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二爷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写东西，老岳走到门口看着门开着，于是敲了敲门。二爷看到是老岳点了头让他来。老岳走近一看，二爷正在记事本上写字：能够使他人快乐，叫做慈；救济他人的苦楚，叫做悲；成就，是凭方法去做，做的久了，因圆果满，名叫成，随后各种的机缘来了，这叫就。
“呦，哲学家啊，你这是要出自传吗？”老岳拉了旁边的椅子坐下。
二爷把笔帽扣好，瞧了老岳一眼，说道，“啥事？”
老岳：“你是不是去影视部给人家算命来着？”
二爷抬眼看了一眼老岳，似笑非笑的说道，“老岳，你知不知道运营部门的分析有多不靠谱？”
老岳：“你不是觉得全公司都没文化么？”
二爷：“影视业务只是运营部的业务之一，我给你说，不光是影视业务，运营部其他业务也一样，那分析报告一半真一半虚。”
老岳一笑，说道，“我给你说，如果运营部的分析报告能有一半真，年终奖就值得多发一个月，差不多就行了。”
二爷：“老岳，你说你这点脑子是不是都用在情商上了。”
老岳：“我以前也做过实际业务，做了五年的运营部总经理，可统计的数据都是真的，进出账也是真的，真金白银有财务查，做不了假，我也不屑于数据作假，这大概就是我的底线吧。但是呢，汇报上面显示的数据以外的，都是说不清的。比如，他想汇报什么，不想汇报什么，报上来的信息永远都是冰山一角，报上来的数据是他想给你看的或者不得不给你看的，再比如，今年上半年明明可以赚五千万，实际只赚了三千万，但他汇报的时候不会说这个，他只会说在他的不懈努力下为公司赚了三千万，可能换个人在这个岗位上，都比他为公司赚的多，但是历史经不起假设，就像投资部投资五百万赚回一千万，他会告诉老板他为公司赚的，他不会告诉你其实投资一百万也能赚回一千万。一半是真就不少了，我的底线就是他报的数据是真的，别的，只能凭老板自己的本事了。”
二爷用无奈的眼光看了看老岳，随后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对，是这么个理儿。”
老岳瞧着二爷的样子觉得好笑，于是追根究底的问道，“你是因为什么觉得运营部的汇报不靠谱了？”老岳说这话的语气特别像一个老师对学生语重心长的指导。
“我就是觉得他们不知道一个作品为什么火了，为什么凉了，不知道一个人为什么火了，又为什么凉了，在表面上找原因，找到的原因连他们自己都觉得牵强，不知道为什么赚钱了，不知道为什么亏钱了，难道不可笑吗？”
老岳听完以后温柔的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是行业现状，咱们公司招聘门槛不低，我不学王婆卖瓜，夸咱们员工有多优秀，但至少咱们公司员工不低于行业中上水准，你说他们找不到原因只能说整个行业能说明白原因的都是凤毛麟角。”说完，老岳看了看二爷，继续说道，“莫不是二爷要开个培训课？”
二爷摆了摆手，说道，“看不清真相又不是年轻人的专利，也不是互联网行业的专利，无明是所有人的问题。”
老岳上下打量了一下二爷，关切的问道，“二爷打算如何普度众生呢？”
二爷淡淡的说道，“让众生看到真相。”
“真相是什么呢？”
“因果”
老岳收回翘起的二郎腿，“二爷还真是菩萨心肠”
二爷：“人不能为了活着而活着，穿衣吃饭让自己生存是因为自己活着能为苍生做点事。在金庸小说里，这叫侠义，在道门，这叫道义，在论语里，这叫仁义，在政治上，这叫主义。”
老岳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个人，“那你觉得你这算哪一个？”
二爷把身体往身后的老板椅上靠了一下，片刻后说道，“我哪个也不是，掉到水里总得挣扎一下，最多算求生吧。”
“你能不能正常点。”
“我一直都挺正常的，我……”二爷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算了，办法总比困难多，我去找趟李婉彤。”
老岳一把拉住起身要走的二爷，“你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今天，你哪怕给我讲个传说，讲个虚构小说，我都不怪你，你给我讲讲，火不火的原因到底在哪儿，我工作二十年了，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二爷把老岳的手拿开，看了老岳一眼，说道，“想知道？”
老岳肯定的点了点头，“想知道。”
二爷听罢又坐到椅子上，老岳也继续坐下，听二爷讲。
“其实特别简单，好比要做一个项目，用的人明年都是好运。这几个人凑到一块，明年肯定是要成事的，此即为人和。正能量、顺应时代潮流的项目就是符合天时地利的项目，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大意如此。能做到这几点，这事基本就八九不离十了。之所以大家觉得这事玄，不靠谱，是因为他不知道时代主旋律是什么，也不知道运气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而且吧，这天时、地利、人和没有一样是肉眼可见的，看不见、摸不着、也毫无头绪，既然如此就当它们不存在，所以很多人就想不明白为什么同样的生意同样的人，有时候赚钱，有时候赔钱，想不明白同样的生意，同样的店面，有的人经营就发财，有的人就赔本关门。有时候，我就觉得你们这群做互联网的人特别可笑，每天看数据，搞的特别严谨，弄了半天都是表象，一开会就跟我讲逻辑，讲理性，你们哪来的勇气呢，道理都没想明白，还给我讲逻辑。把公司里的员工包括领导挨个拉出来问，你问问他知不知道自己的一生什么时候运气好，什么时候运气不好，知不知道自己哪几年会遇到什么样的人生问题，有人能给你说明白吗？他连他自己的人生都弄不明白，怎么就弄明白你这点业务了，所以他只能通过数据分析表面的原因，领导呢，也只会看这些表面原因。孟子说过‘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那孟子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不是告诉你了人的一生有高峰也有低谷，运气也是一种能力，但是你们没有分析这种能力的能力。凡是看不到的、摸不着的、没有头绪不知道该怎么分析的就当不存在了，这就是你们的逻辑、你们的理性。唉，还没有两千年前的古人活的明白。”
老岳听后想了片刻，说道，“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你说的真相全靠算命啊，我觉得这有点迷信吧。”
二爷无奈的看了看老岳，说道，“你现在不是迷信，你现在只是‘迷’，没有信，因为信仰危机嘛，现在大家什么也不信了。”
老岳说道，“我知道你信命。”
二爷：“你只说对了一半，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但我也相信，人通过自身的努力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命运，道德经上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什么意思呢？就是天地没有善恶之分，春夏秋冬，你告诉我哪个善哪个恶了，日出日落，哪个善哪个恶了？人的命运本无善恶之说，是因为人在社会上有得失，才有了幸与不幸，才有了善恶之分。道就像是一个数据运算系统，单纯的数据没有善恶，只是因为数据体现在了人间，是人赋予了数据价值，于是人间的一切有了价值判断。懂得利用好数据的人就是悟道之人，懂得在一整套数据规范下，秉承善念有所作为的人就是修行的人。我也只是个修行人。”
老岳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你这神棍今天讲的话好像有点道理。”说完，老岳起身要回自己的办公室，刚走两步忽然想起来什么，转过身对二爷说道，“你上回说自己要搞一套人工智能算法系统，跟你刚说的这个有关吗？”
二爷一笑，“老岳你总算聪明一回。以后会上说起这个系统的时候，你得帮我。这个系统我要做下去。”
“成！放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