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孙将军这是怎么了?”
不仅仅是周小柔看出了孙不胜的异常,早早清醒的黄扶风,同样也有所察觉,上前问道。
对于黄扶风这具躯体而言,连唐门的秘毒都伤不了分毫,更别提这小小的劣质酒水了,之前之所以装睡,无非是不想让人看出端倪。
他确实不讨厌这个地方,可这并不意味着,黄扶风能够全然放心。
“不清楚,他一直是这个性子,遇到不顺心的事,向来只会嘻嘻哈哈,从来不和我说实话。”
周小柔一脸担忧,她知道男人间的事不该多问,可那种因爱产生的担心,不是说没就没的。
“那我进去看看吧,有些事我出面会比较好一些。”
黄扶风想了想,决定亲自去问孙不胜,说不准能够获得一些和跌境,以及七情六欲有关的信息,即便不成,问问也不亏。
昨日心境之变化,让黄扶风对这蕴徳寺里的每一个人,都产生了好奇。
吱呀——
在周小柔的默许之下,黄扶风推开了门,而早就察觉到门外动静的孙不胜,已经将箱子合上,整个人若无其事的坐在房间里,装模作样的揉着脑袋。
“嗨呀,扶风兄弟,你这就起来了?不错不错,不仅仅是相貌有我八分神似,这酒量更是与我在伯仲之间,看来这鼎阳酒神的名号,我是要……”
看上去啥事没有的孙不胜,继续像之前一样,和黄扶风吹着牛逼,无论是表情还是神态,都掌握的恰到好处。
面对孙不胜的扯皮,黄扶风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咋啦,我脸上有花?也没有啊……等等!扶风兄弟,你……你不会有那断袖之癖吧?!我……我不好这一口,你去找希宇,他对这方面颇有研究。”
看着黄扶风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孙不胜后背不禁冒出阵阵凉意,仓皇的解释道。
这一招祸水东引,让原本在厅内露个肚皮睡觉的李希宇,不仅打了个哈欠,不过很快又翻了个身,呼呼大睡起来。
“不累吗?”
黄扶风并没有因为孙不胜的话,而产生任何的动摇,双眸如炬般盯着后者,淡淡开口说道。
其实现在的孙不胜,黄扶风再了解不过,他当初在五雷教的时候也是这样。
无论什么时候,黄扶风都挂着一张笑脸,尽可能的用一些夸张的话,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笑话,因为只有这样,众人才不会去深究,那平静如水的眸子下,隐藏的到底是怎样一种情感。
黄扶风装了十年,以至于后来,再想摘下这张面具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做不到了。
他的这句‘不累吗’,与其是在问孙不胜,到像是他对自己的诘责。
“不累吗?当然累呀。”
听闻黄扶风的问话,孙不胜缓缓叹了口气,苦笑的说道。
玩弄人心这一块,孙不胜一向不擅长,他从黄扶风的眼神之中看出,对方已然识破了自己的伪装,索性就直接给出了回答。
“说实话,我很好奇你之前经历过了什么,但是我蕴徳寺一向有个规矩,入寺之前生死不问,入寺之后不问生死,只要你不说,我就不会去问,不过你有兴趣,听听我这个废物的困厄吗?”
孙不胜是个直肠子,既然已经被发现,那么他就将黄扶风当成了自己的倾诉者,心中郁结不吐不快,也正是这个性格,让孙不胜吃了很多亏,否则以他的战功,绝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可以。”
黄扶风找了把椅子坐下,淡淡点头道。
“我孙不胜十三岁参军,从一个大头兵,一路做到了千夫长的位置,在西南军中也算小有名气,后来因为鼎阳军营编制的问题,我转入了边军,开始抗击东边的蛮子。
说是蛮子,可我不得不承认,他们无论是军队素养,还是装备精良程度,都远不是我们鼎阳军队可以媲美的,当时的鼎阳征战八方外敌无一败绩,自然而然对这小小东蛮不屑一顾,毫无准备的就与东蛮直接开战,结果可想而知,三支先锋部队唯有我们那支得以残胜,近万人人的部队最终回来的千夫长,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还有一个是现在的大将军——陆伟。”
说到这里,孙不胜顿了一下,神情之中有战败的不甘,有活下来的侥幸,而更多的,则是在说起陆伟名字时的遗憾。
“你知道当时我们有多苦吗?虽然获胜,可是东蛮的另外两支部队立刻掉头夹击,打得我们这些残兵败将,像狗一样跑,在逃跑途中,莫说是饭了,连水都喝不上一口,一千五百人的部队,跑的只剩下不到一百人。
那时候我想着,干脆就和这群狗日的东蛮拼了算了,至少老子是站着死的,可陆伟拦下了我,说我们必须回去,不然鼎阳这一战就白输了,根本无从得知东蛮军队的底细,我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就继续开始跑。
最终我们跑到了鼎阳东南边境的李家庄内,着实是跑不动了,我和陆伟一合计,就在此整顿,当时我们在李家庄找到了饭馆,把身上所有的值钱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也只够让每桌换出一碗肉,和几样小菜。
当时那个肉香的呀……啧啧啧,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只是小小一碗肉哪禁得起我们这些糙汉子折腾,一伙大老爷们几筷子下去就没了,我和陆伟都没吃够,实在受不了的我,万般无奈下把祖传的玉佩拿了出来,才又换了一碗肉,也是这个时候,我和陆伟结成了异性兄弟。
可当时的我没想到,才他娘的只过去几年一切就都变了,你说说看,是否是我孙不胜当真愚钝啊,到现在心心念念的,居然是当初的一碗肉……”
说完了自己的故事,孙不胜缓缓将头埋底,俨然一个犯了错还不知所措的孩子一般的,迷茫的想从他人口中,得到救赎的方法。
“别人怎么想的重要吗?孙不胜是孙不胜,如何行事,与他人有什么关系,和需要让他人满意?”
静静听完整个故事的黄扶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虽然黄扶风未曾经历过这些,可关于这种落时兄弟,起时反目的例子,在五雷教实在是太多了,在他看来,只要孙不胜能问心无愧,那便可昂首而行。
“对对对!你说的对!老子,就他娘是孙不胜!”
如醍醐灌顶般的孙不胜,连连点头,只见他一把将箱子打开,快速的穿上那件破烂的黑铁甲,右手提着乌钢冷锻战甲,急匆匆向后院跑去。
“小柔,我出去办点事,中午你让董画准备准备,我们再吃顿好的!”
孙不胜一边将蕴徳寺唯一一匹毛驴牵出,一边激动的对周小柔说道,而后者看着自己丈夫露出由衷的笑容,同样也是开心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孙不胜,去也!”
不复壮年的孙不胜,穿着破破烂烂且不合身的战甲,身骑毛驴而去,这个滑稽的画面,引得周围百姓是白眼纷纷。
而站在寺庙前的黄扶风,到了这一刻,方才依稀能够看出,当初那个军营无敌的孙不胜,是何等的锐不可当。
心中涌起阵阵豪情的黄扶风,不由的拱手喊道:
“黄扶风祝孙大将军凯旋!”