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群山被白雪覆盖。老八搀着齐将军走在前面,禄凌和我在中间,一队精兵垫后。满目皆是一望无垠荒辽的戈壁,这里会有杨将军的坟冢?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远远望见一排杨树,掉光了叶子,笔直立着。在蓝天下,在猎猎西风中,越发苍健凄然。
到达杨树位置,也算到了目的地。
“这里是杨将军埋骨之地?”我惊讶的问禄凌,当真如此,大国名将未免也晚景凄凉。
“就是这里了,齐将军不想张扬。所以没有立碑修墓,只是栽种了一排杨树掩人耳目,也清净自然。这么多年过去,小树苗也长成了大树。笔直挺拔,傲然独立。”禄凌沉着嗓子说到,一方面是对杨将军的尊敬,另一方面也是对他死亡真相不能大白天下的愤懑。
祭拜没有烧纸钱也没有上供品,我们默默的注视着杨树。齐将军上前扶着一棵树,满眼深情的摩挲着树干,她的身体背对着我们,微微颤抖,我想她一定很难过吧。想上前去安慰她,禄凌拉住我,摇摇头。我识趣的留在他身边,此时此刻应该给齐将军空间让他们家人团聚。
我随意的打量这个地方,处在戈壁荒漠的凹地,无意间瞥见其中一棵杨树有被鞭子抽过的痕迹,心里还纳闷,这荒郊野外狼群出没的地界,怎么会有人来这里耍鞭子。突然一惊,环顾四周,看看方位。这里,这里,不就是赤木经常带我来练功的地方?
对,这排杨树,小时候过来的时候还没有很高,如果没有记错,其中有一棵上刻画的痕迹还记录过我的身高;对,赤木还带我给这些树木浇过水,不过,还是有一棵小树枯死了,他还用枝干帮我打了一把木剑,随意比划着玩。
我和他的秘密花园,不想竟是杨将军的坟冢,好在这些年从来没有在这里做过任何不敬的事情。冥冥之中的缘分,真的让人唏嘘。
准备回去的时候,我悄悄告诉禄凌,这个地方小时候赤木经常带我来练功。他愣了一愣,但很快隐藏好情绪,淡淡的说,“这里靠近北猷,也算很合理的活动范围。”
我本来还想拉着他看看我小时候的成长轨迹,看他的样子一下没了兴致恹恹的跟在回去的队伍后面。
晚饭驿馆准备的是北猷特色的烤全羊和甜奶茶,我吃的好开心。酒足饭饱,我回去准备躺着。禄凌突然拉着我去看星星,可是我真的好困啊。
他兴致勃勃的给我指着星空,开心的样子放佛第一次看见的二傻子。北猷的星空我看了有八百年了,毫无疑问比盛京更加群星璀璨,黑色的夜幕好像浸透了墨汁,满满当当不留缝隙,而星星更像是随意撒上去的珍珠,耀眼夺目。
可是,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我现在只想睡觉。夜里风大,我把身上的裘皮大氅又裹了裹,不让风吹进来,双手环抱着肚子,我现在要好好保护他。
禄凌看到我的样子,从脖子上摘下雪豹皮毛的围脖给我带上,暖暖的还带着他的体温,又帮我拢了拢帽子,我呆呆的由着他帮我保温。其实我差点就说出口了,禄凌,要不我们回去吧,屋里比这暖和多了,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吹冷风啊,谈情说爱吗?
但是看着他兴致盎然,也不忍打断他。毕竟,这也算我们最后的温暖了吧,等启程回北猷,我们就真的是要告别了。
思绪万千,突然禄凌从大氅里面拉出我的左手,“乐绽,你看北斗七星。”
“哦,北斗七星。”假装很稀奇很开心的样子。两只眼睛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好困啊,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
他拉起我的左胳膊,然后开始撸我的袖子。
“你干什么啊?”亏我刚才还在感动他帮我取暖,这一会他又带我抽风,“我不能受凉!”
他坚持撸起我的袖子,指着我左臂上的几个疤痕,“一、二、三……六、七,乐绽,你看看你手臂上的疤痕正好对应北斗七星阵啊!”
我真的恨不得一巴掌呼过去,搞半天是来嘲笑我身上的伤疤的,这个比起后背被狼咬的,右腿被熊抓的,已经是极小极小,就只有芝麻粒大小,再大也超不过一棵小圆豆子,不知几时被他发现,这回竟拿来说事。害我吹了这么久的冷风。
我瞪了他一眼,“不觉得!”甩手就回屋了,无聊,真的是极其无聊!
他跟在我身后也进了屋,有些失望的说到,“你真的从来都没有听过北斗七星的故事吗?从来都没有人跟你讲过吗?一点点印象都没有吗?”
“从来没有,赤木才不会跟我讲这么无聊的事!”我躺在床上气呼呼的说。
“也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胳膊上为什么会有这些疤痕吗?”
我是极其困的,后面已经听不清禄凌在说什么。很快进入梦乡,睡梦中依稀看到一团火焰烧的炽烈,我走过去开心的跳舞,突然闯入一头野兽,我吓的慌乱逃跑,不小心摔倒,整个人扑到火堆中,左臂被灼烧钻心刺骨的疼,我一下被惊醒坐起来,出了一身的冷汗,下意识去看床侧,禄凌竟然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