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峡谷两旁山高林密,当中溪水潺潺,石崖俊秀,各类飞鸟啾鸣声不断,地势高低起伏之间,还因地制宜的坐落了许多木质结构的房屋,都由蜿蜒爬升的石栈小道互相勾连,可谓四通八达。
小道之中,不时有人影晃动,惊起游走的家禽,呈现出一片祥和的气息。
牦牛车辇一驶入峡谷,便在峡谷入口处的一处大坝之中停了下来,跟着两个男子跳下辇车,一个去安抚燥累的牦牛,一个便去系好缰绳。
丁怀宗于是笑道:“三位,请吧。”
牧剑童看向峡谷之中的景象,只觉木石俊秀,空气清新,不觉便赞赏道:“这可真是个好地方,叫什么名字?”
丁怀宗笑道:“此地名曰隐龙沟,正是我族聚集之所。”
牧剑童观赏着谷中奇秀之景,点头又道:“不错,不错,木秀石雄,景象稀奇,又远离世俗喧嚣,确实是个绝佳的隐居场所。”
丁怀宗道:“牧少侠过谦了,不过一隅安身之地而已,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牧剑童笑道:“这话说得,我看是你谦虚了吧,丁老哥,我是不是应该把您这话认为是对自己变相的夸赞呢,嘿嘿…...。”
丁怀宗呵呵一笑,又要开口,却忽然从那房屋之间传来一道呼和,道:“丁爷爷回来了,大家快来了啊,丁爷爷回来了。”
跟着一个八九岁的孩童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奔上蜿蜒小道,一便喊着,一便就朝着大坝这边跑了过来。
不一会儿,那八九岁的孩童便奔到了大坝上,乳牙白晃晃的露着,仰头对丁怀宗道:“丁爷爷,你回来了。”
丁怀宗点了点头,一副慈祥和蔼的模样,道:“小五在家乖不乖啊,有没有淘气?”
被唤小五的孩童扭捏起来,一看便知是淘气过的,所以才没有底气的低声道:“乖的,没有淘气。”
丁怀宗从车辇上一跃而下,看着小五稚嫩的面孔,自是一眼便识破这种谎言,道:“乖?真的吗,可别骗丁爷爷啊!”
小五低下头,只敢把眼角抬起来,悄悄去看阿香三人的模样,借此躲过丁爷爷的询问。
而后,谷中更多的声音开始响起来,都是对丁怀宗的到来感到惊喜。
跟着没过多久,陆陆续续的就有人向着大坝这边汇集。
牧剑童也不再车辇上继续逗留,兀自脚下一点,身子便如柳絮般轻盈的落到地面。
阿香看着牧剑童跳了下去,跟着也想跳,但低头一瞧,这车辇竟是三四人的高度,却是不敢,正感局促间,忽地腰间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轻轻挽住,等回过神时,自己已是平稳的落到地面。
阿香不用回头也知道,伸手揽住自己腰身的那个人是小庆,但她却眼光一冷,兀自脱手走开,站到了牧剑童的身边,好像根本不想理会小庆。
小庆见此,只觉凉风浇心,一阵比一阵寒彻。
丁怀宗眼见三人都下了车辇,又迎头笑道:“三位请随我来。”
其时日渐西沉,晚霞余晖铺在天边,众多围过来的峡谷居民两颊带笑,笑容如这余晖一般美丽灿烂。
这些居民有百十来人,都很好奇的打量着阿香三人,更震惊的看着小庆肩头的异兽。
似乎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他们越聚越拢。
好在丁怀宗在这些人当中有着不小的威信,伸手左右一拨,立刻便从人群中辟出一条道路来。
阿香三人自是紧随其后,不敢稍有拖延。
在丁怀宗的带领下,三人踏着石栈小道,走过溪水流经的躬背小桥,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处用原木搭建的楼阁之前。
这楼阁一共有三层,依照峡谷内迥异不同的地势,恰如其分的设计建造,既能对峡谷中的境况一览无余,又能与所处之地相得映彰,是以这三层楼阁看起来,不得不令人心生敬佩。
楼阁的第一层十分宽阔,中间是个大型的议事厅,两边各有数十间房间排列,与峡谷内的寻常房屋相比,这栋楼阁的建造不可谓不恢弘。
丁怀宗将阿香三人引进楼阁的议事厅里去,又命人叫了坐,便笑道:“三位且在这里歇息一下,容我去禀告几位长老一声,请他们来与三位商议赔偿事宜,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阿香和小庆自是没话。
牧剑童点头道:“行,你去叫吧,我们就在这儿等着。”
丁怀宗含笑点头,随即转身走了出去,临走之际,他一使眼色,便叫另外三个男人跑上前来,把阿香三人牢牢的卡在在了议事厅中。
见此,牧剑童的目光便与小庆来了个不期而遇。
两人都很明白,这个姓丁的家伙一定是在打着什么算盘?只是他们现在还不清楚,但注定了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议事厅之外,依然还有十几个人簇拥着围观新奇,这些人此时已不再对阿香三人感兴趣,纷纷把目光聚焦到小庆肩头,望着小庆那头黑黝黝的小异兽。
而小异兽似乎也是察觉到了危险,低沉的嘶吼未曾有过一丝松懈。
在议事厅中等了没多久,夕阳便沉入了远天的山头。
又过了一会儿,大厅之中逐渐暗淡下来,聚拢在厅外的居民,也都相继散开了。
牧剑童早就无聊得坐不住,背着剑匣一会儿看这儿,一会儿看那儿,不多时便把大厅中所有的一切看完。
正当他又陷入无聊之际,忽见得厅中越发昏暗,便故意嚷道:“诶,要是再不点灯的话,我们可就跑了!”
不料他刚一说完话,议事厅外便有一行人提着灯烛火把走了进来。
仔细一看,这一行共八九个人,除了丁怀宗和外围几个提着烛火的稍显年轻之外,其余的尽是白发苍苍。
可这看起来虽然白发苍苍的老人,却也无不精神矍铄,老气横秋。
在这八九个人的前面,还有一个浑身叮啷作响的美貌少女领头。
他们先后走进议事厅里,气场格外的阴沉冷峻。
牧剑童看那美貌少女时,起初只是被她身上的响声所吸引,可当顺势望向她的脸,心中却不禁怦然一动,感觉直如蛟龙入海,星辰归空,又像空山寂寥,孤月高悬。
总之,一颗常年静如清潭般的心,此时却不知怎地,如何也安置不下了。
阿香和小庆也是纷纷看向美貌少女,只见她上穿银衣俊领,下着七彩褶裙,身姿曼妙,曲线婀娜,一张小脸圆润如玉,莲步过处,更有清香迷人,让人一眼视之,便终身难忘。
阿香瞧得这少女如此清丽出尘,便是此刻夜色降临,烛火昏黄,也半点掩盖不了她的那股仙气。顿时,阿香便有些自惭形秽的卑微之感,自悄悄看了小庆一眼,努力沉声不语。
小庆也瞧得这美貌少女长相不俗,可内心始终也无半点波澜,一如寻常那般,神色冷峻。
小异兽则是看着走进来的这几个白发老者,模样更加警惕。
牧剑童一直追随着少女的脸孔,直至她坐上了议事厅的主坐高位,也还不愿把目光撤离分毫。
那美貌少女早就察觉到昏黄的烛光下,有道目光冤魂似的跟着她,可她身坐主位,身份持重,需得注意自身言行举止,避免坏了主位形象,于是就只能紧颦秀眉,不便出言驳斥。
很快,一众人等都在议事厅中落座,昏黄的烛光在厅内不停闪烁,四周虚影晃来晃去,形如鬼魅。
而比起这鬼魅一般的黑影,小庆更讨厌此时那几个白发老头打量他的眼神。
虽然他并不十分清楚那些眼神到底是在看他还是在看小异兽,可那种如审视一般目光,确凿又是他曾极度厌恶的一种感觉,可谓深恶痛绝……。
此时,丁怀宗作为联络两方的知情人,便向那身坐主位的美貌少女和几个老者恭敬道:“大小姐,几位长老,这三位就是我跟你们说的释放异兽吸取火核石能量的人,如今他们都在这儿了,如何处置,还请定夺。”
美貌少女未先开口,一个脸颊瘦削,十指干枯的白发老者抢先便道:“依我看,留下那头小异兽,宰杀取血,兴许还能有些火核石的用处,至于这三个外来之人嘛,不如就扔进虫窟,喂了那吊睛白额大虫吧!”
阿香一听这话,当即心神微颤,可也不知哪来的底气,傲气道:“我看你们倒不是来商量赔偿的,反而像是来杀人的?”
一个眼睛眯成一条缝的老者冷兮兮的一笑,道:“赔偿?那火核石岂是你们能赔偿的?”
阿香立刻又道:“你不说说价钱,怎知我们不能赔偿?”
老者哈哈笑出声来,道:“看来,你是当真不知那火核石是为何物,竟敢如此轻言赔偿,实在是笑话啊!”
阿香不禁柳眉一震,只觉这话十分刺耳,又要反驳,却不料被另一个老者先开了口,道:“三长老,五长老,我说二位怎么这么心急啊!好歹先听人家小娃娃怎么说啊,怎地都活了两三百年了,却还要和一个小娃娃呛着说话啊?”
蓦然,那十指干枯的三长老和眼睛眯成一条缝儿的五长老哑然无语,显然也是觉得有些羞愧。
跟着,那主位上的美貌少女也附和道:“我觉的二祖爷爷说得有道理,我们就先听听她怎么说,之后再行定夺也不迟。”
牧剑童听着这美貌少女空灵婉转的声音,不觉又是一震,感觉像是听到了天籁。只不过他现在已经冷静了下来,不再像刚才那般的心脏乱跳,脑子里一团浆糊了。
被美貌少女称呼二祖爷爷的老者,实际也就是二长老,看向阿香,柔声道:“小娃娃,你说说吧,打算怎么赔偿我们的火核石?”
阿香倒觉得这个老者看起来才像是说话的人,只不过她对刚才老者所说的活了两三百年这事,却又难以相信,因为在她以前的生活里,人最多只能活到八九十岁,哪有活到两三百年的?这也就只有爷爷在说瞎话时,才会编出来。
可是现在,这些瞎话好像都成了真的呢?
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之前,牧剑童杀掉的那个驼背老者,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阿香如此心意蹁跹,口中又要说话,自不免就会有些小声,道:“自是用钱来赔?”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没有底气,但二长老却并不在意,他不聋,也听到了阿香的话,开口又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与你说说这火核石现今的价位,就只我小指头这么一块,便要百万金,而今我们损毁的核石,有巴掌大小,老朽估摸着,怎么也得到千万金,甚至万万金去。小娃娃,你有这么多钱吗?”
猛一听的这串数字,阿香便如凉水浇头,全身都打了一个激灵:“什……什么?万万金?”
眼线狭长的五长老此时开口又道:“不错,最起码万万金,这还得是有人愿意卖的情况下,否则,便是有这万万金的钱,你也买不到一块。”
阿香被吓得不敢说话。
她完全没有想到一块石头竟有这般恐怖的价格!
万万金!这可是她听都没怎么听过的数字。
小庆却在这时忽然开口道:“要是去采一块回来还给你们,你们便没这么多话了吧?”
此言一出,议事厅中的几个老者,美貌少女,还有牧剑童,纷纷都是望向小庆。
二长老不由一下站起身来,道:“若你真能再采一块回来,我们自不敢再多半句言语,而且还会把你们奉为座上宾,礼乐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