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问燕然和燕赤霞两兄弟出门这几天,最担心他们的是谁,那非得是燕大壮夫妻二人莫属了。自从那日燕然和顾玉蓉走后,两口子便一直提心吊胆,是茶不思饭不想,就连睡觉也睡不踏实。
燕大壮见妻子日渐消瘦,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便找人修房子,做些事转移妻子的注意力。两口子虽然嘴上不说,可在心里,没一个不担心儿子们的。
现在好了,两个儿子都回来了,还学了一身的本事。燕大壮两口子,真是欣喜莫名。燕郭氏一见到两个儿子,便簌簌流泪;一向沉默如山的燕大壮,也是眼眶通红。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两口子先是上下打量两个儿子,见他们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暂时停下活计,去与玉成子见礼。燕大壮道:“多谢道长,这段时间,两个小子让道长费心了。”
玉成子哈哈一笑,摆手道:“他二人都是我的弟子,贫道费些心思,也是应该的。”
燕大壮点头道:“这两个小子能拜道长为师,是他们的荣幸。不管怎么说,还是多谢道长,只是眼下家里房子都倒了,没地方请道长安坐,失礼之处,还望道长海涵。”说着,燕大壮向玉成子躬身一拜,以表歉意。
玉成子伸出手去,一把将他扶起,笑道:“贫道正是为此事而来。”掌心一番,手中多出两锭金子来。这两锭金子,正是燕然从马宅里拿出,作为酒姿交给玉成子的。
凡俗金银,对玉成子这样的修士来说,自无用处。这时玉成子就把这两锭金子拿出来,交给燕大壮,说道:“那两个妖怪是为了贫道留下的东西而来,你们却是受了无妄之灾。贫道实在过意不去,只能赔偿些凡俗之物了。”
燕大壮却不肯收下,说道:“道长哪里的话?道长能收大娃二娃当弟子,已是荣幸之至,我们哪能收道长的钱?”
说着,燕大壮便要把金子交还给玉成子。燕然见二人推来推去,着实不像样子,便笑着对燕大壮说道:“爹,你就收下吧。老师是方外之人,要钱也没用。”
燕大壮回头斥道:“大娃,这怎么能收……”
不等他说完,玉成子便笑道:“怎么不能收?实话说吧,这金子是你儿子挣到的,正应该给你们。况且他说的也不错,贫道一介方外之人,要金子又有什么用?”
燕大壮闻言一惊,问道:“这金子,是大娃挣的?”看向兄弟二人,见二人点头,又看向玉成子。他见玉成子神色泰然,心知玉成子绝不会收回金子,略略一想,便点头道:“那好,我就却之不恭了。”说罢将两锭金子揣进怀中。
玉成子见状,甚是满意,微微一笑,说道:“此番贫道领着他二人前来,一则是为了报个平安,二则也是来和你们道别的。”
燕大壮又是一惊,问道:“怎么?道长要走?”
玉成子道:“不止贫道,还有他二人,也得随贫道一起,去东海归仙崖修行。俗世毕竟诸般驳杂,虽是炼心的好去处,却不适合修行。他二人正在基础时候,正应该寻个地方,安心修行,如此方能夯实基础。”
燕大壮闻言,不禁沉默。
照燕大壮内心所想,两个儿子平安归来,自是开心,可转眼又要分开,他心中也很不舍。只是玉成子说明了,带两个儿子走,也是为了他们好,燕大壮便是再有不舍,也不得不答应了。
毕竟作为父亲,总是希望儿子好的。
只想了片刻,燕大壮便点头答应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跟道长去吧。以后还望道长多费心,好好管教他们。”
玉成子道:“这是自然,你们放心。”又把燕家两兄弟唤到眼前,说道:“此去东海,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你们二人和父母道个别吧。”
燕然和燕赤霞相视一眼,便齐齐跪下,磕了三个头。起身之后,燕然说道:“爹,娘,我们跟老师修行去了。日后修行有成,再回来侍奉你们二老。”
“好,好。去吧,去吧。”
燕大壮夫妇点头应承,又双双流下泪来。
燕然和燕赤霞兄弟,又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拜别父母。燕大壮夫妇将师徒三人,一直送到村口,这才依依不舍地站住,看着三人转过山坳,消失在视野之中。
良久之后,燕大壮才叹了口气,对妻子说道:“回去吧。”燕郭氏含泪点了点头,与燕大壮一同回家,可走几步,她便会回过头去,看着山坳,默默流泪。
人间离别,最是酸楚。
燕大壮夫妇心中难受,燕然和燕赤霞两兄弟,也失落的很。告别父母后,他二人跟着玉成子,走在山间的小路上,脸色都耷拉着,十分沉默。玉成子知他二人初别父母,心中不舍,因此也不打扰,只任由他二人消化情绪。
三人走了一阵,便转过一处山坳,到了此处,玉成子停了下来。兄弟二人,也随之停下。燕赤霞奇道:“师父,怎么不走了?”
“不急。”玉成子笑着回头,看着兄弟二人,问道:“你们知道,此行要去哪儿么?”
“不是东海归仙崖么?”燕赤霞问道。
玉成子点了点头,说道:“不错,的确是东海归仙崖。可你们知道,东海归仙崖离这儿,又有多远么?”
兄弟二人面面相觑,皆是摇头。
玉成子道:“东海归仙崖,顾名思义,是在东海。此地在大乾国境,从大乾到东海,要穿过三国之地,翻过数十高山;从东海到归仙崖,又要路过八百小岛,三百大岛。你们说,远不远?”
“这么远……”
兄弟二人皆是吃惊不小,发出惊叹。
燕赤霞更是问道:“师父,这么远,我们要走多久才能到啊?”
玉成子微微一笑,说道:“若是凡人,从大乾到东海,再从东海到归仙崖,便是骑快马,日夜不停,也要走上二十年。就算是过了外灾,能御空飞行的真人,也要飞上数年光景,才能到达。”
燕赤霞惊道:“这么久,得走到什么时候去了?”
玉成子笑道:“所以,我们可不能走着去。”
燕赤霞问道:“不走着去,那怎么去?师父,我们可不会飞。”
玉成子道:“我们坐船去。”
“坐船?”燕赤霞更是疑惑,问道:“师父,去哪儿坐船?”
玉成子笑道:“就在这儿。”说着手掌一番,掌心之中,已然多出一艘船来。那船十分精致,船舷、桅杆、甲板等物,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好几个船舱,以供不同的用处。
只是这船……未免太小了些。
燕赤霞比划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又比划了一下玉成子拿出的船,笑道:“师父,这船就跟我手一样大,我们怎么坐得进去?”
“看为师的。”玉成子自傲一笑,轻轻一托,将船抛到空中,随即伸手一点,船上便泛起一阵白光。这些白光,沿着某种深奥的纹路闪烁着,而这些纹路,燕家兄弟都认得,正是构成阵法的法门。
原来这小船上,刻有阵法!
燕家兄弟惊讶无比,看着小船逐渐变大,不消片刻,原本只有手掌大小的小船,便已长至山头大小。船上的物什,也等比增大,除了悬浮在空中,这船便与真船无异!
玉成子看着惊讶不已的两兄弟,笑道:“这船是为师的一件法宝,名叫度空舟,不仅能大小随心,御空飞行,船上还可有阵法,可防御外敌。咱们上去吧。”
说着,玉成子一招手,度空舟上便降下梯子,伸到三人眼前。玉成子拾级而上,走在前头,燕家两兄弟也紧随其后,登上甲板。
三人上船后,玉成子一挥衣袖,度空舟上的阵法便渐次亮起,随后只听一阵机括之声,不绝于耳。这一艘度空舟,竟忽地调转舟头,飞上天了!
“飞……飞……飞了!”
燕赤霞瞠目结舌,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燕然也是惊讶非常,向下方望去,只见皑皑白云,全都聚在脚下。下方的山峰,只有蚂蚁般大小,远远看去,绿油油连成一片。此情此景,真是让人心神俱震,难以自持。
前世的时候,燕然也坐过飞机,可机械的力量和修家的术法,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哪怕燕然自诩见多识广,也不由得看得呆了。
好一阵子,两兄弟才缓过神来。玉成子见二人情绪稳定了些,笑道:“度空舟到东海,也需要半个多月。这段时间,为师便给你们讲讲道,也好让你们开开眼界。”
两兄弟自是满口答应,走到甲板上,与玉成子相对而坐。玉成子咳嗽一声,屏息凝神,这才开口,给两兄弟传授经验。
度空舟内,师徒坐而论道;
度空舟外,白云皆在脚下。
所谓的修行,大抵便是如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