”
那是给一整套公寓楼配电的变电所，占据了整个公寓的负一层，楼层高度偏高，里面的通风管还算完整。这里没有遭到太大的破坏。防水，防蚀让这里成为对抗风化的第一堡垒。
可惜配电所的门是紧锁着的，林毅示意拓芙把门踹开。她奋力一脚，将整个门给卸了下来。因为过于暴力，引起了室内的一阵警报声。
“来这里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这里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先进。那电力也应该是网络监管的，远程控制的便利你可能无法想象。”
一阵搜索，他的确在墙壁上找到了电源总闸。他关掉总闸，拔出插在上面的全息板，轻轻一甩，整个城市的电力图就显示在全息板上。包括公寓里每个用户的电力使用日志，变电站的变压范围，以及一个断电请求。
他细看了一下这个断电请求的记录日期。
“日期…1696年，你在逗我吗。外星球上也有公历？”
“这上面扭来扭去的线是什么意思。”
“这明明横七竖八，哪里扭了，一张电力示意图而已。顺着电线，我想我们就能找到城市的能源中心，就在地下。嗯……435.2米。”
他观察着电线的布线方式一直走，在终点他走到一处荒废庄园的大门前。那是一个小庄园，像是农夫住的，墙壁多用木板拼成，前院是个小花园，旁边是一座断掉的高压塔。庄园的旁边有一座电梯井，他觉得电梯还能用，因为显示屏还亮着。
他捡起电梯前的IC卡，尝试性的刷了一下，电梯启动，很快便升上来。他看到拓芙犹豫的表情，伸出手拉着她走了进去。
这看起来不像是什么现代化电梯，电梯没有任何的美化的程序，看起来倒像个铁笼子。工业化时期在矿坑使用的电梯和这种很像。
但有灯光照亮这黑漆漆的矿道，虽然说是日光灯，但给人感觉却十分压抑。
“为什么IC卡会掉在那种地方，仿佛就好像在邀请别人进去一样。喂，拓芙，你有感受到下面有什么异常吗。”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的确能听到一些杂音。你最好做好准备，可别一开门人就死了。”
“什么样的杂音。”
“哇，描述起来可难了，滋滋滋，又或者是嘀嘀嘀的声音。像金属摩擦扭动的那种感觉。”
“齿轮旋转的那种声音？嘀嘀嘀大概是在确认指令。”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拓芙赞同着，电梯已经到了目的地。电梯门打开之后，迎接他们的不是鲜花礼炮，而是机枪子弹。几台圆柱形的自动防卫机器人包围了这里。林毅被吓的抱头蹲防，拓芙的动作则比他快的多，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手中汇聚的水球如冲击波那样发射出去，将自动防卫机器人击飞在墙上，迅速冻结的水流把它们死死钉在墙壁上无法动弹。
“这都是些什么，弓箭手的话，速度也太快了吧。”拓芙看着被机枪子弹打烂的门板侥幸说道。
“我觉得再快也没有你快，刚才发生了什么，一眨眼全收拾了还行。”
“这些都是个啥，你今天不说清楚，有你好果子吃的。”
“我又不是军事学家，这些我也不懂啊。你可以简单的理解一下，这些东西是自动兵器，一种极度危险的工具。”
“自动？像人那样。”
“对，像人那样。不过是钢铁的身躯，冰冷的机器。”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种东西？到底是怎么造出来的。”
“我怎么知道。至于怎么造出来的，你应该好好理解一下程序控制这句话。无论多复杂的算法，都可以分解为顺序，选择和循环三种基础运算结构。”
“分而又分。”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他绕过拓芙，看向矿洞深处。这里只有一个宽阔的房间，房间的四周有序的密布着数千个真空管。中央的基座上有一颗拳头大的橙色宝石。基座整体分上下两段，呈圆柱状，由金属和高强度玻璃组合而成，几根粗大的金属管镶嵌在圆柱和地面上。房间四周流淌的岩浆散发出令人恐怖的温度，它们没有丝毫要冷却下来的意思。
在基座的旁边是主控室，角落则堆着一些箱子。
他推开主控室的房门，庆幸的说道：“我想我们是找对地方了，要绕过大门的密码权限只有这个方法了，拔掉电源在重新插上。”
“你知道怎么弄吗。”
“暂时还不知道，先随便按按，很快就知道怎么用了。这种系统一般有保护措施，不会轻易的爆炸，就是耐操。”
倒不是真的胡乱试，重启的步骤一般按照顺序来是没有问题的。控制面板上有这个反应堆的一些基础数据。包括核心温度，能量水平，输出功率等，诸如此类的数字和符号。
按照基本章程，他打开安全系统，启动重启反应堆的预留发电机，关闭输出总闸，随后抽出能量球，逐步关闭水涡轮系统，冷却液循环系统，最后才按下重启键。
一阵电脑般的机械声音响起。
“反应炉关闭程序启动。”
“变电发电站关闭。”
“光电环关闭。”
“生命支持系统关闭。”
“外部磁性层关闭。”
“热循环关闭。”
“重力对抗系统关闭。”
“欸！”林毅感觉自己漂了起来，这次失去重力的体验让他没有安全感。让他有种还在太空站的错觉。
“主反应炉冷停机倒数，三，二……”
四周的日光灯瞬间全暗了，中间的能量球也不例外，耳边只有电脑机械般的声音：“主反应炉已成功关闭。启动主反应炉点燃程序，倒数，三，二……”
“生命支援所启动程序中断，大气循环停止。”
“外部磁性层启动。”
“热循环系统初始化故障。”
“侦测到正常行驶速度。”
“三号分流器设备损坏，备用能源充能中。”
“主反应炉初始化完成，系统已恢复。”
“欸，两个故障是什么鬼，还有零件是坏的，你这里的东西就没几样是好的了。”林毅吐槽道。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漂到空中了。”拓芙不解的问。
“呃，你刚才坐过的电梯，速度一快就会失重。我之前一直以为这地方是镶嵌在山体里的，现在看来其实是飘浮在空中的。这种坠机的体验，不常有吧。”
拓芙见他还有心情打哈哈，便踹了他一脚，反驳着：“我不想体验，你事先不会提醒一下吗。”
“你别一上来就动手好不好，这地方又不是我造的，我怎么知道有个什么鬼的重力系统。不过这次的进步是巨大的，这里和那栋大厦是通的。”林毅拔下插在主控室上的全息板。“这是地图，顺着这边应该能上去，从发电厂上去通过水处理厂，直走货物通道。”
大门权限被重置后，可以轻松打开那一扇门，门后是两根硕大的钢铁支柱，顶上成花瓣状，周围是一圈螺旋楼梯。还能隐隐约约听到汽轮叶扇旋转的声音，变压站的接线柱时不时闪出一丝电火花，这里早已年久失修，大部分的东西都已经残破不堪。
“离远点，早知道我就找找有没有绝缘服了。”
“你是说那边的衣服吗。”
“哪啊？”
“你的眼睛该治治了，那么近你看不见。”
他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他所说的东西在哪，离他大概有五层楼那么高，而且只露出一点。从他这里看过去就芝麻绿豆般大。
“我……那是我瞎吗，要求不要那么过分好不好，正常得开挂才能看见。”
拓芙推动气流把那几件衣服吹下来。是一套橘色的纤维服，内层是金属编织物，由导电均匀的导体制成。
“为什么这衣服会这么丑。”
“又不是来郊游的，你嫌丑干什么，好用才是金道理。”
他检查过，这些衣服没有破损。拓芙不情愿的穿上衣服，踏着轻巧的脚步走在电流四处流窜的地板旁。穿过发电厂与水处理中心，前面的路被堵住了。整栋楼似乎从这里就开始层层坍塌，至于坍塌到什么程度，这很难说。
“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我尼玛。”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指挥官，你的计划看起来好像也不怎么样嘛。”
“可以了，可以了。我是一只没有梦想的残疾玩家，我能满意。”
“那我们原路返回吗？”
“返回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我看看能不能再找一条出路来。”
“你不是没有梦想了吗。”
“我现在突然感觉我又能有梦想了，万一有狗屎运怎么办。刚才我还发现一个不幸的消息，再往上走的房间是需要门禁卡的，不如你破墙而入吧。”
“你确定我打烂墙之后，这里不会塌。而且这里的墙有些构造很奇特，我接触不良。”
“那你不就是个废物吗。”
“废是废了一点。……这里和我生活的世界是同一个吗，这个疑问不解决我静不下心来。我之前的生活都是假的吗，还是说这个是假的？现在先别打断我，让我在思考思考。”
“跨度是大了点，宇宙什么都好，就这点毛病永远都治不好。好在这里我也不熟悉，很多奇怪的地方。”
地震，他突然想问，因为他感受到整个地面都在颤抖。但有一点很难理解，一座悬空的城市怎么会地震。他找了个坚实的墙角蹲着，看向拓芙。
她大概明白他在想什么，既没有躲也没有准备逃走。
“不是地震，外面有个大家伙。你估计就他一个手指大，是该找个地方躲起来。”
这场震动很快就停了下来，并不像地震那样带来巨大的破坏。
“我……这不是怂，是正确操作。”
“喂，那里危险，快跑！”
林毅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拓芙猛的出掌，四处飞溅的水流迅速结成冰刺冲击天花板，几声剧烈的冲击声响起。金属切割的声音充斥耳膜，一个庞大的锯齿切开了那栋大厦，钻石光重新照亮了他的视野。烟尘弥漫，锯齿直奔他而来，冰柱没有挡住它的攻势。她推开了他，把他丢向下一层，因破坏而显露出来的货物存放处。
她被切割而来的锯齿逼到上一层，坍塌的墙壁掩埋了那里。他打开全息板，那里是一处基因调节研究所。他看到管道断裂，气流嘶嘶作响，她有可能在里面被窒息而死。他知道这里的生命支援所处于瘫痪状态，他想到一具冰冷的尸体，面部紫青，身体浮肿。
他深呼吸了一次，看向那突然偷袭的东西。是个浑身由钢铁制造而成的庞然大物，身高在一百米左右。它除了脑子比较完整以外，其余构造只有一个架构，像是个半成品，泥土沙石镶嵌在它的架构上，它已经在土里埋得够久了。
为什么会突然启动，他大概明白是因为自己重启了反应炉。都是自己的错，他费力爬到废墟上，翻着废墟，金属片割伤了他的手臂，这里的每样东西都互相压在一起，没有专业的工具很难挖掘。
他擦了擦头上汗水，这么做是行不通的。他看向那个钢铁机器人，狠狠的骂了它几句。它另外一只手是一把重机枪，在胡乱横扫街道，这台机器已经不受控制了。
他想试试能不能从货物通道上去，从里面打开一条路进去，但这并不现实，通道是锁住的，需要门禁卡。而且电线已经断开，门锁已经失去了作用。
他深感无力，无论去做什么，都觉的绵薄无力，尤其是在一个无法战胜的对手面前。
他看到被那个钢铁机器人扫过的街道有一丝异常，原本被打烂的地方又重新拼接在一起。正常情况下并不会这样，要说是灵异事件也太扯。
他知道密泽王就在那，急忙跑下去找他。没有楼梯，只能往下跳。他顾不得高度问题，连滚带爬就跳了下去。他滚到一片碎石上，滑了下去，衣服被划破，大腿因此被擦伤。
他冲到一处酒店里，里面有一瓶杀虫剂。他想也没想就喷在自己身上，过期的杀虫剂气味十分刺鼻，甚至有微量有毒物质。他恶心的想吐，但要独自一个人去找他，这东西是必要的。这里有很多啃食腐肉而生存的瘟疫鼠。
他走到街上，就瞥见街道上有四处逃窜的瘟疫鼠。它们靠近他，但数量不多，被他一脚踢开。他捡了一根水管，手上有武器更加有安全感。
那个地方很偏，在城市的边缘，靠着一堵城墙。现代化城市不该有城墙，这不符合逻辑，但水处理厂和发电厂在城市的中央一样不合逻辑。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现在，他发现街上有一些小型防卫机器人在巡逻，他只好穿过建筑物前行。他不确定这些玩意身上有没有装热红外感应器，为了不冒险，他跳进了河流，准备潜水过去。
这里的河水冰冷刺骨，如果没有习惯冬泳的人可能会在游泳的时候心脏骤停。顺着河水游，速度会快一点。
上岸之后，他浑身冷的发颤，不停的哈气给自己的手回暖。他把周围残破的小树枝捡起来，堆在一起用打火石点燃，这能让自己更快的回复体温。他知道自己的心脏可禁受不住这么多的工作量。
有一个人穿过仓库从那边走到这边来，是岩武，他低着头，手上拿着记录本，在记录着什么。即便低着头走路，他的动作仍很敏捷。即便他是一国之君，可看着他，也难免想象起那个上课喜欢喋喋不休的老师，在自习课会坐在讲台上发呆。
他手上拿的不是毛笔，是一只墨水笔，有点像钢笔，但只是长得像而已。他走到林毅的跟前问道：“你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你刚才在那个大家伙的附近吗。”
“是的，所以你该明白我来找你的意思。”
“我大概知道，不过并不用太过担心。那两个人都非常的优秀，比我以往所见的大多数年轻人都要优秀，不会出什么事的。你该多关心一下自己，你的伤口都发炎了，容易得破伤风。”
“这里可没有消炎药。行了，我怎么样都好了，她就在那座大厦里。”
他明显没有在听他再说什么，只是环顾四周，他笑了笑又说：“这次的旅行是我最有收获的一次了，我从未想象过有这么一个世界。这种感觉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你知道这种感觉吗。”
“我不知道，并不是看到奇妙的知识那样，也有可能是持续四百年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