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就在林夕准备关上大门的瞬间,林远一抬胳膊就抵住了将要阖上的门。
林夕的力气哪里及得上他大,一个死命关门,一个却轻轻松松地溜门而入。
林夕气喘吁吁地看着正含着笑的大恶魔,没好气地指着他高挺的鼻梁就说:“你……你……你这是非法闯入民宅,林远,我……”
“我什么我,走,你家厨房在哪儿呀,我可帮你把特制药带来了,喝了保管药到病除,明天你就能活蹦乱跳地回学校了。”
“你家有熬中药的锅吗?”
“啊?唉,林远,林远!我不喝你的特质药可以吗?我不喝啦,你别在我家厨房捣乱!”
林远哪会听她的,随着她一惊一乍地去胡喊吧,反正,他是打定主意要让她喝他给她熬的特质感冒药。
“嗯,这个可以。”林远把厨房角落里的一锅深咔瓦罐端了起来,林夕一见立马就惊呼出声:“放下来,那是子琛给我熬的中药,你别弄翻了!”
“哦,是这样啊。”林远挑了挑眉,居高临下地看了眼涨红了小脸的林夕,一股难以言说的不满在他的胸腔里逐渐蔓延。
“哗啦啦……”
瓦罐里的黑色药汁全盘倾倒在了水槽里,最后那些略带药末渣子的残骸也被聚集在了水槽的最底部。
林远笑得一脸的无辜,转而说出了那句看似歉然万分的话,他说:“不好意思,手没拿稳,弄翻了。”
黑色的药汁流得很急,在水槽里竟形成了一簇小小的漩涡。
“你,你故意的是不是,哼,我才不喝你熬的药呢!”林夕气得牙痒痒,跺在地板上的脚丫子在棉拖的阻力下却也只发出了几声闷响,她气鼓鼓地弃下了仍留在厨房里的某人,径直回了客厅。
她闷闷地窝在沙发上,将下巴陷在绵软的抱枕中,不知不觉地就忘记了家里还有个与之为敌的混世大恶魔。
她竟然放松了警惕,就这么安稳地睡着了。
小妮子睡得很香,歪着颗脑袋瓜子,微微抿开着的小嘴竟然流了一行蜿蜒而下的哈喇子。
林远忙完那锅厨房里的中药后,走近时便看到了这令他忍俊不禁的一幕。
她真的很像婴儿,babyface的睡脸,轻微颤栗的纤细睫毛,忽远忽近都能闻到的淡淡水果气息,还有那一头柔顺光泽如加州阳光的微卷长发。
林远用纸巾轻轻地替她拭去了哈喇子,却不知怎么地引起了睡梦之人清脆如铃铛般的梦呓。
她笑起来时很甜,不是那种喝惯了纯咖啡后戛然抿上一口小女生才爱喝的醇香奶茶般突兀,而是一种浑然天成真抵人心的甘甜。
“哈……”林夕浑然不觉地笑着,却不知近在咫尺的那个人正一脸玩味的注视着她。
“傻瓜,怎么可以睡得那么沉?”林远好笑地看着林夕,伸手替她将匐在脸上的发丝轻轻地别到耳后。
今天他本该是去参加系里的调研大会,作为学生会拥有颇高声望的新晋主席,这种大大小小的会议他必是会准时赴约参加的。
可临时会议改了期,而那时正巧也收到笑笑发来的那则短信。
“哥,我着凉了,你有空就给我送点治感冒的药吧,我要排舞走不开!”
林远看了眼短信,回了句:“知道了,老方子。”
在美国时,林笑和林远都是住校生,感冒生病总是难免会有的,因为知道父母在异国打理事业的艰辛,所以尽量能不给他们添麻烦就养成了自行解决消化问题的习惯。
渐渐地,兄妹俩往往一方感了冒,另一方得知消息后就会给患病的人捎去一袋新鲜的感冒药,等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特治药后,再好好的休息一觉,那精神可就又回来了。
调研大会取消,下午没课的林远就去附近的药房买了些治感冒的中成药。
结账时,中药店员周到地随口问了句“只要一人份吗?”,那会儿,林远本想说“是的,一人份”,可脑子里的画面立马蹦出了个满脸淘气的小巧身影来。
林远沉思了片刻,于是心不在焉地吱声道:“唔,还是两人份吧。”
“哈哈,子琛,干嘛帮我熬药都不告诉我,我就知道,你其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林夕依依呀呀地说着,她昏昏沉沉的意识里觉得一侧的小脸上有一抹浅浅的冰凉在轻轻地摩挲着。
很舒服,凉凉的,恰好地降低了有些微微发烫的温度。
“哎哟,好痛!”
脸上被不知名的力道一拧,痛,除了痛,林夕不知道还能喊出什么来。
那道力量让她轻松地便从瞌睡虫的蛊惑里逃离了开。
却让她在睁开眼时落入了更深的沼泽。
林远撇了撇嘴,无谓地看了眼被拧醒后正吃痛地揉着小脸的林夕,说:“你睡太沉了,不叫醒你,我的药就凉了。”
“哼,我管你呢,你的药凉了馊了倒了都不管我事儿,我不喝就是不喝。”小妮子的倔脾气要是上来了,十头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林远起身走出客厅,林夕刚还想得意地欢呼说“耶,打败大魔头,胜利!”时,林远就端着碗黑乎乎的药汁来到了小妮子的面前。
药汁氲着袅袅上升的白烟,林远将药碗逼近林夕捏着鼻子下的小嘴,令声道:“张嘴。”
林夕死死地紧闭着双唇,打死她她都不张嘴,天知道那碗黑得如宇宙黑洞的药汁到底有着怎样的怪味。
唔,绝不喝,绝不!
她摇着头捏着秀挺的鼻子,含糊不清地说:“我不喝,我……”
那个“我”字还未吐清,林夕的双唇就被一股咸腥苦涩的药味所席卷。
他竟然箍制着她的头,用嘴强行逼着她将药灌入下肚!
“呲!呲!”齿与齿的轻微碰撞声后,“唔……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林夕盘旋在眼眶的泪珠“啪”地滴落在了林远扶着她头的右手食指指尖上,就像一颗晕染在心尖顶端的露珠,蜿蜒地滑落到了灵魂的缝隙里,悄然未觉时它已安家落户。
“哭什么哭,还没见过像你这样喝药得人逼的。”
林远放下空空如也的药碗,看着眼前抹着一连串晶莹珠子的女孩儿,放软语气,说:“好了,好了,别哭了,我见你哭,就没辙了。”
“呜呜……呜呜……臭林远,你滚,呜呜……我不想再见到你……”林夕捂着嘴,抹去留在嘴角边的淡咖色残渍及那残存着的霸道气息,带着“嗡嗡”的鼻音说:“你就是成心想让我哭是不是?你是不是看我特不顺眼?呜呜……我哪招你惹你了,你干嘛这样子欺负我!”
林远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微微泛白,手背青筋突起。
他一把揪起眼前女孩儿的衣领,拉至面前一公分的距离,直视着她泛着泪光的双瞳,说:“我成心想让你哭?我看你不顺眼?我这样子是在欺负你?因为不是他,所以这就是你嚎啕大哭的原因?”
林夕扑腾着双手试图推搡开眼前怒意凛冽的人,可越是挣扎,就越被林远死死地箍制在怀。
隔着林远暖暖的胸膛,林夕听到了那句霸道的不容置疑的话。
“陆林夕,你听好了……陆子琛只能是你的哥哥,他绝不会像我那样的对你,因为他讨厌你,而你永远得不到他的喜欢,他喜欢的人早在心里生根发芽了。”
林夕被他箍得快喘不过气时,他倏地放了手,嘴里却振振有词道:“虽然我也不喜欢你,可至少没陆子琛那样讨厌你。所以,那个吻,你不能讨厌。”
没陆子琛那样讨厌你……
那个吻,你,不能讨厌……
我也不喜欢你……
你永远得不到他的喜欢……
因为,他喜欢的人,是林笑。
林夕突然觉得眼眶里的泪戛然而止了,她不哭了。
她想笑,因为她觉得她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可她却又笑不出,是之前泪水干凅后绷紧了脸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她不想深究,她的脑子一片的混沌,她甚至不想开口多说一个字。
她从林远的怀里挣脱开,静静地走上了二楼的旋转木梯。
“咔嚓”一声,是房门反锁的声响。
林远靠坐在沙发上闭目沉思了片刻,随后悄然起身离开了陆家。
他觉得她会慢慢理解他今天说的话,即使现在还不明白。
子琛的右眼皮在临放学前又不知明地跳动了几下。
他放缓走向篮球场的步伐,沐在夕阳下的高挑身影被拉得更显修长。
他逆着光对着行走在前方的队友大声喊道:“李易南,我突然想起有些事,得先走了,今天就拜托你和季言飞组织一下他们训练吧,切记,不能偷懒!”
在李易南远远无奈地比划了个ok手势后,子琛便掉头大步地迈向了校门外。
他一路小跑地穿梭于栽满了香樟树的柏油马路上,肩膀处的纯白衬衫随风沾上了几片香樟薄叶,是乔木散发着的特有芬芳,而他却无心顾及。
子琛挎着行李包,步履急促地前行着。他已刻意放缓了步伐,在心里无数次第告诫自己别那么心慌,只是等一个红绿灯,不会有什么事的。
“小琛,这是你妹妹的病假单,她不舒服麻烦你帮妈代交给她的班导。哦对了,今天我要加班,估计得晚点回家,如果我和你爸回来得晚,你就把冰箱里的饭菜加热吃。”
子琛苦笑地勾了下唇角,她妈妈可没说让自己负责照顾那个小巫女晚饭,自己那么早回去,是干嘛?
“****!要是让我知道中药没喝完,陆林夕,你就完了!”
他找了很多理由,最后确定为想看看自己劳动熬制的中药到底是被她全数喝完还是扔在一旁无人问津。
虽然她有可能并不知道那是自己熬给她的中药。
当子琛赶到别墅门口前,便一眼望到了从陆家翩然走出的修长身影,在两人视线相撞时,双方的眉目倒都是从未有过的清晰锐利。
林远在擦肩而过子琛身旁时,漫不经心地抹去了残存在嘴角边的中药渣子,开口道:“差点忘告诉你,林夕不喜欢喝太苦的药,她喝药的方式很淘气。”
子琛微蹙着眉,背对着身后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笑容的林远,未打招呼就顺手关上了大门。
林远笑得更深了,要激怒这个比自己小2岁的男孩儿简直轻而易举。
林夕将头蜷缩在膝盖上,就像个打算一辈子埋在沙坑里不愿面对现实的鸵鸟般,愣愣地一动不动。
她宁愿现在立马变身鸵鸟,也不愿意面对自己的初吻对象并非子琛的事实。
“子琛,怎么办,那是我的初吻呐,我暗暗发过誓要留给你的,现在,哎,怎么办……”
就在小妮子嘀咕烦恼的时候,房外的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林夕微怔了片刻,该不会是那个臭不要脸的大恶魔还没走吧?
“陆林夕,你帮我开门!”
是子琛的声音。
即使是生气也是好听的子琛的声音。
林夕在打开门时,便看到了紧蹙着剑眉一脸高深莫测表情的陆子琛。
小妮子多么想不顾一切地就上前熊抱住正生着气的他,她多么想不忌惮一切地放声在他面前大哭。
可,可子琛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双手环臂极其鄙夷地说了句:“药很苦吧,你是怎么喝下去的?”
怎么喝下去的?
林夕顿时就羞红了双耳,脸颊上渐渐地晕上了一层粉红,她吱吱唔唔地边交织着双手边说:“嗯……,我……就加冰糖喝的呀。”
子琛的眼神一黯,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很好,中药苦还有专门的人上门喂药。他是有病才会担心她的感冒!
“陆林夕,果然,在你的字典里没有廉耻这两个字。”
“什么?”
“请你以后离我远点,你不怕丢脸,我还怕。”
子琛说罢便转身下了楼,林夕上前走了几步,她想喊出口为自己辩解,可话一出口,喉咙就像被塞了团扬着尘絮的棉花,又痒又闷。
她无力地捶了下自己的脑袋,心里却是喊到了声嘶力竭。
不是的,子琛,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子琛走回房,来回地在木质地板上踱着步,棉拖“踢踢踏踏”地在地上溅起声响。
他这是生得哪门子闷气,她不知廉耻****何事?犯得着被她影响心情吗?
从认识她起,她就老是影响他的情绪。
子琛打开电脑,不多久便看见了某人站在满簇油菜花地里笑得屁颠屁颠的照片来。她说过,那是阳春三月初回她姥姥家拍的照。
那时照片刚洗出来,她就迫不及待地拿给了他看。
“子琛,你看看吧,这是我寒假里去我姥姥家拍的照,你看吧,看吧!就一眼!”
其实那张照片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油菜花地,还有那个笑得无遮无拦的小巫女。
照片里她眯着眼,被阳光照耀的小脸晶莹通透,从嘴角咧开的角度就能猜出她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好像快乐对她而言就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子琛盯着那张桌面墙纸看了半晌,心里一阵气结。
二话不说便轻点了鼠标,将那张明晃得刺眼的恶作剧照扔到了垃圾回收站中。于是桌面又恢复到了他最爱的篮球乔丹。
这不是小巫女第一次的恶作剧了,早在她初相识子琛的时候,林夕就打着为众女生谋福利的旗号,硬是厚着脸皮地围追堵截那个比自己大一届的陆子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