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长夜漫漫,斗天崖山脚下的一间废弃房屋内,一男一女交谈着,丝毫不在意幽暗的天空以及冰冷的风雪。
茅屋中的篝火昏暗,忽明忽灭,火花被微风吹动,自由地摇曳着。屋中没有冰雪,只有茅草铺盖,楚跃与萧瑶坐在火堆旁,烤着路上抓到的雪兔。烤肉的香味渐渐弥漫,让这间屋子更加温馨。
这无人的房屋是楚跃二人在黄昏时寻到的,虽然早已废弃多年,但却也是躲避风雪的好去处,冰天雪地中能有一片安身之地便已是幸运。
在火光照耀下,萧瑶向楚跃诉说了她的身世。
萧瑶本是孤儿,被一个大家族的后辈捡到,带回家族抚养。但好景不长,萧瑶的养母身陷危机,养父为救其妻,动用家族底蕴,铸成大错,他们二人最终也被人刺杀而亡。
最终萧瑶在族中不招人待见,被送入阴阳府学武。
阴阳府,一代帝府,其历史之久,已无可考究,是天下间最古老的宗派之一。阴阳府中高手如云,阴阳之术技惊天下,是世间一大神秘宗派。
那红鸾则是其师姐,阴阳府的天才弟子,如今已功达天宗。相比于萧瑶是外族之人,受本族和阴阳府排斥,红鸾则是彻彻底底的阴阳府传人,因此更受府中重视,阴阳府高层着力培养。
她们二人一向不合,红鸾性格邪魅,萧瑶性格善良,二人之间多次交手,却也不分胜负。只是这次萧瑶被流云追杀所伤,才会被红鸾占了上风。
“你是天宗境?”楚跃惊叹,听完萧瑶的诉说,悲于她的身世,却也惊于她能与红鸾不相上下。
“嗯,上次被流云追杀重伤,功力只施展得出圣宗之境。”萧瑶微微一笑,甜美的笑容比面前的火光还灿烂。
“帝子级人物啊。”楚跃感叹。
“那流云是什么人,前日追杀的六个白衣剑客,都是凌空而行,那可是王级,流云是何种势力,如此强大?”
“他们是天下九流!世间有九流,这是九个势力,同气连枝。下三流为流云、流风、流沙,中三流为流金、流水、流星,上三流已万年未出,疑为消失不在,世间少有知其名者,我知道的也只是其中之一的流光。
而中三流也很少出现,只知道世间还有他们的存在,并未见其出手。下三流则在世间行动十分活跃,势力极广,上及皇室,下及百姓,遍及各层,甚至连街头乞丐都有其部众。”
萧瑶道出了九流的恐怖势力覆盖,让楚跃对世间势力分布更加了解。
“流云之所以追杀我,是因为我盗取了他们寻到的流光遗宝。”
“流光遗宝?那上三流之一的流光所遗留的宝物?”楚跃暗惊。
“嗯,此物我在典籍中见过,变化万千,神鬼莫测,为流光至宝,书中记载只有八字:流光飞影,光之流荧。”
“所幸那六人全部死于我禁仙之曲引出的北禁禁忌之物下,这个秘密不再有人知晓,不然流云的追杀可是很头痛的。”萧瑶说着拍拍胸脯,一副悻悻模样,但怎么看都有种狡黠的感觉。
“你那曲音又是什么,我觉得很熟悉,却又无法言喻。”楚跃再次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有熟悉之感?”萧瑶惊讶。
“世间有四仙,幻音仙曲,幻荧仙体,幻影仙画,幻映仙文,仙曲、仙画、仙文统称为三大仙术,我所吹奏的便是幻仙三术之一的幻音仙曲。”萧瑶解释道。
“三仙之术中,仙文为最早创造,是禁古时期许多强者一同开创的文字,可惜后世不传,一世而断,仙文葬了一个时代。此后历代唯武主可使此文,世间铭刻仙文之物皆非凡品。
幻影仙画,一画一世界,芥子纳须弥,画中自成一界,仙画一展,覆压天地。
幻音仙曲,一曲仙音动九天,柔能救死扶伤,生死人肉白骨,刚能萧杀万里,荡平天下。”
“这……”楚跃震撼,幻仙三术如此强大,堪称逆天。
萧瑶见楚跃这幅惊愕模样,掩嘴轻笑道:“其实这只是传说而已,真正的幻仙三术万年未现世间,也许一切只是世人夸张传扬罢了。”
“幻荧仙体?一种体质?你就是幻荧仙体是吧?”楚跃深深望了一眼萧瑶,道出心中猜测。
“嗯,幻荧仙体天生与幻仙三术亲近,音律之感过于常人,因此我会吹奏幻音仙曲,但却没有古人那般强大。对于仙画仙文也是如此,造诣高于常人,略懂一二,却又无法发挥出真正古籍中所描绘的画面,或许那真是传说。”萧瑶微微摇头。
世间哪有如此好事,身具仙体便能施展强大仙术。世界法则公平,自有其规律,一切以实力为尊,若功力滔天,自然可达到仙术所绘的毁天灭地之威;若一介废材,纵使盖世神功摆在面前也是无用。
“放心,仙体与三大仙术齐名,总有过人之处,早晚有一天会大放异彩。”楚跃爽朗道,此时的他,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心中的阴霾渐渐散去,一种阳光的气息再次从他身上浮现。
“也是,上古曾出现一位幻荧仙主,一手仙术出神入化,以琴奏幻音,一弦一音,天下皆在其音律之中跳动起伏。天地为画,山河为文,为天地间最强的一位。”萧瑶畅谈,大眼之中精光闪闪,充满了向往。
“传言斗天北禁便是因幻荧仙主而化禁地的。北禁南墟东陵西景,斗天之上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二人相谈,转眼便要天亮,火焰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熄灭,更添了几许冷意。房屋内只有月光照耀,屋中二人熟睡。
接下来的数日时光,两人在小屋中恢复伤体,在雪地中捕猎。坠崖之伤实在太重,即使阴阳不死术也只是治疗致命之伤,体内伤筋动骨之伤还需慢慢痊愈。与其带着伤体走出山林,还不如在荒野当中好好休养。
此地白雪覆盖,树木草叶都洒上了银色的雪霜,雪兔雪豹等动物在林中晃荡,楚跃萧瑶虽然身上有伤,但对付一些野兽还是很轻松的。
黄昏,斜阳西下,楚跃与萧瑶一同往小屋走去。楚跃手中带着一只宰杀后用融雪清洗干净的野兔,萧瑶手中则抱着一些抗冻的野果。
金色光芒洒落,二人在雪地上映出长长的影子,仿佛一对老夫妻般走着。
夜里,楚跃利用在南门所学的手艺烤着他们的晚餐。萧瑶从须弥戒中取出一把琴,为楚跃弹奏幻音仙曲。
仙曲能够在无形当中净化精神心灵,让人神清气爽,心神空灵,长期沉浸在仙曲音律当中,对精神方面是好处极大的。
而这些日子来,萧瑶每天都为楚跃吹奏、弹奏仙曲,一方面是为他凝神固元,另一方面萧瑶不说,楚跃却能猜到,她是为了让他心神安宁,祛除负面情绪,重拾生活信心。
而楚跃也没让她失望,不仅每天倾听,还十分具有天赋,从初时能够打着节拍,到最后慢慢和歌,现如今已经能够自主吹奏一些简单的曲子,其音律天赋令她咂舌。
而最让萧瑶震惊的是,楚跃竟然懂得幻映仙文。楚跃自己也很惊讶,因为这文字是他父亲从小教给他的。当时他以为这是某种外国文字,还曾因不好好学习而被棍棒伺候。
看来地球与九州之间有着紧密的联系,楚跃的家族也不简单,连幻仙三术之一都传下来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在这荒野雪地当中,一个月时间飞快地过去。二人像山林中的猎户,避世不出,独自为乐,没有了外界的尔虞我诈、打打杀杀,两个本就心地纯善、向往平静生活的年轻人,此时甚至想就此度过余生,不再去到外界。
只是,天不遂人愿,身处这个纷纷乱世,何去何从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
楚跃注定要寻找回家之路,他的一切都在星空的那一端,就算能放弃地球上的所有生活,但他又岂能放弃自己的父母呢?
而萧瑶似乎也有心事,在山林中的时间一长,虽然相处得快乐,但偶尔微皱的眉头还是暴露出她有些忧愁。外界定然还有事情未了,才让她心有所虑。
日照天晴,楚跃踏出房门,张开双臂舒展腰肢,迎面与阳光碰撞,感受丝丝暖意,但却也有一股离别之殇。他们已经在草屋中相处多日,将伤体恢复,是时候离别了。
“你不同我一起走吗?”萧瑶开口,让楚跃不忍拒绝,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无法与她相伴。
“嗯,我有要事,无法与你同行了。”楚跃叹息,就此一别,下次相见不知何时。
“好吧,那便不勉强,记住,你身上阴阳蚀骨毒我只是暂时压制,一年内必须拿到解药,不然便会再次毒发。这是我给你的信,你拿此信到离此地最近的阴阳府分部所在地——秦国天庸城,到那里寻找阴阳堂,持我手信,分部之人会给你解药。”
萧瑶交代,怕楚跃遗忘此事。
“这个你拿着。”萧瑶低头,从须弥戒中取出一对白色羽翼。
那白色羽翼,由金属与禽鸟羽毛制成,有一人之长,其上金属光芒闪动,边角锋利,入手极轻,让人不觉这是坚硬的金属所做。
“这是流云飞翼,能够使人飞行,但必须圣师才能使用。你的傀儡都自爆了,作为一个圣师总不能没有一点武器吧,这个就送给你了。这是流云之物,但流云也曾售卖,因此不必怕流云之人发现。”萧瑶将之交给楚跃,轻语道。
“谢谢。”楚跃心中感动,将萧瑶所赠之物收下。
“那就此分别了,后会有期。”萧瑶说完转身离去,不再停留,远去的身影在雪地上踩出一道道脚印,伸向远方。
“保重。”楚跃一人喃喃,望着萧瑶远去的背影,抚摸手中萧瑶临走所赠之物,心中泛起一片感动。
二人相处虽说短短一月时间,但那环绕在其间的情感却是真实的,这数十日楚跃过得很放松。
目送萧瑶离去,直到再也不见其身影,只剩地上那浅浅的雪印。楚跃转身,抬头看向上方,他的目光中出现了一道阳光,那光影里有一道山峰。那座山贯绝天地,万古耸立。
那山是斗天崖,其上山巅将是楚跃最后的机会。
楚跃天生筋脉郁结,根本无法修炼,理应寸步难进。他能够修炼至玄武境,全凭当初他触碰了斗天崖上那把金色长剑。
金色之剑带着盖世锋芒,无物不破。当初楚跃手握长剑,剑上的金光冲入他体内,打通了一些堵塞的筋脉,才让楚跃能够修炼几个境界。
此次再登斗天崖,去寻那把剑。若成功,则突破,则崛起,从此海阔凭鱼跃,天地间再无禁制可阻挡楚跃前行之步。若失败,则此生无望,终身无法寸进,从此归于凡尘,做一名闲云野鹤山野村夫。
这是独孤所指点的道路。楚跃踏上山路,走向决定他此生命运的斗天绝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